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城内 第92章 离别

赵承安说完又注意到了吴良挣身后的沈复回，眼中的恨意喷发，二话不说，手中的刀，向沈复回刺去，他可以死，某些人也别想活。

还好沈复回机警，侧了下身子便躲了过去。

赵承安还欲再刺，可他的身体撑不住了，他捂住伤口的位置，不可思议的倒了下去。

“吴太医，箭上有毒。”吴良挣立刻察觉到异样。

他扶住太子，吴太医查看了一番后，摇了摇头。

一整夜的腥风血雨，未给望安城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胜利的喜讯传进了皇宫，皇帝闭了闭眼睛，将颤抖的手藏进了袖口中，他不能否认，他内心是希望赵承安赢的，可又恨赵承安忤逆他，这个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儿子，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陛下，城中信号已经查明，是从靖远王府传出来的，并且，靖远王已经离世了。”吴良挣继续汇报。

皇帝眼中猩红，已然有一丝泪光，可迟迟不肯落下，他是君王，不管谁死了，他都不可能哭的，他并非没有察觉，靖远王与太子之间的勾当，他最信任的弟弟和他最疼爱的儿子，勾结在一起，要夺他的权，叫他如何不心痛？

当年一起被贬，他就察觉出赵毅对沈慧的爱，可惜他并不想相让，他以为，赵毅会永远拥护哥哥，会永远将哥哥想要的一切拱手相让，可惜，世间没有这样伟大的人，赵毅终究是恨上他了，离间他们父子感情，甚至想将大梁的江山都搅乱，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伟大一点，这一生都做他赵信的陪衬？

尽管赵信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太子没了，他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这偌大的江山，究竟交给谁才是最合适的？

“吴统领，给你一天的时间，查清到底是谁，把有毒的箭，射向了太子？”皇帝哑着嗓子说，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愤怒。

吴良挣领命后，便退下了，皇帝一个坐在静的出奇的殿中，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皇后打算将沈慧悄悄送到太子手中，打算让太子用她来威胁皇帝。可惜沈慧聪慧，出了皇宫，使了点小手段，偷偷溜走了，皇后的计谋没能得逞，却得到了儿子战死沙场的消息，她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不等皇帝剥她的权，便饮下一杯毒酒，云和公主哭闹着要随他们一起去，驸马抱着他们的孩子，将她劝住了。

朝堂之上，局势瞬息万变，那些从前拥护太子的信徒，转而投向了三皇子，三皇子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让人摸不清头绪。

皇子叛乱，丧礼自然是没有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皇后、太子，靖远王三人还是埋入了皇家园林。

一个月之后，沈慧依旧没有下落，齐玉却将当年参与买卖军粮的人证带入了京城。

太子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更是无人在意陆渊的案子，他们的争吵总是围着东宫不可无主展开，其他的事都成了上不了台面的小事。

三皇子越发得意起来，连一向平稳的二皇子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将目光移向了沈复回，似乎在考虑，这个从乡下来的书生，究竟能不能胜任一国之君。

沈复回是知道沈慧不见了的，他托了吴良挣帮他寻找，可迟迟未有消息，他希望他的母亲是回黎阳县了，可自从太子叛乱那日，望安的戒严程度，是连只苍蝇都难以非飞的出去。

皇帝没给沈复回封王，但是要求他每日必须上朝，沈复回若是忤逆，皇帝自有法子威胁他。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曾几次在相府门外徘徊，是想进去看一看那陆成雪吧？”

沈复回被说中了心事，不敢反驳。

皇帝冷哼一声：“一个一个都栽在了姓陆的身上，朕早晚要将他们杀个干净。”

沈复回抬起头，直看向皇帝，即便这样是为不尊，他还是这么做了：“陛下，若不是陆成雪，我们哪里能得到陆渊的这么多罪证？”

皇帝并不理会，反而问：“朕问你，你想做皇帝吗？”

来望安的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他见识到了权利的力量，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就在眼前，他沈复回不是圣人，可领导一个国家，他沈复回真的能胜任吗？

“不说话，那就是想，朕要你亲手杀了陆渊和陆成雪，就将这九五至尊之位传给你，如何？”

沈复回有一瞬间的恍惚，别人挣破头都不一定能得来的位置，他只需要杀两个人，而且这两人现在并没有还手的力气，为什么不能换一个人杀呢？

沈复回想到这里，又惊觉自己内心的改变，没来望安之前，他哪里敢杀人，更是连想都不敢想，难道是城门那一战，让他上了瘾，如今已经觉得杀人是很简单的事了？沈复回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

他跪了下来：“陛下，臣不想杀人，只想与母亲一起回黎阳过从前的生活。”

