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灵 第5章 破绽

闵愿现在很迷茫。

陈潇潇不是陈潇潇，陈潇潇是秦月瑶。陈潇潇不是普通人，陈潇潇是异者。闵一诺不是普通人，闵一诺是异者。

不对，秦月瑶是异者，陈潇潇不是。但是陈潇潇就是秦月瑶啊，那陈潇潇是异者？不对，秦月瑶是异者关陈潇潇什么事…….

啊…这个世界好复杂…..

闵愿向后一仰，栽倒在山坡上。

白云慢悠悠地飘浮着，闵愿眯着眼睛，感觉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好累.....

闵愿缓缓闭上眼睛….

“今天疯狂星期二。”

“什么！今天疯狂星期二！”

闵愿突然复活般猛得坐起，面前的不是鸡翅，而是闵一诺。

“切….”闵愿又躺了回去。

闵一诺紧挨着他坐下，先是上下扫视他一眼，随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真没想到陈潇潇是那样的人啊。”

躺在一旁的闵愿没接话，他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嗯？”

不对劲，如果是平常的闵愿，此刻应该暴跳如雷，喊着：你说什么胡话呢？！暗二对你想咋滴！而现在，他就是静静地躺在山坡上，双眸平静如水。

闵一诺没再追问，他想通过闵愿测试一下【昙花】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以闵愿的反应来看，似乎是连陈潇潇这个人都不记得了。

足足过了几分钟后，闵愿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微风轻拂，学校并没有急着让学生回去上课，校长还在处理【昙花】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正头疼如何向失忆的师生们解释情况。比如为什么学校广场凭空出现了一座山，为什么他们会站在一道鸿沟边缘……

闵一诺撑着头，耳边回荡着各种吵闹的声音，【安保署】还在维持现场，学生们也叽叽喳喳个不停，什么“世界未日”，“哥斯拉”都出现了……

在这嘈杂的一方天地，兄弟两这里还算安静。闵愿突然起身，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两步一跨走到闵一诺面前。闵一诺还坐在地上未起身，他以为闵愿要走，拍拍手也打算起身。

“暗二对。”

闵一诺疑惑地抬眼，他一看清闵愿那坚定的神情，就知道他又要开始犯病了。

“我也想成为你那样的异者。”

“你前两天还想上太阳去呢。”闵一诺嗤笑。

然而下一秒，他猛然抬眼看向闵愿。

“等等，你说什么！？”

川菜馆。

老板坐在门口最近的桌子上，边嗑瓜子边喝茶。

“欢迎光临。”

门铃响了，鸟笼里的小胖鸟却异常的安静。一对年轻男女一前一后相继走进。老板拍掉手上的瓜子壳，笑着上前。

“二位想吃点什么？菜单在这。”

身着特派员制服的二人对视一眼，男人开口道：“我们是【安保署】的特派员，这是我的证件，因为一些突发事件，要向你询问几件事。”

老板笑容僵在脸上，他略微迟疑地点点头，走向干净的一张桌子。

三人坐下后，老板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和店面相关手续。女人粗略的扫过一眼后，就交给身边的男人登记。

她问道：“你今天是几点营业的？”

“八点半，我一直是这个点，我开这个店十几年了。”

男人负责记录他们的对话，女人扫视一圈一楼，发现拐角处有一个楼梯。这楼梯藏在阴影处，若是无心，很难发现。

“你今日营业后，有接待过客人吗？”

“没有啊。”老板几乎是立刻回答，“我也正奇怪着呢，平时这个点左右都会有学生偷偷溜出来吃饭，今天居然一个都没有。”

女人微眯双眸，她看向楼梯，问：“二楼是什么？包间吗？”

老板讪笑道：“这个小地方哪用得着包间，我也就是赚赚学生的钱。二楼是我的住处，我就住在这。”

女人垂眸，指尖轻点桌面。

“庄淮，你继续问，我去转一圈。”

女人起身，她缓步在餐馆的收银桌前转了一圈，随后走进厨房。事实似乎真的如同老板所说的那样，因为没有客人，厨房十分冷清。

“你不是四区人？”庄淮核对着老板的证件，疑惑问道。

“啊对，我原身份信息都在五区呢，我是五区人。十几年前我想来四区谋个生活，就拜托了几个朋友，拿到了四区的证件。”

庄淮抬头瞥了一眼他，“能托关系拿到证件，那你应该在五区混的很好啊，怎么来四区了？”

“哎。”老板苦笑，“前妻带着女儿在五区生活，您也知道五区地方更小，我在那里她娘两难免不痛快。”

庄淮没有追问的意思，老板的证件没什么大问题。

“你确认一下，事实是不是如此，没有问题签个字。”

“哎哎，好。”

