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哀生 第16章 生意人

偏厅的生意约莫谈了一个时辰，谈妥后众人依次按手印，同长公主签订好契书。

江哀生自然是没法跟着签，只能缩在角落里看宾客四散。

待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江哀生上前，站到堂中，老老实实行了个礼。

“刚才的事多谢殿下。”

长公主正一张张整理着铺满桌子的桑皮纸，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你们慕家分明和姚家谈着生意，我也不计较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府中，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说话。趁我现在心情不错，你走吧。”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府中还不明显么？你放过我，你儿子可就在门外等着呢…

江哀生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殿下，我的确有笔生意想和您做。”

“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和我做生意我就要做的，昨天跟了姚家，现在反悔也晚了。”

她昨日明明不在场，却对宴会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江哀生知道，和她的傻儿子不同，长公主又是个十成十的聪明人。

“我不代表慕家，我想以自己的名义来和您谈笔生意。”

长公主淡淡哦了声，仍不正眼看她，语气好似调笑：“刁奴欺主。”

江哀生被这话一噎，就当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往下说：“昨天那宴会，东家看似是周大人，实则是您吧。”

“小爷一句话，他就知道公主府对蒲谷居士的农书志在必得，直接把东西让与了他。”

“就这？不能是他舍不得为了本破书花三千两白银，顺带还开罪了我么？”

“是因为殿下权势滔天，昨日众目睽睽下和那小浙商强卖强卖。若是背后无人，周大人虽说官居高位，大概也没胆做这样掉乌纱帽的事。”

长公主终于理好了那沓子契书，整齐叠放在桌角，这才抬眼看她：“你话很多。”

“您买农书大概是想在后日千秋节上送给陛下，好缓和这二十年来你们二人不断僵化的关系。”

长公主突然瞥见江哀生发间的那串藏青色玛瑙珠链，愣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愣神片刻冷着声音到：“继续。”

察觉到长公主此刻投来的目光已然和看死人无异，江哀生注意到她的视线放在了自己发饰上，忘是显然没忘记，但有些估摸不准长公主的态度。

她最终还是决定见好就收，没敢把对长公主为什么要讨好皇帝的推测说出口。

她今早在茶馆刚打听到的，驸马重病，已然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长公主如今子嗣已有，决定守寡不再改嫁也合乎皇室脸面。若是能得皇帝默许，让谢清韵悄悄入京，两人便可相伴余生。

“我有一株七彩花。红、白、青、黄、蓝、绿、紫七种颜色的花分别开在同一颗树的不同枝干上，艳丽炫目，世所罕见。”

江哀生神色认真且自信：“若是由公主送出去，陛下出于对天降瑞象，对神意的尊重，也该和您冰释前嫌。”

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神奇的花？

岚真长公主一时间没去计较江哀生妄加揣测自己想法又对圣上不敬之事，反倒是怀疑且好奇地看着她，问到：“七彩花？在哪？”

“就寄存在附近的那家停塌里头。公主想看的话，就派人和掌柜的报我的名字，带来府上给您瞧一瞧。”

长公主等了片刻，见江哀生不说话了，皱起眉头问：“你的名字？”

“江哀生。”

长公主挥了挥手，打发站在门口听命的下人：“听到了么，去把她说的花带来。”

江哀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跪在地上。长公主见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更对她口中的七彩花好奇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四个下人一同扛着个巨大的长方体进来。

上边里三成外三层或者黑色的布，半点光都透不进去，更别说看清里面的东西了。

下人们对着这么个大玩意多少有些无从下手，江哀生主动提议去拆，说是怕别人不小心伤着里头的花枝。

得了长公主的应允后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干脆利落地上前拆箱。

大片的布料四散在地上，露出里头的木盒子，其中有一面是门，上头还上着锁。

江哀生从贴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钥匙开门，又抓着底下的花盆把这颗长势最好的七彩花完完整整拖了出来。

她后退半步站到一旁，没再跪下。不过这会长公主完全被七彩花吸引走了注意力，根本就注意不到江哀生。

这样美到不可思议的植物出现在眼前，长公主再也淡定不起来，她走到花前，愣愣看了半晌。

接着难以置信地反复用手摸索着不同颜色花枝的连接处，以确定这花的的确确是从枝干上生长出来的。

江哀生就在这个时候在边上说：“三月前，陛下生晨当天，边塞战胜的捷报传来，公主府院中的的花突然同时盛开。”

“您在里面发现了这一株颜色不同、极其特别的七彩花，枝干上缀有七色花苞，尚未完全盛开。于是决定在千秋节这天把着花给陛下做贺礼，以显二位血浓于水，关系亲厚。”

长公主猛地回头看她，一时间有些意外，片刻后又十分满意地笑了：“你倒是会编故事。”

