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岁时记 第42章 托梦

孟不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恰巧都在，那不如现在就去吧？”

“啊？”阿玥懵了瞬，原来眼前这人真就只是跟她客套一下！

孟不休垂下眼睑，难掩失望：“果然还是不方便吧……无事的，毕竟是我答应了人家，不该强求你。虽然这阵子外头乱，但有心寻也是寻得到店家接活的，我们出去寻便是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玥一激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连连保证，“现在就去！我方便得很！你们先在院里等等，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好了就来叫你们！”

孟不休惊喜地抬眼，但很快又落寞地低头：“如此太麻烦你了，我们还是出去……”

“不不不不别别别，真的方便！你们别走，我很快就准备好了！别走啊！千万别走啊！”阿玥急忙拦住她的去处，匆匆往屋里跑，一步一回头，生怕孟不休和邢不停就这么走了。

阿玥走远了，邢不停笑道：“利用了人家，还要人家愧疚一番。孟不休，你演技不错嘛。”

“彼此彼此。”孟不休像戏曲里的角色似的撩衣挽袖，眉梢上都带了得意。

前厅时不时传来狗叫声，听那声音，饭不来是把许却云缠得死死的。

阿玥没让她们等太久，不过一刻钟，便急匆匆地跑出屋门，见二人还好好地站在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招呼她们：“我准备好了，你们进来吧。”

孟不休兢兢业业演到最后一刻：“真的不麻烦你吗？去阳世不是小工程了，这样麻烦你，若是让你老师知道了，我们以后就……唉！”

吓得阿玥再三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告诉我老师的！这是我房间，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们去了阳世！你们只管放心去，阴间的事就交给我！”

阿玥拍着胸脯作保证，就差把心挖出来看看了。孟不休快压制不住笑意，也不再逗她，拍拍阿玥的肩膀道：“那我也放心了。阿玥，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邢不停心头一跳，隐约觉得孟不休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二人走进阿玥的屋里，俱是神色一怔。

屋内两侧摆了两口空荡荡的棺材，其他狭小的缝隙里塞了些纸钱白灯笼一类的丧事物品，然后就……没了。

颇有白事的氛围感。

“你给自己下葬呢？”孟不休脱口而出，然后便受了邢不停一记暗捶。

阿玥有些不好意思：“老师和掌柜的都说要勤加练习……”

“连床都没有？”孟不休看阿玥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意。

“多摆一张床，就要少放一口棺材了。而且睡棺材里也没什么的，甚至还比普通的床更有安全感咧！你们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给你们打一口，你们可以回去试试……”阿玥越说越小声，头都快埋进地里了。

不料孟不休正色道：“你很努力在学啊，能这么努力地做一件事，我很佩服你。”

忽然得到夸赞，阿玥愣了愣，讷讷地应：“谢谢……我以为你们会说我生活得古怪。”

“怎么会？认真做一件事的都是好样的。”孟不休又拍拍她的肩，这回诚恳不少，“不过送棺材就算了，我们以前躺得够多了，现在想多体验一下现代人生活。”

阿玥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匆忙催她们进棺材。

“多谢。”邢不停向阿玥道了谢，便躺进棺材不再动弹。

孟不休还在边翻棺材边喋喋不休：“若不是你有现成的两口棺材，我们这回还不一定能这样顺利。你学的这门手艺真是很好，你这棺材也是自己打的吗？太厉害了，你要是早生五百年，肯定是村子里最会打棺材的那个，还好现在来了阴间，也不算生不逢时……哎哟什么东西打我脑袋？这里怎么凸出来一块？你这个棺材做得不是很规整哈……”

“这是我头两回做的。”突然被质疑专业能力，阿玥立刻解释。

盖上两个棺材板，以阿玥现在的臂力，已经不算很费劲了。她敲敲棺材壁，示意二人躺好，边搬出一坛奈河水，开始做法。

如孟不休先前交代的，阿玥直接送了二人去冉虹澜的梦里。

阳世还不到深夜，冉虹澜才刚躺下。

她已怀孕四月，此时已微微显怀。前四个月要吃的苦她一点没少吃，唯一的慰藉是前几日开始，她感受到了胎动。

除去那些无休止的干呕、反胃，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的肚子里不是个死物。

虽然没有网上说的那样“惊喜地留下幸福的泪水”，但也确实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对于这种改变，冉虹澜感到惊悚不已。若只是怀孕生孩子，就能让自己突然变得不一样，那也太奇幻了。思来想去，她决定把那种摸不清的变化解释为激素水平变化的影响。

