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是开头难 第18章 第 18 章

晨起刮了场大风，前一天还黄叶满簇的银杏树，被风吹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楼底下，石灰色行道被金黄落叶覆盖，不知是谁在路中间堆了个大大的爱心，唯美又浪漫，路过的行人不忍践踏，纷纷绕着它走。

只可惜秋风不解意，无情地将爱心一分为二，卷起乱叶漫天飞舞。

简宁靠在栏杆上刷牙，见到此景勾了勾唇角。

哦豁，没了。

他吐掉泡沫，簌了口，一手将发丝抓到脑后，莹白耳廓暴露在冷空气中，染上微微的粉。

燕城又降温了。

指尖摸着冰凉耳垂，简宁走进寝室，拿起手机划开，徐淞原已经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

【一根很直的木头：醒了吗？】

——9：10

【一根很直的木头：橘猫探头.gif】

——9：20

【一根很直的木头：我要开始训练了，你醒了直接到体育六馆。早餐在我桌上，记得吃。】

——9：30

简宁敲了个“好”发过去，直接在徐淞原座位上吃完早餐，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提起网球拍出门。

他要去找徐老师上课了。

体育六馆位置偏僻，规模却很大，分了室内外两片场地。简宁站在分叉路口停了一下，凭着直觉往左边外场地走去。

室外场整体呈“凸”字结构，简宁顺着楼梯走上去，中间是行道，两侧是向下沉的12片网球场地，还带了看台，比他上体育课的综合一馆大多了。

左边没什么人，简宁看向右侧场地，一眼望去，满目寸头。

头发超过一厘米在这里要判刑？

找了一圈没看到徐淞原，简宁走下看台，在第三排边缘找了个位置坐下。

看台最底下坐着几个休息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转头，好奇地打量简宁，几双大眼睛里惊艳之色尽显。

简宁平静迎上视线，对面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神色不太自然地转回了脑袋，续上之前的唠嗑。

距离不远，交谈声清晰传入简宁耳朵。

“原哥还回来吗？”寸头一号张望了几眼。

寸头二号：“要吧，说是接人去了。”

寸头一号：“哪位大人物啊，还得咱哥亲自去接。”

寸头三号举手：“这个我知道！大头哥说的是去接个美人。”

寸头一号惊讶：“靠，原哥要脱单了？！哪个院儿的啊。”

寸头三号：“大头哥没说，就说特漂亮，胆子特小，说话声音大点儿都要被吓到，让我们待会儿别瞎嚷嚷呢。”

……

简宁扯了个凉凉的笑，徐淞原还认识这样的“娇花”呢？

说曹操曹操到。

“简宁。”

他回头，徐淞原正从看台顶上走下来，身后没人。

娇花呢？

注意到他的视线，徐淞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莫名道：“在看什么？”

简宁没起身，抬了抬下巴：“看花。”

徐淞原满头问号：“什么花？”

“眼花。”简宁眨眼。

秋日的阳光并不浓烈，橙黄色落在他睫毛上跳跃，徐淞原抬头看了眼太阳，移动脚步挡住阳光。

“你不是从艺术楼那边过来的？”徐淞原问。他收到简宁的消息就往回赶，结果还是错过了。

“我从一教过来的。”简宁说完忽的一顿，莫名道，“你是去接我？”

徐淞原颔首：“六馆比较偏，知道的人少，我怕你找不到路。”

简宁歪头。

所以，胆子特小，说话声音大点就会被吓到，说的是他？徐淞原，你们队员造谣你管不管。

“嗯？”徐淞原学着他的动作，笑，“怎么了，简宁同学。”

简宁：……徐淞原就很烦人。

“走吧，我们去左边场地，人少一点。”徐淞原说。

“嗯。”简宁提起网球袋子，起身往台阶上走。

徐淞原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转身，对上一众八卦眼神，他抬手从脖子左侧划到右侧：想，死，吗？

一众目光灼灼的眼神瞬间收回，看天看地看你看他，一副很忙的样子。

徐淞原扯了扯嘴角，跟上简宁。

风有些大，吹得简宁的防风外套紧紧贴在肩膀上，薄薄的一片。白皙后颈露出半截，和黑色外套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得纤细易折，生了场病，他比之前更瘦了。

徐淞原皱眉，加快步子追上去。

“你们网球课老师有通知期末考哪些内容吗？”徐淞原问。

简宁在最边缘的场地停下，点头：“发球，正反手接球。”之前他的伤口还在恢复期，落下了几节基础课，得尽快补。

徐淞原了然，考试内容比他想象中要简单，他先带着简宁热了个身才正式上场。

“我们先练练球感。”

“好。”简宁颔首，从握拍，站姿，挥拍角度，由着徐淞原一点点给他调整。

超过一米九的人，微微弓着背脊，离简宁很近，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过度拉拍。简宁认真盯着前方，细细记下徐淞原说的技巧。

