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岁时记 第38章 变了

春日渐暖，孟不休过了频繁随邢不停出门的时候，又换上她珍藏的清朝衣服，往客栈窗边一坐。

她心里还记着**殿让长公主说的事情，闷不做声地对许氏客栈的母女俩发泄怒火。

比如打扮成清朝恶鬼的样子，让客栈本就不多的鬼流量一降再降。

许四娘恨得牙痒痒，边擦拭茶器，边恶狠狠地盯向孟不休和嗷嗷乱叫的饭不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楣。”

“八辈子不够，得八十辈子。”孟不休甚至还洋洋得意，逗弄着怀里的狗，向邢不停夸耀自己的衣服，“前面口子那家店铺的老板送我的料子，正适合我。”

邢不停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果真是一天都不见客人来喝杯茶，眼看月亮西斜了，许四娘心里正唉声叹气，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姑娘，立刻笑弯了眼，娇娇柔柔走上前：“姑娘，喝什么茶？”

那姑娘客气地笑笑，指指自己肩上的纹饰，道：“地狱第七殿的，办官事，打扰您生意了。”

她穿了地狱的服制，极容易分辨。许四娘看清楚了也装瞎，一门心思想让她喝杯茶，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这姑娘是个脸皮薄的，不好意思拒绝，便坐下随口说了句：“那就君山银针吧。”

店里就这么一位客人，许四娘一对一亲自服务。

姑娘名叫陶新禾，第七殿的鬼差，最底层办事的。

许四娘放柔了声音：“新禾姑娘，差事不容易吧，辛苦你亲自跑一趟。”

陶新禾下意识地露出服务业的微笑：“不辛苦不辛苦。”

孟不休听不下去她们那尴尬的对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陶大人，您亲自登门有何要紧事么？”

这一声“陶大人”吓得陶新禾一激灵，连忙摆手：“我就是一底下办事的，称不上大人，您言重了。不为别的事，只是到鬼口普查的时候了，您几位应是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回东市归我们第七殿管，我是来登记的。”

孟不休理解地点头。

东市这样流动大、人员复杂，又常住民多、脾气大的地方，向来是鬼口普查里最让地狱头疼的。第七殿在地狱里只是一个边缘小殿，扔给他们这样的累活是常有的事。

眼前这个陶新禾就是落实之后的超级倒楣蛋之一了，客栈里另外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免带了些同情。

陶新禾看着三人一狗诡异地盯着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果然殿里的前辈说东市的人不好惹是真的，刚刚好不容易吃下去了三大个难吃无比的包子，这会儿又来三个诡异的鬼类。

还好她的紧张也就持续了这么一瞬，很快眼前三人就自觉排起队，规规矩矩地报名字，说死的时间和阴寿，许四娘还催着在后院练功的许却云也来。

陶新禾松了一口气，抽了几位的血，封好装盒子里，由衷地祝福道：“感谢配合，生意兴隆啊。”

许四娘难得没收她钱，还塞给她一盒新茶叶，悄悄教她给上峰送点礼，以后别总干这种活。

陶新禾不敢收，但架不住许四娘坚持，茶叶盒揣在怀里似有千斤重。

六天宫这会儿也忙碌着。

恬昭宫里，山黎娘娘斜着身子翻看生死簿，正巧长公主走了进来。

长公主见她又翻那册子，暗暗摇头，面上仍笑道：“贵妃娘娘近日可有什么新消息？”

山黎娘娘只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垂下眼眸，继续看生死簿，懒懒说道：“贵妃娘娘早就不在了，能有什么新消息？”

这人口是心非，长公主一愣，这回实在掩不住笑意：“好好好，那位小女娃有没有什么新消息？时间算着，也快上学了。现在的女娃娃能读书，比我们那时候好。”

“殿下这般关注一个阳世的小娃娃，倒是让本宫受宠若惊了。”山黎娘娘的脸上瞧不出喜怒。她本就是在阳世做婢女的，阳世阴间又都是“君主近臣”，表面功夫早就研究透彻了。

长公主亦是沉得住气：“娘娘关心，孤自当为娘娘解忧。”

檀紫依然随侍山黎娘娘身侧，这时白芨忽然来报：“娘娘，派去阳世的回来了，现在让她来见您吗？”

“……”看着自己这姐妹，檀紫一时无语。没看见长公主在这吗？没点眼力见，不会等长公主走了以后再说啊！

白芨冷着脸，显然没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长公主面上带了笑意，山黎娘娘视而不见，无事发生似的，依然道：“叫她进来吧。”

