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许不是孤独,是无情,萧遗音想。
如果是刚认识荆艾,是决计不会用无情来形容他的。
可是,萧遗音认识他很多年了,他永远记得最开始认识荆艾的时候。
萧遗音当时怀疑过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因为他身上透着彻骨的冷,像一块石头。
第二次见他,那时候的荆艾已经去过好多地方了,这次与之前大相径庭。
他嬉笑嗔怒,萧遗音觉得很不对劲,留意了荆艾很久。
终于,他发现蹊跷出现在哪了,荆艾总是喜欢观察身旁人的表情,和他们待人接物时的行为。
当时,他还不是很确定,直到有一次,萧遗音递给了荆艾一把长萧,一把他提前动过手脚的长萧。
他请荆艾吹一首小调,调子也是萧遗音特意找的,果然,最后一个调子落下时,长萧发出了一声清脆,萧裂了。
荆艾整个人做不出一点反应,他站在那,表情冷淡。
萧遗音眼中滑过一丝了然。
他开口替荆艾解围“这萧怕是年代太久了”
多么拙劣的理由啊!
荆艾松手,无所谓地让长萧摔在地上,他平静地看着萧遗音,仿佛把萧遗音看透了。
萧遗音想,应该是他对于荆艾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是了,荆艾是一个完全没有爱恨情仇的人,他的情感来源不是骨子里的,而是他后期模仿的。
萧遗音离开了荆艾的屋子,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人。
他路过院子里的那几个人,他们好像是在互相熟悉,萧遗音的目光落在道问素的身上。
什么师徒情分,无非是他方便死,荆艾从不隐瞒,就像他说的,人哪来的那么多秘密。
他匆匆而过没有要去打招呼寒暄的意思,事情确实该着手了。
今天京洛的鸽子带来了一条消息,雍州被尉迟介占领了。
现下青州有岁寒书院,独立于各大政权之外,兖州的当权者实际是白马王,乱的不行,荆州则是少年帝王陆玄。
雍州被占其实早已有矛头了,可是雍州被占后,兖州和荆州说不定会趁这雍州目前政权不稳出兵,等白马王势力再扩大,那么萧遗音将再无机会。
还有陆玄,那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接手荆州短短两年,就扫清了荆州的颓败之势。
江枫看着萧遗音走过去,没多想,他再怎么落败可还是那个皇子,不和他们往一起凑是很正常不过的情况。
且看这边,道问素拿自己当自家人,在自己师父家,自是不必谦让,他第一个选屋子。
接下来是对荆艾已经产生绝对崇拜的乔林,他的心思很简单,完全是想离荆艾近一点。
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哪天先生练功,他观摩几次突然就顿悟了。
许浑对荆艾没多少好感,亲人都离开的痛在这么多天的奔波中终于从心底被放大,许浑不自觉地想离熟悉的人近些,就在道问素旁边住了下来。
江枫阅历最多,已经习惯观察别人,讲究的是敌不动我不动,端的是谨慎。
他倒是对住哪,谁旁边,无所谓。
住哪不重要,因为屋子里的人想做点什么他们是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的,与其考虑住哪不如担心他要他们做什么。
最后的结果就是,荆艾屋子的左侧紧挨着道问素,右侧是乔林,道问素的另一边则是许浑,江枫找了个不偏不倚的位置。
萧遗音最早来确实离荆艾最远的,离他们也远,倒是江枫阴差阳错是距离萧遗音最近的人。
他们一住进来,整个院子比之前热闹不少。
道问素主动承担起做饭的重任。
许浑自从某天和江枫交手后就发现,这人二两重的骨头,武功却不弱。
这个院子里,道问素打拳,乔林惯用一把长枪,荆艾看不出来了,萧遗音内力深厚,只有许浑和江枫用剑。
江枫和许浑比剑总是不尽兴,因为江枫这人用剑和他这人一样,谨慎,小心,处处留意观察。
许浑不喜欢这样,他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尽兴。
于是在和许浑打完后,他绝计要逼出江枫的全部实力。
每天都是许浑追着江枫打的鸡飞狗跳,这个鸡飞狗跳是字面意思。
以前荆艾只是觉得道问素做饭是为了谋生,也许也有喜欢吧,不过想来也是不多。
万万没想到,这人是真能操心。
上山的第五天,他偷偷下了一趟山,就山下那个情况,也不知道他从哪弄回来一条狗和两只鸡。
狗看家,人吃鸡。
江枫和许浑打起来可不管那么多,鸡本来没多少肉,让他俩打的毛都不剩几根。
于是荆艾的院子就变成了,道问素呵呵哒的喂鸡,江枫和许浑跳上跳下的打,乔林的眼睛珠子都在荆艾身上。
和谐又诡异。
不过荆艾不打打杀杀,他打别的,打八段锦和太极。
乔林秉持着强者路子都不一样的原则,根本不纠结,荆艾起势他就起势。
这样下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萧遗音面前,荆艾不管帐,管账的责任自然落在了萧遗音身上。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天天还不消停,这就导致道问素一顿就要做好多饭。
有一次,萧遗音还看见半夜跑厨房偷吃的乔林。
萧遗音的脑子抽抽的疼,他们不知道荆艾没多少钱吗?
