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灵 第7章 底牌

闵愿在教室里等了十分钟左右，估计闵一诺应该买完了，就起身往教室外走去。他刚走到楼梯间，就看见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

“哎呦。”闵愿没来得及躲开，正好和他撞个满怀。

脚步匆匆的人捂着头抬起眼睛，见是闵愿，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飞速从闵愿身边掠过，打算逃走。

“等等！你不是那个！”

闵愿一把抓住逃跑的人的衣领，把对方奔跑的脚步硬生生止住。

“你不是孙阳吗？你怎么这么慌张？”

闵愿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和孙阳还算认识，怎么对方看见自己跟陌生人一样，甚至也不道个歉。

“我......我......”孙阳结巴着，畏畏缩缩地抱着怀里的东西。

“你抱着什么？这么着急去哪儿？喂！”

闵愿刚松开孙阳的衣领，后者就立刻飞奔而去，根本不给闵愿反应的时间。

什么意思？为什么躲着他？

闵愿不理解，他都没怎么和孙阳说过话，孙阳倒是避他如蛇蝎。

“算了，管他呢。”

他慢悠悠地下楼，很快来到学校广场之上。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一点点压暗了四区的天空。

今天也只是个平常的一天，闵一诺和平常一样去买菜了，他也和平常一样等闵一诺一起回家。不过学校广场怎么破了一个大洞？塌陷了吗？真是匪夷所思。

路过的学生们也都好奇地观望着，毕竟这大洞周围还有几个身着黑白制服的安保员。有胆子大的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都被安保员喝止了。

闵愿绕过前面几个慢吞吞的人，即使今日放学早，学校门口也早已摆好了小吃摊。闵愿没什么想吃的，就站在门口等闵一诺。一般来说闵一诺不到二十分钟就会回来，所以闵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双手抱臂向后一靠，默默等待着。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大概他出门几分钟后，两辆【安保署】的黑车缓缓驶入他的视线。那两辆车在马路斜对面停下，很快一辆车上下来一位特派员和两位安保员，另一辆车却没动静。

闵愿一开始也只是认为他们是来调查大洞的，但是令人费解的是他们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黑车旁边，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门口和他的身上。

为什么看他？闵愿转身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校门牌。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闵愿皱眉转回身，恰巧与一个安保员对视，那人一愣，猛地移开目光。闵愿默默离校门牌远了些，他也同时觉得那群人有些吓人，干脆不等闵一诺了，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去。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考进【安保署】的？”

另一辆无人下车的黑车内，庄淮坐在驾驶位，严旗坐在副驾，后者正摇下车窗痛骂如杆子般立在一旁的三人。

“对不起，我无意与他对视上了......”安保员支支吾吾，把头埋进胸膛。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的【安保署】？”

严旗颇有威压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安保员被吓得哆嗦，苍蝇搓手道：“对不起严副队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您不要开除我。”

对于很多普通家庭来说，孩子能考进【安保署】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安保署】的工资一般是其他四区里面工作的三倍左右，足以让一个本来并不富裕的家庭改变生活。而且不论是安保员还是特派员，在大部分四区普通人眼里都是地位很高的人，足以让亲戚们点头哈腰。但如果被【安保署】辞退了，那又是另一件事了。被辞退了比没考上还丢人，毕竟现在【安保署】的风评也没那么好，很多人都猜测过其中录取的猫腻，自然也会认为被辞退是因为不够格，进去是靠的关系，那在外人面前就更抬不起头了。

“名字，别让我亲自去查。”

“傅立身。”长相普通的安保员沮丧地回道。

严旗并没有再训斥他，而是思索了一会，再次冷冰冰开口，“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闵愿面前演一场戏，做得到吗？”

傅立身攥紧拳头，“我可以。”

严旗点点头，扭头看向后座身披棕色披风的女人，她一直在后座的阴暗处，从车外很难发现她的身影。

“告诉他该如何配合你吧，【守卫者】的首领，韶雪宁小姐。”

四区【安保署】总部。

“谁？闵一诺？在一楼大厅？”

李立刚想出办公室去找被他暂时软禁的秦江海以及疑似是【揽月楼】同伙的川菜馆老板，就听到下属来报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据他所说，他是想和您谈谈。”

“他好大的口气。”李立冷哼一声，“一个非法异者，怎么敢在【安保署】本部跟我叫嚣的？让二队的带人去把他给我关起来。”

“是。”下属立刻打了个电话，跟在李立身后坐电梯下楼。

两人刚迈出几步，脚下的【安保署】大楼突然剧烈的震动。

“什么情况？”李立堪堪扶住一旁的墙壁才稳定住身形，下属也踉踉跄跄地靠在墙边。

“不清楚！还没有收到紧急情况部门的报告！”

