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学宫 第5章 医者的困境

就在藏经阁前的冲突因朔光介入而暂时转入规则程序的同时，学宫另一侧的“杏林居”内，却弥漫着一种与剑拔弩张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的压抑。

空气中混杂着药草苦涩的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混沌能量的焦糊味。一名男子一袭素净的医者袍，正俯身于一张病榻前，眉头紧锁，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凝重。

榻上躺着一名年轻的人族修士，面色青黑，昏迷不醒，裸露的皮肤下可见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精纯的混沌魔气。这是他三日前在一次裂隙能量溢出事故中被波及的学员，若非他及时以银针封住其心脉，早已魔气攻心而亡。

然而，此刻的男子却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困境。

他需要“月华清霖草”的精华，作为主药来炼制“净魔丹”，中和并引导出学员体内的混沌魔气。月华清霖草并非绝世奇珍，但其生长条件苛刻，需汲取最纯净的月华与清灵之水，恰好是中和混沌之力的上佳材料。学宫的库房里本有储备，但……

“青蘅先生，不是在下为难您。”负责库房管理的是一名低阶神官，面对男子的再次申请，他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歉意，眼神却有些闪烁，“只是……上月盘点，库中仅存的月华清霖草已被划为‘战略储备物资’，调取需执律神将凌霄大人亲自批允，或者……至少需三位神族长□□同签印。您这……手续不全，在下实在不敢擅专啊。”

又是规则。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则。

青蘅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清楚，这所谓的“战略储备”，不过是神界收紧资源控制、彰显其主导地位的又一种手段。尤其是在当前裂隙活动加剧，三界关系微妙的时期，任何可能增强他界力量的资源，都被套上了层层枷锁。他这位致力于救死扶伤的医者，反而成了这无形壁垒下的牺牲品。

“此子伤势危重，魔气已侵染神魂，若三日内再无净魔丹压制，恐回天乏术。”青蘅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那份温和下，是压抑着的无力与愤懑，“能否通融一次？所需贡献点，我可双倍支付，或者以我未来三年的丹药配额作抵？”

神官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先生医者仁心，在下钦佩。但规矩就是规矩，若为您破例，他日他人效仿，这库房管理岂不乱了套？还请您尽快补齐手续为好。”

手续？去找凌霄？且不说凌霄此刻正因墨渊之事处于敏感时期，即便平日，以他铁面无私的作风，会为一个人族学员的性命，破例调用“战略物资”吗？去找三位神族长老？那冗长的流程走下来，榻上之人早已魂飞魄散。

青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是医者，他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在规则的迷宫中浪费时间。

他回到病榻前，看着学员痛苦扭曲的面容，以及那不断侵蚀生机的混沌魔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泛起柔和而纯净的青色光芒。他轻轻点在那学员的眉心，一股温和的生命能量缓缓渡入，暂时稳住了对方即将溃散的神魂。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的“回春诀”只能延缓，无法根除。

犹豫片刻，青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上锁的木匣前，取出一把样式古朴的钥匙打开。匣内没有珍奇丹药，也没有神兵利器，只有几株用玉盒小心保存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药草，以及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磨损严重的兽皮笔记。

他取出其中一株叶片呈灰白色、毫不起眼的药草，名为“枯荣草”。此草属性奇特，能在一定程度上“转移”并“承载”各种异常状态，包括毒素、诅咒，乃至……能量侵蚀。但使用它风险极大，施术者需以自身为媒介，引导异常能量入体，再以自身修为慢慢化解，过程痛苦无比，且极易反噬。

笔记上，记载着他早年一次冒险使用枯荣草救治一位被罕见剧毒侵蚀的友人的经历，那次他几乎搭上半条命，才侥幸成功。这是他压箱底的、不得已才会动用的手段。

为了救人，他别无选择。

就在青蘅准备着手炼制以枯荣草为核心的替代丹药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杏林居外响起。

“哟，这不是青蘅大医师吗？怎么，遇到麻烦了？”

青蘅心中一凛，迅速合上木匣，转身望去。只见魔主烬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双手抱胸，赤红的眼瞳饶有兴致地扫过病榻上的学员，最后落在青蘅那张强自镇定的脸上。

“魔主大人。”青蘅微微颔首，礼节周全，但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病榻与木匣之间，“此处是医馆，病人需要静养。”

“静养？我看是等死吧。”烬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踱步进来，无视了青蘅隐隐的戒备，径直走到病榻前。他伸出指尖，一缕极其细微的黑色能量如同触须般探向学员身上的魔气。

青蘅脸色一变：“魔主大人！”

那黑色能量与学员体内的魔气接触，并未引发爆炸或侵蚀，反而像是同源相遇，微微共鸣了一下。烬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唔，精纯度还行，就是太暴戾了点，像是被强行催化的……小可怜，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他这话意有所指，青蘅听得心头一动，但面上不显：“魔主大人此言何意？此子乃是被裂隙溢出的混沌能量所伤。”

“裂隙能量？”烬挑眉，红瞳中闪过一丝嘲讽，“你以为万象裂隙是我们魔界的后院吗？能量想怎么溢就怎么溢？这玩意儿……”他指了指学员身上的魔气，“带着一股子人工调配的馊味儿。”

青蘅心中巨震。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这起“意外”太过巧合，但这魔气的本质确实与混沌能量极其相似，若非烬这等对混沌之力感知入微的存在，极难分辨。

“月华清霖草搞不到？”烬话题一转，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目光扫过青蘅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枯荣草，“打算用这玩意儿拼命？勇气可嘉，不过……你这身子骨，扛得住几次反噬？”

青蘅沉默。烬对他的底细似乎很清楚。

“看在你上次帮忙处理那几个蠢货打架弄出的伤口的份上，”烬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一小团凝练如黑玉、却又散发着奇异生机的火焰在他掌心跳跃，“这缕‘涅槃魔焰’借你用用。用它做引子，配合你手头那些普通药材，应该能暂时稳住这小子的情况，至少能多撑个十天半月。”

青蘅愣住了。涅槃魔焰，乃是魔主本命源火之一，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至高法则，其价值远超月华清霖草。烬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借给他？他图什么？

“不必怀疑，”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将魔焰弹到青蘅面前，悬浮在空中，“本座只是觉得，让一个有点本事的医生就这么折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里，有点无趣。而且……”他红瞳微眯，看向学宫某个方向，意有所指，“有些人想把水搅浑，本座偏不让他如愿。治好他，或许能钓出点有意思的东西。”

说完，他也不等青蘅回应，转身便走，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杏林居外。

青蘅看着眼前那缕缓缓燃烧的黑色火焰，感受着其中磅礴而矛盾的力量，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规则的束缚，魔主的“善意”，学员危在旦夕的生命，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先救人。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涅槃魔焰，开始尝试炼制新的稳定药剂。魔焰与药性融合的过程充满了未知与风险，但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