不止呢。

江哀生走到长公主面前，从袖中掏出了张写满字的纸，恭恭敬敬交到她手里。

这是江哀生昨晚连夜写的策划案，包括但不限于七彩花的背景故事，主要卖点，目标定位人群，销售方案，并且在最后统一了话术和定价。

这份策划案岚真长公主越看越觉得可行，她看完整张纸后满意地抬头去找江哀生。

大家都是为了赚钱的生意人，这笔生意稳赚不赔的生意她做定了。

“你这盆花的确罕见，但想要卖我五千两，我觉得不值。”

江哀生摇了摇头：“就这个价，一分也不能少。”

“殿下，蒲谷居士的一本农书还买了三千两呢。我给您的可是‘嫁接’这一世间绝无仅有的技术。我会教会您的人如何种出颜色不同的花来，您甚至可以培育贩卖八色花九色花。”

“按我给的话术卖，日积月累下去，您在京中能赚回的又岂止五千万白银？”

江哀生十分诚恳地看着她：“我在京中一日就可以帮殿下卖一日，只要二八分成，我二您八么。”

“这五千万，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像什么死枝啦，杂色啦，客户投诉啦，后续出了什么问题我都会负责的，售后无忧哦。”

和那浙商的书不同，江哀生卖的不仅仅是堂中这一株七彩花，她卖点是技术，别人没法抢走的技术。

长公主也看着她，没犹豫多久就点头答应了。

待到两人自行立好合同，妥贴签好了契书，江哀生又重新跪回了地上。

“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就是能否把我的卖身契从慕家赎出来，替我脱了奴籍？我背着主子和您做了这笔生意，慕家定然是没我的容身之地了。赎金我自己出便好，只是怕府上不肯放人，想让您出面做个保障。”

长公主这回倒是真愣了，她还以为这丫头是慕家暗许着送来和自己谈生意的，否则她一个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秘术？

毕竟昨天人多口杂，他们要是真和姚家有交情，总不能临时反水。

可现在赎身脱奴籍这话一说出口，又不像是慕家派她来的了。

“可以，什么时候？”

江哀生也思考了片刻，到：“慕家是从江南来的，总归会回去，就在车队离京前吧。”

长公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生意谈的晚了，已经到了长公主平常用晚膳的时候。

她随口留了江哀生一同吃饭，江哀生不好推拒绝便也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一张大圆桌的两端，各色菜品摆了满桌子，从头到尾几乎都一言不发地吃着。

临走前，江哀生说明天就来教他们“嫁接”，让长公主提前确定好学习的人选，顺便准备点品种相近的树苗。

江哀生走出膳厅，跟在长公主给她安排的侍卫背后，探头探脑半天，四处环视了一圈，没见着被自己气得半死的小爷。

这就走了？

小爷难道是火气来的快消得也快，白费她那么大力气找公主讨要护卫。

不知道为什么江哀生心中还升起了一丝遗憾，大概是没能气到这熊孩子报自己被他追着满公主府跑的仇。

江哀生顺顺利利出了府，坐上提前安排好的马车，以对待贵客的礼仪，被妥帖送回了慕青住着的那家客栈。

今早她出门时天才蒙蒙亮，此刻回来已是暮色沉沉。京中繁华，大街小巷皆是灯火通明。

十里青石路两旁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对灯笼，昏黄的光能透得很远，行人视线并不受阻。

江哀生拉开马车上覆盖着的帷幔，探出头，遥遥便能看见客栈门外站着个高大落寞的人影。

他不站在灯光底下，反倒是缩在屋檐和墙角构成的阴影里头，定定望着路这头来人的方向。

这是慕青？

江哀生压根看不清这人的脸，心中第一个冒出来反应就是这个，反倒是把她自己弄得一愣。

可他又为什么会站在这？会是在等她么？

随着马车缓缓地靠近，江哀生几乎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想去看清这人。

只可惜太黑了，站在阴影底下的人始终看不清脸，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江哀生瞥见有什么光闪过。

再一瞧，这人腰间挂着那把金算盘。

真是慕青！

江哀生立刻面露喜色，从怀中掏出那纸新签的契书，拿在手里大幅度挥着，试图让他注意到自己。

“公子，成啦。生意谈妥了，您就等着赚钱就好！”

江哀生看慕青似乎才回神，看到自己，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从阴影底下走出来，朝前迎了两步。

马车这会恰好停稳，江哀生喜气洋洋跳下马车，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样就把契书往慕青手里塞。

“你快看看。”

“怎么回来得这样晚？”慕青把契书攥在手里，眼也不眨地看着江哀生，“往你那送花树的时候明明还很早。”

“那是因为公主留我用了晚膳啊。”

这样啊。

慕青不知道自己一个时辰前就站在这究竟是在干什么，他只知道江哀生这会拂开了他想去扶她的手，风风火火就往客栈二楼自己的房间跑。

他盯着她的背影，听见她说：“这么晚了，公子早点休息吧！我今天好累，沐浴后也要睡啦，明天还得早起去长公主府上呢。”

哦。

恋爱脑小男人初见端倪（XD）

喜报——这周又轮空啦，继续隔日更[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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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