大楼仍在剧烈的震颤着，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稳定下来。两人脚下的地砖均有些龟裂，墙壁上细小的裂痕遍布，最长最深的贯穿整片墙壁。

李立眼眸微眯，他心中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

“走楼梯吧，快点去见我们这个‘助人为乐的大英雄’。”

李立的预感没有错，这正是闵一诺的“动静”。

他出了校门后直接去了【安保署】，一路上挑小路走，依靠异能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门口。他本以为他一出现，等待他的会是一群一群训练有素的特派员前来抓捕他，他那时出手把他们掀翻倒地，然后再叫李立出来，结果事实是这群特派员和安保员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静静的从他身边路过，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说话了。

站岗门口的老大爷倒是跟他说话了，说的是“前来报案别走正门啊，来我这先登记，你看看把门都堵上了”。

闵一诺弯腰，回比自己小几千岁的大爷，“爷，我是李总署长的朋友！我来找他的！”

“那也不行！”大爷回道，“登记！登记！”

“好好好。”

闵一诺被迫在【安保署】的门卫室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跟大爷摆手，“我进去了啊！”

大爷这才满意，放他进了总部。

闵一诺还穿着校服，但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总部一楼大厅人来人往，都在焦头烂额地忙着十三街中学的事情。而罪魁祸首其中之一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像是没看见一般直接路过。

闵一诺不解，他环视一圈，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安保员走去，问：“请问你们......”

“报案去找门口大爷，其他事情去找中心的咨询台。”然后他就头也不抬地风风火火走了。

闵一诺思索了一下，自己应该是其他事情。他礼貌地绕过从他面前脚步匆匆掠过的所有人，来到了咨询台前。

咨询台坐着一位安保员小姐，她正低头整理着资料，座机的电话夹在脖子处，正说着什么。

“好的好的，我明白，如果有民众前来举报闵一诺的行踪我会立刻上报......”

“你好，抱歉打扰了，我找李总署长。”

咨询台的小姐抬眸看了一眼他，对着电话说道：“我明白队长，嗯嗯…….”

这位小姐一时半会看起来抽不开身，但是闵一诺不想再等了。

“小姐，我是闵一诺，我找李总署长。”

咨询台小姐姐一愣，电话从脖颈掉落，她看着那张与通缉令上没有差别的脸，惊叫道：“闵一诺！”

【安保署】的总署长此刻还在费劲地下楼，没办法他毕竟是个普通人。

“李总署长，【启明阁】的【冬至】大人已到。”安保员跟在李立身后，恭敬说道。

两人正在下楼梯，一共二十几层，还剩一半。

“让他去审讯室，一定记得别让他和侯魏正面碰上。”

“明白。”

闵愿推开家门的瞬间便感觉到不对劲，虽然今日自己放学早了，但是张岚这个点应该下班了在家里休息。玄关的感应灯迟钝地亮了一下，照亮了闵愿沉思的面容。

“妈？”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厨房里冷冷清清，灶台上干干净净，冰箱门紧闭着，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闵愿快步走到张岚的卧室门口，手指握在门把手上猛地拧开门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还放着他的照片，可房间里空无一人。

“奇怪了。”闵愿喃喃自语，转身冲向玄关。他抓起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反复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语速不自觉加快，“王姨，我妈和你在一起吗？她不在家……”

王姨是张岚的工友，也是好姐妹。

“你是小愿？张岚早下班了啊，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吧。”王阿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担忧，“她回去最多二十分钟吧？你再找找，实在不行就去【安保署】报个案。”

挂了电话，闵愿的手指冰凉。他冲出家门，焦急的询问附近邻居，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闵愿呆愣着，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妈妈还是支撑不住了吗？她……

他颤抖着，拨出手机通讯录里最后一个号码。

然而铃声响了数十秒后，对面并未接通。

“接电话，闵一诺。接电话……”

闵愿无助地低喃着，祈祷闵一诺能接电话。

在数十通电话都无人应答后，闵愿放弃了。

“我早该知道的……”

闵愿毫不犹豫拉黑这一号码，一路小跑向【安保署】奔去。

狂风呼啸着掠过闵愿的耳侧，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中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他气喘吁吁跑到【安保署】的正门外，高速的运动让他大脑有些发晕。

【安保署】的大门前站着两名白色制服的特派员，神情严肃。【安保署】的大楼像是经历了什么摧残，有些破败不堪。

闵愿喘着粗气跑过去，双手撑着膝盖，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

“我要报案，我妈妈失踪了！”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其中一名特派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头微蹙：“失踪多久了？”

