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谢随执意要去校史馆一探究竟,纵使她提前交代过魏休三人可以先行离开,可常凌当然放心不下她独自一人,便也跟了上去,剩下的魏休和简樾本着团结主义——实则是魏休怕鬼,也只好任命地紧随其后。
简樾负责带路,开始时他还有些踌躇,不知道校史馆的方位是否还是如他记忆中的模样,毕竟之前已经多次遇到过路径变换的情况,不过好在这一路上四周的景象与简樾脑海中回忆出来的渐渐重合,他越走越放下心来,看来校史馆的位置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校史馆的外观看起来和教学楼也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馆外正对大门的位置摆了几尊人物雕塑,共七尊,似乎都是历年学院的领导者。
推开大门,就算进入馆内了,里面一盏灯也没点亮,乌漆漆一片,安静得落针可闻。
进去的过程比谢随预计得顺利太多,她以为至少会在撬锁方面遇上些困难,又或者推开门的一瞬间,撞上一两只夜晚巡逻的怪物,然而事实相反,这里面静悄得不像是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迹象。
身后“哧啦”一声,她警觉地转过腰身,原来是魏休燃起了一张照明符,四壁登时一派光明。
率先抢入视线的便是贴了满墙的的白金奖状,随后是墙柜上一个个矗立着的水晶奖杯和金奖牌,谢随不甚感兴趣,眼皮也不掀,索然无味地慢慢踱步到另一间屋子,这屋里的墙壁上刻满了字,大意是介绍学院的建校历程与历任校长的光辉事迹,她意有所寻地扫视一眼,好像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不甚留恋地又快速走出屋外。
“谢随。”不远处简樾叫住她,正站在走廊的墙边,示意她看墙上的相框。
谢随这才发现走廊墙上还贴了照片,她走到简樾身边,观察面前的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镶着的原木相框倒是干净得一尘不染,似乎常常擦拭。
相片是一张集体大合照,人不算多,十一二个人分两排站着,有男有女,下方标注了照片背景:“塞格里斯学院第十三届董事会合照”,最末尾还分别指示了照片中每个人的方位及姓名。
简樾指着一处地方,那是一个人的姓名:“克洛伊·弗斯特”。
她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简樾,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
简樾的脸半隐在光影中,时明时暗,他莞尔道:“从昨天开始就反复听到‘叛徒’这个字眼,刚刚在祭坛那边的梦妖记忆碎片也暗示我们可能需要从兰德尔的母亲身上下手,我猜你肯定留意到了。吃饭时那个女生提到兰德尔的母亲之前是学院的核心领导人物,这样的人在校史馆一般会有记录,我猜你到这里来就是想找找她的线索吧?”
谢随点点头,没想到这人平时看起来话不多又没什么实力,倒还挺细心。
她视线转回照片上,顺着名字旁边标注的位置在相纸上锁定克洛伊本人——那是一个温柔和蔼的女人,尽管照片已经糊得辨不清具体模样,可依然能从她通身不凡的气质中感受出一丝风华绝代的意味来。
她又注意到旁边被克洛伊挽着的另一个女子,这女人有着与克洛伊大相径庭的气场,如果说克洛伊是温柔小意,那么这女人就是凛冽飒爽,她按照对应的位置找到这女子的名字——塞雷娜·霍洛维。
霍洛维?
