忘川岁时记 第44章 涟漪

钟家老宅建在市区里，原本钟家人都住在这边。但钟家小子结婚之后，妻子蓝漾经历了两次怀孕生女，身体便一直不好，如今长住在山上的疗养院，由钟家小子陪着。

蓝漾二十多岁的年纪，平日里没事总喜欢在外面走走，这会儿也正由钟家小子陪着晒太阳。

走到一处水流边，蓝漾方才还盈满笑意的面容突然沉下。

钟家小子心里一紧，果然听见蓝漾的低声喃喃：“生涟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天气，也是在这样一个水边有动静的。”

涟涟是蓝漾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的乳名。

尽管那个孩子胎死腹中，蓝漾没有见过涟涟哪怕一面。

钟家小子不敢直视她，强笑道：“都过去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我们的下一个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出生的。”

“已经两次了。”蓝漾仍目光温柔地望着水边，语气却淡得钟家小子心里发凉。

“前两次都是咱们没准备好，这回咱们在疗养院一直调养着，还有咱爸给的土方子，保准顺顺利利。”这话说出来，钟家小子自己都觉得勉强。

蓝漾露出几分惨笑：“是不是真是我们的命不好，孩子到我们家只会受苦，所以一秒不想待就走了？我好怕，再生也是一样的结局，我不想再看到一个孩子刚出生就已经是死胎了……”

钟家小子只苍白地安慰：“不会的不会的，这次肯定不会的。”

好不容易劝蓝漾回了房间，钟家小子松了口气，悄悄给自己爸打电话。

钟家小子压低了声音：“喂，爸，漾漾今天又发脾气了。下回要还是生女儿，真不能再扔了，我怕她再经历一回，就真要疯了。”

钟家老头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怎么放心把钟家交给你？”

“爸！你就不能缓缓吗？养大几岁，再处理了，不是一样的吗？”

“养大了再处理？那的确还是你厉害，养出个十六岁的，要是没有我在，我看你怎么处理！”

说到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儿”，钟家小子有点心痒痒：“爸，我想回来一趟，见见我女儿。”

钟家老头被他气笑了：“是妖怪是神仙都不知道，一天都没养过，就成你女儿了？你知道人家是来报生育之恩，还是不养之仇？”

“不是我生的也不是我养的，恩还是仇，跟我有什么关系……”钟家小子嘀咕，“不是不是，哎呀爸！算上十六岁这个，我都有三个女儿了，这还是第一个长这么大的呢！我就见一下，感受感受有个半大孩子的感觉不行吗？”

两人拉扯了半天废话，最终以钟家老头的退让告终，那头恨铁不成钢地道：“看看看，你明天就滚过来看。看完了，明天晚上我就动手。”

第二天，钟家小子搪塞了蓝漾几句，就喜滋滋地穿了身正经衣服，回了钟家老宅。

一路上，他都在想象自己女儿的样子，幻想自己见到那个陌生的小孩，惊喜地发现，小孩的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嘴巴像他，脸型像他，举手投足更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尽显他钟家风范……

进了屋，钟家小子和俩成年姑娘大眼瞪小眼。

“你们是……我爸的客人？”钟家小子试探地问。

孟不休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咬咬牙，心一横说出了台词：“你就是我爸？”

“啊？”

钟家小子看着眼前比他还高一点的女孩愣住。

孟不休已经豁出去了，当即泪眼汪汪地哭诉：“爸，你不认我了吗？我就知道，我不该来的，钟家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既然你们都不欢迎我，好，我走，我这就走！就算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睡大街都会被赶走又怎么样？世界那么大，总有属于我的桥洞……”

“不不不，你坐，你坐。”钟家小子胆子比不上自己爹，当即疯狂摆手，生怕招惹上一神经病。

孟不休坦然坐稳了。

钟家小子咽咽口水，瞄了眼怎么看都年龄偏差有点大的“女儿”，小心翼翼道：“会不会……就是……你……其实……认错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其实我是你哥？你是我爸的私生女？”

“爸，你要是不要我，可以直说的……”孟不休又开始抹眼泪。

钟家小子又是一顿摆手。

“我妈妈临死前才告诉我我的身世，还让我不要来打扰你。要不是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也不敢来打扰你们……”孟不休又把她母女孤苦伶仃、相依为命、一顿饱一顿饥的悲惨童年生活讲了一遍。

