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岁时记 第40章 背叛

楚江王率先忍不住跳起来，一时间也忘了“君臣之别”，质问荀丽春道：“哪里来的消息？莫不是你们第四殿的办事不力，欺上瞒下的，才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鬼帝不动声色地瞧他一眼，再看向荀丽春，示意她说下去。

荀丽春先向楚江王的方向行了个礼：“我们第四殿虽不比二王爷的第二殿厉害，但也是知道好歹的，怎会拿这样的事骗鬼？前几日收集的血样，今日才出结果了，我们主子也焦急得紧，这才赶紧遣我报告给陛下。”

说完一长句话，她才微微侧身面向鬼帝，作出恭敬的姿态。

楚江王没觉出不对，迫不及待又道：“此事若是真的，为何本王没有得到消息？”

“我们主子也遣鬼往第二殿去了，这回应是已经办好了。”荀丽春垂眼道。

见身侧这人摆了不小的王爷架子，鬼帝忍了许久，到底是再忍不下去，厉声道：“事态如何，你先详细道来。”

荀丽春又谨慎地看了眼楚江王，见他并无反对之意，这才说了城里的情况。

今天一早出血样结果，他们地狱的都吓了一大跳，又请药女去看了，果真是孟婆汤有问题。药女只道她们从未松懈，绝无可能出现这样大的纰漏，一口咬定是地狱的刻意陷害她们黄泉一脉，那药女孟珠现在在地狱闹得不可开交。

第四殿的得知了消息，赶紧遣鬼往四处报信。孟婆汤出了问题不是小事，要追根究底、翻出到底谁是那背后主谋是其一，那样多阴魂的孟婆汤要补上，又是其二。

不知问题出在何处，也不敢再给新进阴间的鬼魂喝孟婆汤。如今黄泉那地界拘了不少魂，再待下去，都要错过还魂的日子了。

城里血样不达标的魂也遣了鬼尽快去寻了，只是到底不是什么能大张旗鼓的事，悄悄带鬼回地狱，终究不是个办法，还得要鬼帝来拿主意。

鬼帝听得头昏脑涨，沉默片刻，最后问了句：“药女去地狱闹了？”

荀丽春应道：“是。”

楚江王粗着嗓子骂：“她们还敢闹？依本王看，分明就是她们药女连个端孟婆汤的活都干不好，趁早滚蛋去阳世得了！”

荀丽春轻声道：“药女孟珠道，定是孟婆汤的成分遭歹人动了手脚，她们药女从来管不到孟婆汤的，也不知是被谁钻了空子，或者就是孟烧烤自己勾结了地狱的第一殿第二殿，想反抗陛下……”

“放屁！”楚江王立即打断她，“本王闲出了屁吃才会给自己找事做！”

“她还说，许是孟烧烤自作主张误了大事……”

“正经事不干，净知道给别人泼脏水！”楚江王又道，“陛下，孟烧烤的忠心您是看在眼里的，这事定是那些小人的诡计！”

孟烧烤被推上孟婆位子，是鬼帝做的决定，但他楚江王也没少出力，多少有些私交。他和孟烧烤甚至算得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损了其中一鬼，不说断手断脚，也要伤筋动骨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孟烧烤被拖下去。

楚江王心里清楚药女对孟烧烤的不满，三言两语便已经认定，这事儿是药女闹出来的，同孟烧烤自己没关系了。

荀丽春只唯唯诺诺地应是。

这二鬼竟在自己眼前上演了一场上命下从，鬼帝见了心里觉得好笑。太久没管下面的事，没想到楚江王已经成地狱的主子了，他鬼帝就站在跟前也没有用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地狱岂不是早就只知有楚江王，不知有鬼帝了？

楚江王已是如此，地狱还有个更厉害的秦广王，又威风到什么样子？

至于孟烧烤的忠心……

连面前这个相识数千年的楚江王都会背叛他，那一个才上任的“孟婆”与他离心，有什么奇怪的？

但这个“孟婆”还不到能换的时候。

鬼帝有了打算，面色如常，遣纣绝宫的下人去请孟烧烤来。

楚江王倒是义愤填膺的，一副“我小弟绝对是受了大委屈，我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鬼帝的打量，没发现自己在鬼帝眼里更可疑了。

他们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孟烧烤。

孟烧烤爬上眺望台时也是半死不活的，“扑通”一声跪下，但他跪得显然要比楚江王心甘情愿得多。

他伏在地上，泪眼汪汪地仰头望鬼帝，哭喊：“陛下！小的就知道，陛下不会不管小的！”