简樾也注意到了,他解释道:“塞雷娜·霍洛维,是现任校长,也是洛塔斯的母亲。”
谢随了然,招手示意常凌两人:“你们找找‘克洛伊·弗斯特’这个名字。”
四人分散开,常凌径直钻进了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儿抱了本书出来,说:“我刚刚看见过这个名字,不过好像……姓不太一样。”
常凌摊开手中那本陈旧得快要脱线的厚皮书,三颗脑袋一齐凑上来。
他翻到对应页码,手指点在这个眼熟的名字出现的位置,递给他们看,确实是“克洛伊”,不过全名却不是“克洛伊·弗斯特”,而是“克洛伊·钱特”。
谢随眼尖地瞅到右下角画的人物小像,道:“是她,就是一个人,这个名字应该是她出嫁前的名字,后来随夫姓了。”
她接过书,放在桌子上,翻到封面,上面拓印了几个大字:《荣誉引领》,再翻翻前后几页,均是介绍学院董事会领导者的生平以及贡献。
这本书用了整整两页笔墨介绍克洛伊,谢随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读到某处时轻皱了眉。
兰德尔的母亲克洛伊·钱特,曾与塞雷娜·霍洛维是至交好友,两人共事于董事会,为异族学生教育事业倾力奉献。后三年,克洛伊无视异族禁忌,与猎魔人瓦朗斯·弗斯特结婚并诞下一子,瓦朗斯哄骗克洛伊突破学院禁制,随后与猎魔者协会大祭司于校内祭坛处联手布下血杀咒,当年学院教职工与学生先后暴毙数十人,异族高层震怒,克洛伊为挽救过失,自愿献祭,方才破除诅咒。
“祭坛处……是刚刚那个诅咒吗?”谢随看向魏休,她指的是刚才在祭坛那看见的石刻咒文。
魏休咬着手指,费劲地回想:“血杀?血杀……哦对!就是血杀咒!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是那个阵?”谢随再问。
魏休这次肯定地点头。
“那不对啊,不是说这个诅咒已经被解除了吗?”简樾和谢随想到了一块儿,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都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砰!”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从头顶炸响,打破了原本静谧的氛围,接连而起的是“噼里啪啦”的玻璃爆破声,再然后,一个人形灰影子从窗外一闪而过,倒栽着砸向地面。
四人皆被这突然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震,不约而同地朝窗外望去,晃神几秒后,同时蹲下身子静步移向窗户口边沿,将身体贴向墙壁,本以为楼上还会冒出点什么动静,然而四人双双噤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楼上和窗外那人再发出声音。
谢随探出头,这才发现窗外的草地里,面朝下蜷曲着一个灰扑扑的人,头发蓬乱,手指在地上胡乱抓着什么,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痛苦不堪。
谢随向对面的魏休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点了点头,随即又示意常凌和简樾留在原地,她一马当先地翻身出去,魏休紧跟在身后。
她将那人翻了个面,人还活着,头发脏污不堪,血挂了半张脸,双眼惊恐地瞪着,嘴唇嗫嚅,徒劳地一张一合,呻吟出破碎的字眼,她凑近耳朵听,才勉强听清几段不成调的发音:“蓝……救……救我。”
说着手指颤颤,费力想抬高手臂,奈何似乎是耗尽了浑身气力,挣扎半晌也只能虚空抓握,谢随顺着他惊疑的视线望向二楼破碎的窗户口,那儿隐隐可见有星星点点的蓝光闪烁,她试探着替他指向那个方向,问道:“是那儿吗?”
他几不可察又略显迫切地点头,小幅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发出声音,只从喉咙深处喘出“嗬嗬”声,谢随捏住他的下巴,轻微发力迫使他张大嘴,才发现这人的口腔里溢满了暗红色的血液,舌头已然被割掉了一半。
魏休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同时留意附近防止被怪物偷袭,他看见谢随手指向二楼的破碎窗户,也察觉到里面隐现的幽蓝光,当即按捺不住,一脚踏上墙边的水管子就想翻身爬上去一探究竟。
“别!”谢随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动作,及时制止,“不要落单,我们四个不能分开。”
魏休悻悻停手,也对,万一是陷阱呢?自己贸然冲进去,对方正好来个瓮中捉鳖,自己指不定就折在这儿了。
常凌带着简樾,没见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从里面翻窗出来。
谢随把人交给常凌,说:“感觉快死了,你来看看。”
常凌左手托起他的头,右手覆上他额头,闭上眼细细感受,不久后,他才睁开眼,对谢随道:“死不了,基本是皮外伤,只是头被开了个口子,舌头被割得差不多了,怕是接不上了,其他我能治。”
说完,常凌将人平放在地上,右手轻按住他的额头,须臾,如小线流般丝丝缕缕的莹绿色光脉自常凌的皮肤下透出,穿越右手,汩汩浸进他的经脉,一呼一吸间,他身上的伤痕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
魏休站在旁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咱队里还有个奶妈?!”
反观简樾,也许是世界观被冲击得零零散散,对这类全息特效一样科幻的东西已经免了疫,如今看起来倒是比魏休还要显得沉稳和司空见惯——实则不然。
他只是心不在焉,脑仁胀痛得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心头总萦绕着一层不安的雾,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这感觉越发强烈,心跳愈来愈快,大脑深处逐渐由撞击一般的钝痛转变为刺痛,而这股痛感却像活虫子一般,在眉心脑后乱钻,他不得已皱眉闭眼,手捂上太阳穴,瞬息间,脑海深处腾升起一股热,警告般的涌入聚集在头部右前方,他猛睁开眼,朝视线的右前方看去,正是那处闪着幽光的破碎窗口。
他紧盯着那黑洞洞的窗口,莫名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玻璃还是碎着的,幽蓝色光挡在碎裂的窗框里一闪闪的,不知是什么,似乎有小黑点牵连着蓝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蠕动。
“不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