“呵~你再说什么傻话，见识过望安城的繁华，没有人会甘心再回到那种小地方。不想杀人也可以，朕给你换一个条件，你告诉朕你母亲在哪里，朕就把皇位给你，你知道的，朕这一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将你母亲从黎阳带回望安，如今朕的时日不多了，只想让你母亲陪在朕的身边，这些日子，我们父子相处的还不错，我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能与你们团团圆圆，你能答应朕吗？”皇帝在这段时间摸清了沈复回的脾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因此，眼神里带了些伤心和渴求。

沈复回摇了摇头：“陛下，我真的不知母亲在哪里。”

皇帝的眼神又冷了下来：“你何时肯叫我一声父皇？”

沈复回道：“母亲答应的时候。”

“行了，滚吧。”

又一个月过去了，天气冷了下来，皇帝的头发彻底变成了白色。

每日的朝堂，成了三皇子表现的舞台，如今已经没有人与他相争了。

齐玉收集齐了陆渊的罪证，陆渊拒不认罪，他说他有免死金牌，皇帝不能杀他。

众官员讨论后，还是劝谏皇帝，不可随意杀陆渊，先帝是大梁的根基，若是先帝的遗嘱都不能遵守，就是动摇大梁的根基。

几经讨论后，皇帝决定一意孤行。他偷偷提审了陆成雪，并且放陆成雪去见了陆渊。

大牢里，陆渊已经没了往日的神采，身体享惯了福，哪里受的了牢房的阴冷，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只一双眼睛还透露出精明狠厉。

他看到陆成雪，只坐在地上瞪着她：“如今见到父亲，连行礼都忘了，从小教你的规矩都喂狗了。”

陆成雪平静道：“你配吗？”

陆渊冷笑一声：“我配不配，你身体里都留着我的血，你也始终姓陆。”

“我已经请示过陛下了，等判决下来，不管我是死是活，都允许我改姓为方？”

这句话刺痛了陆渊，陆成雪是他陆家唯一的血脉，她怎么敢，他愤怒的爬了起来，手链脚链妨碍他的行动，让他不像从前那般敏捷，他更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打陆成雪了，只能用嘶吼表现他的愤怒：“你这个不孝女，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将来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并不想嫁给太子，我只想我母亲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可你却杀了她？”

“是她逼人太甚，哪个男人不纳妾，她小肚鸡肠，她该死。”

陆成雪捏紧了手心，红着眼睛道：“该死的人是你，陆渊，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母亲的坟，我牵走了，过两天，我就能改姓，从此以后，方家与陆家再无瓜葛，你死后，也不会有人来给你收尸。”陆成雪说完，转身就走。

陆渊喊住了她：“成雪，你错了。”

陆成雪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回头。

陆渊哈哈哈笑了起来：“我陆渊永远都不会输，你不想嫁太子，我知道，所以太子死了，现在哪个皇子能当太子，思来想去，是不是只有沈复回和二皇子，二皇子跟我一样，都承诺过，绝不纳妾，所以皇帝不可能选他，所以只剩一个沈复回了。”

明明朝堂上三皇子呼声最高，为什么陆渊却将他第一个排除在外，陆成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沈复回那小子，是不是早就跟你好了，将来的皇后之位，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陆成雪忍不住问：“什么意思？太子是不是三皇子杀的？”

陆渊赞赏的看着陆成雪，不愧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

陆成雪并没有等他回到，转身走了，若是沈复回真的要做太子，皇帝决不会让她活着，反正她本来也没想活，她几乎想过，三皇子若是当了皇帝，定会报复她当初打了他，与其被折磨，还不如自己主动去死，因此这段日子，她并没见沈复回，尽管她有许多机会。

苍天有眼，三皇子看似风光，实则动了皇帝的底线，连她都看懂的事，三皇子那个蠢货还在沾沾自喜，陆成雪想笑。

她回了那所牢笼，将实情一五一十的都讲与南州和春雨听，她知道，他们定不想她瞒着他们。

“一点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我们去求沈……大皇子行不行？”春雨难过的问。

陆成雪摇了摇头：“不要去找他，人有各自的路要走，我希望你们带着方家的希望，好好生活，好吗？”

南州终于懂事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没有权利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他有些后悔，没有劝阻陆成雪复仇，若是陆成雪能放下仇恨，他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快快乐乐去赵家村生活。

答案是不可能的，陆渊不会放过她。所以人真的有自己的路要走，那么他的路，就是带着方家的希望，替陆成雪好好活着。

春雨用仅有的食材，准备了一顿散伙饭，吃着吃着，她又痛哭流涕了起来。

陆成雪并不阻止她，主仆一场，她庆幸有春雨始终陪在身边。

这顿饭一直吃到傍晚，三个人相拥在一起，以为生离死别会撕心裂肺，没想到确实相顾无言。

南州偷偷带走了春雨，在这个无波无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