“……”檀紫有时候很想知道，自家山黎姐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人一坐上那个位子，本来不傻的也会变迟钝么？

檀紫真拿不准，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对贵妃转世的重视，到底对她们是不是好事。

可别到最后，莫名被当了枪使。

但她也知道，山黎姐姐坐上这个位子求的就是平安。她们几个贵妃娘娘的婢女，到底还是不一样。

去阳世的那婢女进来，教这殿里的四个人唬住了，低下头，僵着声音说起贵妃转世的近况。

山黎娘娘听完后颔首道：“还不错，只是财运差点。白芨，你去改吧。”

一命二运，命是不能改的，运却有操作的空间。改个阳世小人物的运，于山黎娘娘这位六天宫红人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芨领命出去了。

却很快，她又回转来，躬身对山黎娘娘报道：“娘娘，殿门口有几个小丫头求见长公主殿下，说是……轮回台的，知道殿下在娘娘这里，就往恬昭宫来了。”

“轮回台？”长公主的眼睛迷蒙了瞬，思考片刻才想起来，“噢，就是那个才从地狱分出去的？”

“是。”白芨应道。

长公主奇道：“她们可说了，来见孤作甚？”

她记得自己与轮回台没什么交集的，但若是对方乐意交好，她也不介意。

白芨道：“只说有冤屈，要请殿下为她们做主。”

“瞧瞧这话说的，像孤是她们上峰似的，孤哪为她们做得了主？”长公主挑眉微笑，话语间却已把轮回台当成是自己罩着的了，“她们这般扰了娘娘，还让娘娘见笑了。”

山黎娘娘也只笑道：“不打扰。既然来了，就让她们进来说吧。”

白芨便出殿去请了。

长公主回想着轮回台的事情。轮回台在阴间的存在感实在不强，权力也少得可怜，她以前只当她们是地狱的部分，这会儿被找上门来，她才想起，轮回台已经独立了。

既然是几个半大的小丫头，磨砺磨砺，倒也不是不能收为己用，关键还是得看看她们是不是可用的。

长公主怀着挑未来下属的想法，正襟危坐，然后就眼睁睁看着……

四个六七岁大的小孩气势汹汹走进来。

长公主傻眼了，下意识地去看白芨。白芨没有半点笑意，还是恭谨的模样，很快就退了出去。

长公主和为首的小童大眼瞪小眼。

半大的小丫头？这分明是完全没长大！她才没有养孩子的癖好！

那小童率先沉不住气了，脆生生地问：“你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颔首。

四个小孩立刻站直了，互相看看队形有没有歪，然后齐齐抬手作揖，齐声道：“轮回台守崖鬼，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抿了抿嘴，如果是别人被这样对待，她保证第一个笑出声，但现在陷入奇怪事情的是她……长公主勉强说了个“不必多礼”。

为首的小童煞有介事地一甩长袖，昂起脑袋，扬声道：“长公主殿下，我乃轮回台一脉，守台的守崖鬼大人，此次求见，是为我们轮回台一脉所受的冤屈！”

小朋友努力讲着平常小孩难以理解的话语，有种穿大人衣服演戏的喜剧感。长公主心知她们都在阴间待了不少时间，不是真正的孩子，但还是忍不住面露微笑，哄着孩子似的柔声道：“那这位，守台的守崖鬼大人，敢问你们轮回台受了什么冤屈啊？”

感受到她的轻视，小童皱了眉，一张脸都皱巴巴的，但还是顾忌着长公主的身份和这里不是她们轮回台，只忽略掉长公主的笑意，继续讲自己的话：“殿下，您与无常一脉私底下有勾结，是也不是？”

长公主心里一梗。不过是些正常的利益往来，怎么被说得那样奇怪？还是不跟小孩子计较。长公主道：“确有些联系。”

小童眼里有了怒意，声音都大了不少：“不错！这就是我们轮回台的冤屈！殿下，您可是瞧不上我们轮回台？为何只与无常一脉联系，却不曾来找过我们？”

“……”长公主无语。且不说这就是几个小孩，她要造反，难道也要广告天下，招揽各种能人义士？

小童只当她被自己戳中了痛处，更加忿忿不平：“殿下，我们轮回台也是阴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怎么能被你们排挤呢？”

“……”

长公主心想这世道果然是变了，居然还有上赶着被使唤的。

这几天的文风有点怪，赶紧去吃口古风文挽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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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