冉虹澜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有种无名的焦虑萦绕心头，只能透过窗户，凝视窗外淡淡发亮的月牙。

月光像是突然具备了抚慰人心的奇效，冉虹澜在月亮的照拂下，竟难得的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先是梦到了两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女孩，编着麻花辫，拿着书本有说有笑。她看不清那两个女孩的脸，但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其中一个女孩一直在唤另一个女孩的名字：“君繁，君繁。”

忽然那个叫君繁的女孩消失了，化成一箩筐金子。另一个女孩亦化成一位老婆子，提着那叫君繁的女孩变成的一筐金子，和蔼地笑着。

冉虹澜看到，老婆子把那筐金子递给自己，又指着金子说：“君繁，君繁。”

直到她从梦里忽然惊醒，脑子里还全是那个名字，君繁。

“君繁……”冉虹澜喃喃道，“谁是君繁？”

“什么？”随她的动静醒来的丈夫问。

冉虹澜向丈夫说了自己的梦，意外地记得很是清楚。

“君繁，一筐金子……”冉虹澜反复念着，忽而恍然大悟，“金子，金子，千金啊！原来梦里那个老婆婆是想告诉我，我怀的是千金，是个女儿。我怀的这个女孩就是君繁吗？”

“看来是她的名字。还没出生就告诉爸爸妈妈自己的名字，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宝宝。”丈夫笑说。

冉虹澜抚着自己肚子：“君繁，我女儿叫君繁……你好呀，君繁。”

她肚子里的胎儿微动，像是在回应母亲。

孟不休和邢不停在旁默默看着，见冉虹澜已然认了这个名字，便算完成了答应柳君繁的事，放心离去了。

“待那孩子大些了，再托个她们前世的梦，让她们自个再续前缘去。”孟不休附到邢不停耳边轻声道。

邢不停只点头：“我们寻无常去吧。”

孟不休抛出了鬼帝的令牌。

来之前向阿玥要了些奈河水，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孟不休将奈河水浇在令牌上，令牌旋即发出幽黑的玄光。

只需刹那间，便有一白衣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二人齐声道：“见过无常大人。”

“鬼帝派你们来的？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做就想来找我们阳世麻烦是吧？你们回去告诉他，他惹错人了！我们无常一脉不是他区区忘川城城主就能管的！有本事别在阴间当鬼帝，来阳世当玉皇大帝得了，看我们不削掉他几层皮……咦，你还挺眼熟的。”白无常忽然止住了话语。

邢不停行了礼：“无常大人，你曾派我去钟家。”

白无常每天见的人太多，哪怕邢不停提了钟家，她也只是有了模糊的印象，张口应道：“噢，原来是你呀，你在阳世替本官办过事，转过头就去投奔鬼帝了？你这小鬼，背信弃义不可取啊，本官看在你本是良善之人的份上，好心劝你一句，趁早逃吧，鬼帝那不是好归宿。真不是本官嫉妒你什么，本官这说的是再真不过的真心话了。”

“无常大人，我们是奉长公主之命而来。”

待白无常悠悠说完一大段，孟不休方才翻出长公主交给的信物。

“……你们一开始就说完不行吗？非得耍本官？”白无常无语了，收了信物仔细检查，“你是上回和这小鬼一起来的那人？**殿的那个？”

孟不休答：“不是，我是那个鬼婴。”

“鬼婴？”白无常顿住了，抬头将孟不休打量了个遍。别的人她都能忘，厉鬼是不能不好好记住的，尤其还是钟家养出来的厉鬼。若是没记住厉鬼们的去向，闯出大祸来，她们无常就别想和忘川城的分开了。

孟不休坦然立着，任她打量。

白无常由衷称赞：“长得不错，比当鬼婴的时候有个鬼样。那你们算是……亲姐妹？”

“对，这是我姐姐。是吧，姐姐？”孟不休痛痛快快应了，微微转了脑袋，去看邢不停的反应。

邢不停忽然被叫了姐姐，又突然撞进孟不休的眼眸里，一时只觉星光璀璨，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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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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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