鬼帝微微皱眉，却还没开口，就被楚江王热切地截住：“陛下宅心仁厚，怎会不管你？孟小弟，快快起来再道吧。”

孟烧烤愣了愣：我跟他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不管，还是得抱鬼帝大腿。孟烧烤心里门清，艰难蠕动爬行到鬼帝的脚边，扯上鬼帝的袍尾，就差抱上他腿痛哭流涕了。

鬼帝强忍着往后避开的冲动，道：“起来再说。”

孟烧烤想起来，但腿还软着，实在站不动，还怕自己摔鬼帝身上，干脆就保持现在的姿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陛下，定是那药女害小的！小的一心向着陛下，她们便看我不快，嫉妒我，打压我！还好小的有陛下您撑腰，您再给小的些时间，小的定把她们处理得干干净净！”

又是推到药女头上的。

鬼帝暗自揣测，楚江王想收了**殿，孟烧烤想要药女手上的权柄，他们二人果真是一条心，倒是难为他们费尽心思，在纣绝宫演一出忠心耿耿的戏。

他是个藏得住心思的，这会儿仍关切地问：“孟爱卿遭了无妄之灾，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孟烧烤没发觉鬼帝的异样，感动地吃下鬼帝画的饼，心里还想着，这个老大真的是投靠对了。

阴间出了那样大事，黄泉也受了不少影响。药女里面最能骂的孟珠去地狱了，其他三位虽嘴上不说，但时不时飘过来一个略带谴责和失望的目光，还是让他如坐针毡。

孟烧烤平心而论，实在没有要对黄泉下手的想法，那会儿闹哄哄的，脑子里一团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到了纣绝宫，他想明白了：他就是鬼帝老大的手下，就这一个身份而已，其他什么“孟婆”，都是虚的，只要有鬼帝给他撑腰，他就不用在乎那么多，横竖都能压药女一头。

而鬼帝也果然关心他，这不一出事，就急忙寻他，要帮他摆平了？

孟烧烤深感动容，望向鬼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切。

鬼帝道：“孟婆汤有异，不是小事。孟爱卿先回黄泉，尽快制出新的孟婆汤，后续的事，朕自有决断。”

孟烧烤下意识点头，问：“那几个药女，要不要送到地狱去审问？”

却听鬼帝轻描淡写道：“黄泉事务冗杂，还需药女助你一臂之力。”

孟烧烤愣了：“可若歹人不下牢狱，如何平外面的乱象？”

“此事朕自有决断。”鬼帝不欲再谈。

楚江王也正愣神，见鬼帝转身要走，脱口而出：“陛下留步。”

鬼帝眼神一冷：“爱卿还有何事？”

楚江王还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都接不上话，只好道：“臣定与孟小弟早日抓住那元凶。”

“如此最好。”

说罢鬼帝便离开眺望台，往纣绝宫的主殿去。

楚江王和孟烧烤留在后头发愣。楚江王自认为是大哥，得有大哥的风范，扶起孟烧烤，拍了拍他的背，热情道：“孟小弟你别担心，你看陛下这样为你着想，一定不会给那几个药女留全尸，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这是在说自己多管闲事？孟烧烤本就站不稳，遭楚江王重重的几拍，差点又栽倒在地。他思索一番，实在不觉得自己多管了谁的闲事，不敢再在楚江王面前久留，匆匆告辞了。

楚江王欲走，这才发现荀丽春还留在此地，只是一直不曾出声，他们还当已经没这号人。

楚江王对这个挺识时务的人印象不坏，心想第四殿的人也算半个自家人，便招了招手：“我们回地狱去吧。”

荀丽春自然是低眉顺眼地应是。

到了地狱，荀丽春辞了楚江王，回第四殿的自家主子五官王处。

五官王是位女子，常年在地狱待着，不消走近就能感受到她周遭的血煞之气。

荀丽春恭敬道：“主子，都按您说的办了。”

五官王问：“老二也在纣绝宫？”

“都在您的掌控之内，鬼帝已经对楚江王不太放心了。”荀丽春立时明白她那问题的用意，答得仍然妥当。

“你是个机灵的。”五官王轻笑开来，浑身的肃杀气息不因笑意溶掉，反而又添了几分邪气，说话时不经意地俯视，一看便知是在上位待惯了的人，“下去领赏吧。”

“谢主子。”

荀丽春退下之前，装作偶然地抬头，眼睛略过五官王的面庞，看着那精致的面容，有一刹那的晃神。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姿态，退出了大殿。

突然想到三个男的一台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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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