“冒昧问一下，你妈妈是？”钟家小子问。

孟不休震惊地瞪着钟家小子：“难道除了我妈妈，你那个时候还跟其他人有过？没想到你是这种渣男！你这种人，不配当我爸爸！这个钟家算我来错了，我不待了，现在就走！”

她腾地站起身。

“等等等等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我就是，呃，试探试探你，对，试探一下！好了好了，我现在确定你就是我女儿了！”钟家小子急忙稳住她，“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孟不休收起愤怒的表情，转而微笑：“钟漪，涟漪的漪。”

钟家小子愣了。

钟漪，漪漪。

这是蓝漾为她第二个“胎死腹中”的女儿取的乳名。

钟家小子顿时如坐针毡：“挺好的名字，你妈妈挺会取的。”

孟不休似乎看不出来他的勉强，仍笑道：“我妈妈说了，她和你是少年情谊，长大后你有自己的爱人，结婚了，都是很正常的，让我不要怪你。现在我妈妈去世了，那你妻子不就是我后妈了？爸，我能见见后妈吗？”

“可……可以啊……”

“我听说，后妈已经怀过两次孕，生了两个女儿了。那我是不是，有两个妹妹了？我也能见见妹妹们吗？”

孟不休笑得天真无邪。

钟家小子却差点跳起来：“什么？你听谁说的？”

“不对吗，爸爸？我的妹妹呢？”孟不休歪着头看他。

钟家小子自觉失态，压下心底的震惊，勉强地笑笑：“漪漪啊，跟你说这事的人没说完整呢。你后妈的确是生了两个女儿，但都没活下来。也是我们没保护她们，谁能想到，接连两个孩子都是刚出生就是死胎，你后妈伤心得很啊。”

“我的两个妹妹都是刚出生时就是死胎？”

孟不休蹙眉坐直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头同邢不停交换了个眼神。

她那活了一岁零三个月的大妹妹就坐在旁边，只活了几个月的小妹妹就是自己本人，这男的说什么糊涂话呢？

邢不停亦微微挑眉，盯着钟家小子的目光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孟不休又问：“不知道妹妹们有没有取名字？”

“大的叫钟涟，小的叫……叫……”钟家小子支支吾吾。

“叫什么？”

钟家小子急忙想岔开话题，胡乱说了几句：“没什么没什么，别管别人了，爸看着你平平安安长大就放心了。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了，你哪儿都不用去，这儿就是你家，你爷爷会照顾好你的。你妈妈是葬在……噢噢，行，改天我去祭拜一下，感谢她生下你还把你养这么大。我这会儿还有点别的事……呃，啊，嗯，就是，疗养院那边还有小猫要浇水小花要喂猫粮，实在是走不开，我就先走了啊，爸下回有空还来看你！”

说完，钟家小子像后面有人追似的迅速跑了。

留孟不休和邢不停还在思索刚才他说的话。

邢不停率先理清楚了，意味不明地笑笑：“起码我们这一世的母亲没有要抛弃我们，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要不是他自己撞枪口上，非要来见我，我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孟不休脸上明晃晃在骂他蠢，“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了，我们救，还是让专业人士来？”

她们的母亲分明生了两个健康的女婴，钟家人却骗她孩子都是死胎，背地里用她们俩来做秘术实验，实在是可恶。

若是母亲还怀孕，还生下女婴，岂不是又会步她们的后尘？

一想到这一老一中年两个疯子，两人就恨得牙痒痒。

邢不停笑道：“那就让专业人士来吧，正好让我们有理由在阳世多待几日。”

“先回去，直接叫阿玥？”

“我记得阿玥以前说过，她们丧事一条街的有个商会，也接阳世的单子。不如就……”

孟不休立刻来了兴趣：“还有这种商会？阳世哪来的单子？谁去下单啊，那些厉鬼吗？这必须要见识见识！”

当晚，她们悄悄潜出钟家老宅。

邢不停按稀薄的记忆，同孟不休来了一处十字路口，四周偶尔有路过的厉鬼。午夜降临时，便看到十字路口处黑雾弥漫，不一会儿，黑雾就渐渐在地上成型，组合成一个效果奇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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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取得……还挺可爱的。”孟不休评价。

对不起现在才复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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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