庄淮把本子递给老板，吐出一口浊气。

天知道他有多抓马。上一秒还在背后嚼李惜雪舌根，下一秒就被李惜雪幸运地选中一起调查。因为秦江海不在，而他把队长职位暂时交给了李惜雪，所以一队现在都听命于她。

本来按照以往的规矩，现在应该封锁四区，然后一队守在区域大门防止异者逃走，谁知道这李惜雪在想什么，居然说先从周围调查，区域大门就派了两个人去。谁会在这种情况下还留在附近啊！

庄淮不解，但他也无法反驳，因为李惜雪是他的上司。

老板很快签好了字，他把本子还给庄淮，悄悄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庄淮瞥他一眼，“你没看见今早的【风墙】吗？”

“这……我可能睡着了。”老板讪笑两声。

李惜雪恰巧这时从厨房出来了，庄淮收好本子，丢下一句“少打听”，起身与李惜雪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庄淮偷看了一眼李惜雪脸色，后者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他跟在李惜雪后面，此刻已经在幻想李惜雪办事不力被痛批的情形了。即使是李总署长自家女儿，应该也会公开批评的吧？

突然，李惜雪脚步一顿，庄淮没注意，直接撞在了李惜雪的后背。

“抱歉抱歉，李队长。”

李惜雪并没有回话，庄淮后退几步，思索着她是怎么了。

“李队，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李惜雪转身，摇了摇头，“这个老板有问题。”

“啊？他有什么问题？”庄淮愣了。

“如果真如他所说，每天这个点都会有学生来吃饭，他为什么一点准备都没做？油瓶见底了，菜篮的菜甚至都没洗，冰柜里肉类更是没看见。除非他知道今天不会有学生来。如果真的没有顾客，那水池和锅为什么会有积水和泡沫？”

李惜雪皱眉望向不远处的川菜馆，随后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应了十几秒后才接通。

“秦队长，我发现学校门口的一家川菜馆有问题，向您汇报。”

对面的秦江海沉默着，大约几秒后，他淡淡开口，“李总署长在我旁边，你直接与他汇报。”

随后，李惜雪听到丝丝杂音，手机对面便换了一个人。

“我是李立，把情况汇报给我。”

二十分钟前。

“闵愿？”

燕时坐在桌边撑着头，面前的超大碗米饭已经见底。秦月瑶获得准肯才坐下吃饭，脸更是差点埋进饭碗。宁安背着手在包间里来回踱步，他皱眉思索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按秦月瑶的说法，闵愿是闵一诺的弟弟，他看清了秦月瑶和我的脸，也知道了我们俩的异能。”

“但是他只是个普通人。”燕时补充道，“说起来，你为什么那么信任那个闵一诺？”

“信任？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宁安终于停下了脚步，双手搭在秦月瑶的椅背上，秦月瑶身躯一震。

“他确实诡异，但估计也是个非法异者。他绑架秦月瑶无疑与我们结下了梁子，但他出手帮助也算是抵消了。至于最后的【昙花】，那他可是完全占了我们的便宜。”

“所以，你想拿这个做交易？”燕时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朵昙花，放在手上把玩。

“不是交易，是威胁和警告。”宁安双眸微眯，“我们不能逗留太久，必须要速战速决。三个人目标太大，我一个人去。”

燕时一顿，“你想怎么做？”

“找到闵愿，将你的【昙花】依附在他身上，然后和闵一诺见一面，拿他弟弟和非法异者的身份要挟，顺便替秦月瑶报个仇？揍一顿？”

燕时鄙夷地看他一眼，“最后一个不要了吧，感觉你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宁安轻切一声，不置可否，“你有什么头绪吗？对他的异能？”

“没有。他的气息确实是岩者，但为什么能催动树木？”燕时低头沉思着，“或许，我们该问问【楼主】？”

宁安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他垂眸望向干饭的秦月瑶，后者毫无察觉。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选择，只不过后患无穷。”

“什么选择？”

燕时顺着宁安的目光看向桌上被秦月瑶吃的七零八落的猪肘，他有些诧异，“不会是？”

“除掉闵愿。”

“闵愿，你到底有没有去看医生？”

闵一诺此刻无语至极，他捂住自己的脸，再次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极品弟弟而感到“骄傲”。

但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这个“伟大”的理想，而是为什么闵愿都还记得？

闵愿什么都没忘，不管是陈潇潇，秦月瑶，还是【安保署】，金发青年，他都记得很清楚。

是【揽月楼】的问题？还是说……

“可恶的暗二对，你居然是异者！”闵愿又来劲了，“你为什么瞒着我？我居然一直都没看出来！”

闵一诺此刻没心情和他扯皮，恰巧学校广播适时地响起。

“所有学生立刻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再重复一遍，所有学生……”

闵愿哼了一声，“去上课吧，这事我中午再跟你算账。”

他自顾自地走了，也没在意闵一诺有没有跟上，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闵愿这表现不像装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闵一诺皱眉思索着，并不着急回到教室。现在能获得信息的渠道只有【安保署】了，但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去偷听。既然如此，他主动去“举报”吧。