再这么下去就得他往进倒贴了。
萧遗音觉得那件事必须得开始,什么揠苗助长,先把这群人的精力给磨光才是最要紧的。
……
荆艾一直没有给许浑解毒,许浑去找他,他却说还差一副药引。
近日许浑的伤口愈加难受,有种痒痒的痛。
是夜,许浑看着有些发黑的伤口十分无奈。
突然,许浑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好像是窗户被打开了,许浑立马躺上床装睡。
他仔细分别,那人又把窗子关住了,接着许浑听到了听到了窗户纸被人捅破的声音。
一股气体瞬间涌进许浑的身体,他还来不及做反应就已经晕过去了。
其他几个屋子的人毫不意外的都被同样的方法迷晕。
这种药很特别,吸入后会让他们全身无力但是听觉没有丧失。
道问素离荆艾最近,他想去找师父,但是转眼间就听到师父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还有刀剑相接。
“砰——”
好像是桌子被砸到地上,有人说话,道问素听不清说话的人是谁,只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谁让你来的?”荆艾问。
“江湖内外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很清楚的”
“答应阁下的我一定会做到,如今这般未免太无理了”
“哦?那你把那四个带到这来,你就有诚意了?”
“故人已变,稚子何辜?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发现你很爱问没有价值的问题,我都到这了,你指望我当菩萨吗?”
“我答应……”
道问素怎么也听不清答应了什么,后面只听到一声短促的笑“有情无情你到底是哪般!”
荆艾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江枫到底是江湖上走了很多年,有点经验,他虽然也被迷晕了,但是恢复的却比他们都快。
他打开屋子,看到的就是一个穿黑衣夜行服的男人肩上扛着荆艾,他好像受伤了,全然没有反抗之力。
江枫看着他带走了荆艾,没有现身也没有阻拦。
大概一刻钟后,江枫感觉自己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少,应该是药效退了。
他勉强不用扶着走路,没想到萧遗音比他恢复的还快,他从屋里冲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荆艾的屋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无力地扶着门跪坐在地上。
没一会道问素,许浑,乔林也冲到了门口,还有……姗姗来迟的江枫。
荆艾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道问素撑着身子进去,想要找到师父留下的线索,不过事态显然已然早已脱离了荆艾的掌控,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那么的猝不及防。
道问素什么也没找到,他猛然回头跑到萧遗音面前“我听到了!他们说……”
萧遗音抓住道问素的胳膊“说什么了?”
“那人是奔着取我们性命来的,师父说,稚子何辜,后面好像还答应了他什么,再后来他就把师父带走了”
乔林一头雾水“取我们性命?为什么?”
萧遗音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看着乔林冷漠地说道“父债子偿,哪有休止”
许浑看着萧遗音“所以你知道是谁带走的先生?”
“我怎么知道?”萧遗音没好气道。
江枫闻言,蹊跷地看着萧遗音。
许浑问萧遗音“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个搅动一方风云的大人物是不会等着你们去救他的,只能看他是否能提出令人家满意的条件。”
萧遗音烦躁的眼神扫过四个人,转身离开。
道问素看着沉默的众人,率先进去给荆艾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