“一个小时。”闵愿急切地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现在【安保署】内部有突发情况，你过十二小时再来。”另一名特派员说。

“十二小时？”闵愿瞪大双眼，“十二小时还能找到吗？！”

“少废话！”特派员瞪他一眼，独属于异者的威压施加在闵愿头上，他一愣，全身冒出了冷汗。

“可是……”闵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

“好了，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说完，两人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目视前方。

闵愿站在原地，看着安保署紧闭的大门，愤怒油然而生。他不再多说，刚转身准备离开，就看见一个和他一样穿着制服的男生走了过来。

“你好，我爸爸是【守卫者】的成员，我们家被偷了东西，来报案。”

“明白，你进去后左转，有接待室。”

与对待闵愿的态度截然不同，两名特派员让开路，让那个男生直接进入了大门。

“你们！”闵愿想跟在男生后面进去，两名特派员立刻将他拦下。

“做什么！再这样就把你抓捕了！”

“让我进去！”

闵愿还在闹，他知道异者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动用异能，他不信他这样闹没有用。

“谁在闹事！”这时从【安保署】内部走出几个人，都是身着黑白制服的安保员。

闵愿看向最前方的安保员，他一愣，认出了是校门口与他对视的那个。

“闵愿是吧？【安保署】早就在观察你了，果然是闹事的，把他拿下！”

说完，几名跟在身后的安保员就冲闵愿跑来。

闵愿一惊，转身撒腿就跑。他不能被抓，他还要找张岚。

“你们俩个去那边！你们两走右边包抄！”

闵愿穿梭在小巷里，他慌张地东张西望，额头早已渗出汗水。

不知过了多久，闵愿实在跑不动了，身后似乎也没传来安保员的叫喊，他挑了一条死胡同，跑到最里面蹲下。

闵愿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巷口。长发女人身着棕色工装，披着棕色披风，脚踩黑色皮靴，缓步向角落的闵愿走来。

闵愿还想往角落里缩，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闵愿，对吧？”女人开口，皮靴踏在地面上，在空旷的胡同里仿佛踩在了闵愿心上。

闵愿一惊，双手抱在胸前：“你是谁？”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女人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有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我是【守卫者】组织的首领，我叫韶雪宁。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麻烦，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守卫者】？”闵愿感觉有些耳熟，“你们怎么帮我？”

“你妈妈失踪了，你去【安保署】报案，却被他们冷遇，对吧？”韶雪宁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你还不知道吗？【安保署】已经通缉闵一诺了。”

“闵一诺？”闵愿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

“不可能？他和【揽月楼】共同策划了这次袭击，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他一直在骗你？”

“我根本不记得…..”闵愿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根本不知道韶雪宁在说什么，“所以我妈妈失踪，和闵一诺有关吗？”

韶雪宁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闵愿，“你自己看，这是【安保署】发布的通缉令，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闵一诺的名字。”

闵愿接过手机，通缉令上的照片正是闵一诺。

“你妈妈失踪，你被【安保署】冷眼看待，都是因为你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安保署】怀疑你和闵一诺有关联，所以才派人监视你，至于你妈妈失踪，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韶雪宁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了他的防线。

“那我该怎么办？【安保署】又不帮我……”

闵愿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他看向韶雪宁，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守卫者】可以帮助你洗清嫌疑，在组织里给你一个位置，【安保署】那边，我作为首领还是说得上话的。”

闵愿的心猛地一颤。他想起刚才在门口的男孩报了【守卫者】，特派员就让他进去了。或许【守卫者】真的是他唯一的希望。

“你们……你们需要我做什么？”闵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很简单，”韶雪宁笑了笑，“我们需要你提供一些闵一诺的信息，比如他平时的行踪、接触过的人，还有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闵愿低下头，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

“好，我答应你们。”他抬起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只求你们能帮我找到我妈妈。”

韶雪宁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智的选择。跟我走吧，我们先找个地方详细谈谈。”

闵愿站起身，跟着韶雪宁走出胡同。

十几分钟前，坐在车内的韶雪宁问前座的严旗，“李立为什么要让闵愿加入【守卫者】？”

严旗回道：“这是我的提议。根据我的调查，闵愿应该对闵一诺十分不满，但是闵一诺似乎挺爱护他这个弟弟的。闵一诺身上谜团太多，不好对付。我们把闵愿拉入伙，万一在关键时刻，他能作为‘底牌’派上用场呢？”

“‘底牌’吗？”韶雪宁轻笑，“我喜欢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