浅灰色瞳孔里的笑意渐浓，闵一诺双手插兜，闲庭信步向广场走去。

此时基本所有学生和老师都回到了该在的位置。闵一诺边走边躲着巡视老师，广场那个被他弄出来的大坑周围围上了一圈护栏，并没有【安保署】的人在附近。

这也并不意外，毕竟现在还记得半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的人屈指可数，讯问这种事肯定要低调点。

他环视四周，正巧碰见两个身着特派员黑白制服的一男一女从校门外走来。这不巧了吗，正愁找不到人。

闵一诺调整了一下表情，显得自己心事重重。他假装四处观望找人，等那两人明显注意到自己后，才“惊喜”地奔向二人。

“呼呼，”闵一诺喘着粗气跑到了二人面前，“我有事要向你们举报。”

“举报？”个子与他平齐的男人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女人与他对视，随后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来。”

果然不出闵一诺所料，他跟在女人身后，往教学楼走去。

一路上男人和女人都沉默着，闵一诺的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徘徊，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三人一路无话，直到大礼堂门口。大礼堂建在教学楼的负一层，只有一个门，门口守着两个特派员，见到走在最前方的女人后，喊了一声“李副队长”。

女人点点头，“通知刚发下去不久，有人来吗？”

“刚才来了一个学生，进去了。”

“是谁在讯问？”

“是…一个不认识的特派员。”两个看门的特派员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认识？”

“他拿着李总署长的任免令来的，是临时副队。”

李惜雪脸色难看起来。

“他叫严旗，还说您认识他。”

李惜雪垂下双眸，沉默了几秒后，说：“我知道了。”

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闵一诺，“跟我来。”

闵一诺自然捕捉到了她那份不自然。他颇有些感兴趣的挑了挑眉，看来【安保署】内部也是风云诡谲啊。

守在门口的特派员为他们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老旧的木质舞台。礼堂里的灯光只开了一半，不知是有意无意，舞台有一半都藏在阴影之下。

舞台中央摆放着几个课桌，但只有一人坐在其上。那人并没有穿特派员的制服，而是一身纯黑的西装。

李惜雪站在礼堂最高处并未往下走，闵一诺自然也不好越过她。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居然有人来提供线索？

“严旗。”李惜雪平静地开口道，“刚才的学生说了什么？”

坐在舞台之上的男人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笑着与李惜雪相望，缓缓开口道：“工作之前，不先寒暄几句？好歹我们也算同学。”

“没心情。”李惜雪冷冰冰回道。

“好吧，你还是那么无趣。”严旗摊开双手，好像很遗憾。

“呵，”李惜雪冷哼，“虚伪。”

“那个学生刚走你们就来了。他说学生们都在礼堂的时候，有几个学生不在。”

“这我知道，秦队长抓到他们了，那个岩者不可能在他们之中。”

“不，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严旗从座椅上起身，他抬脚向高处的三人走来。

“那个学生说，不在的人名单里，有三个人没有被抓到。我核对了名单，确实如他所说，有三个人，整个事件都不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李惜雪皱眉，“你的意思是…”

“你说巧不巧，这三个人里，就有一个是陈潇潇。而剩下的两人，一个叫闵愿，一个叫闵一诺。”

燕时并没有完全删除所有人对“陈潇潇”的记忆，但他们只记得这个名字，不记得其他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信息。“陈潇潇”这个人在学校留过档案，白纸黑字燕时是改不了的，而且考虑到秦月瑶还要借用这个身份扰乱学校里的秩序，这个名字就保留在了众人脑海里。

这样做毫无疑问会将“陈潇潇”立刻被【安保署】列为嫌疑人，但那又如何，他们没有任何关于“陈潇潇”的有用信息，只知道她是【揽月楼】的人。

严旗在李惜雪身前站定，然而目光却看向她身后的闵一诺。

“而闵一诺，就是你身后的这个学生。”

闵一诺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已经派人去找闵愿了，没想到闵一诺先送上门了。”

严旗笑意渐浓，“所以，你想怎么解释？”

四区【安保署】总部。

李立倚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秦江海则目视前方，笔挺地站在他面前。

“秦队长，你这任务完成得可真‘完美’啊。”李立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人没抓到倒也罢了，连研究基地都让人端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那基地对【安保署】意味着什么。”

“我自然清楚。”秦江海语气平淡，脸上没什么波澜。

“清楚？”李立眉头骤然拧紧，“那你倒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处置你？”

“我自请停职，期限由您定夺。”

“好。”李立冷声道，“你走吧。没我的命令，不用回【安保署】。”

秦江海应声转身，径直走向大门。

“对了，秦江海。”李立突然开口叫住他，“我希望这次停职，不是刚好遂了你的心愿。”

秦江海缓缓转身，脸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怎么会呢，李总署长。我有多珍视这份工作，您早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