“刚开始挥拍的时候手不要过度往后拉，先找到击球的球感，准备——”

嘭。

大手带着简宁的手臂，将绿色小球顺利击过网。

腕上的热度离开，简宁侧头，见徐淞原走出场地，拉了个手推车过来，里面装着满满一筐绿色小球。

“简宁同学，继续。”徐老师点名不认真的学生。

“……”简宁收回视线，继续挥空拍。

等他熟悉一点握拍的手感，徐淞原才开始给他喂球，简宁是个好学生，不到三十个球，他挥拍的动作就已经算得上标准。

球拍从右侧挥舞，拉过一道优美的线，到达左肩膀，柔软发丝随着动作在阳光下飞扬起来，熠熠发光。他比例尤其好，腿长手长，简单的击球动作做起来也赏心悦目。

徐淞原目光一直集中在他身上，不吝夸奖：“真棒。”不知道夸的是球还是人。

简宁杏眼微眯，不动声色抬了抬下巴。

击球初步掌握，简宁便开始练习自主发球，这个有难度，绿色小球看着轻巧，却极其不听使唤，往各个方向到处飞，就是飞不到发球区。

手推车里的网球逐渐见底，简宁呼吸微喘，脸颊泛起薄红。

场地中，徐淞原捡回满场滚落的球，一一丢回手推车里，他抬起眼皮，看见简宁黏在后颈上的湿润发丝，出声提醒：“先休息一下？”

嘭，又一个小球飞了出去，简宁拎着球拍，抿唇。

像只不服输的小猫。

徐淞原无声笑了笑：“今天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你比大部分人都做得好了。”

可简宁不想做大部分人，他扭头看向徐淞原，一脸倔强：“能再给我做个示范吗？”

这样的表情，比刻意的无辜更让人难以拒绝。

“当然。”徐淞原说。

他接过简宁的球拍，侧身站到底线位置，一边动作一边给简宁讲解：“找准重心，抛球的时候左手打直不要弯曲，右手腕内扣，球拍不要往后倒，蓄力——”

右手带动腰腹力量，如一张拉满的弓弦瞬间释放。

“击球。”

啪！

清晰的断线爆裂声响彻球场。

校内超市随手购买的便宜球拍，在时速超230km/h的发球重炮手里，壮烈牺牲了。

简宁惊奇眨了眨眼，看向凝固的人。

徐淞原：“……”

高处忽地传来一记响亮的口哨。

“原哥，好猛！”

简宁闻声看去。

看台顶部站着两个人，一个脑袋圆圆笑出一排整齐的牙，见他看过去还热情地挥了挥手，一个刺头表情很臭，抱着手臂像有人欠了他很多钱，落到简宁身上的视线不太友善。

嗯？

简宁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重新放到弄坏他球拍的罪魁祸首身上。

“徐老师，现在怎么办？”

徐老师捏着断裂的球拍，有点崩溃。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弄坏简宁的东西了，有关简宁的一切，好像都这样脆弱，总是被他弄坏。他背过手，不太想让简宁看到罪证。

“我去拿我的球拍过来。”徐淞原说。他还有几个备用拍，放在球馆更衣室里。

话落，不等简宁反应，徐淞原便自顾自迈开长腿，顺着台阶向上跑去，顺带赶走了那两个围观的，三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简宁视线里。

简宁浅色的唇弯了弯，站了一会儿，走出场地，在看台座椅上坐下，拿起水瓶刚喝了两口，身后响起明显的脚步声。

这么快？

他回头，却不是徐淞原，那位脸很臭的刺头，正一步步从阶梯走下来。

看着来者不善啊。

简宁缓缓起身。

刺头在距离简宁三步之外的台阶站定，开口，讽刺意味儿十足：“艺术学院的，‘院花’？”

莫名其妙的敌意。

简宁压了下眼皮，没说话。

见他沉默，王骁耸了耸肩，毫无诚意道：“抱歉啊，开个玩笑，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简宁扯了下嘴角，嗓音轻缓，“当然。”

但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刺激到了对方。

王骁蓦地拉下脸色，再一次靠近，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简宁，你狩你的猎，我管不着。但我奉劝你别去招惹徐淞原，他是要打进最高赛事的职业运动员，别挡了他的路。”

……哦，原来是事业粉。

简宁指尖放松，缓缓拧上瓶盖，脸上带了几分真诚的疑惑：“招惹？”

王骁嗤笑：“狐狸尾巴都没藏好，还装，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我看不出来。”那一副做派完全就是在钓队长。

“哦？”简宁对上他的视线，慢悠悠道，“这么会看，你也是gay？”

王骁额角一抽：“我他妈是直男！”

“你是直男，关徐淞原什么事。”

“他当然也是啊！”

简宁歪头看着他：“你怎么证明他是，你试过了？”

王骁跳脚：“靠，当然没有，我说了我不是gay！！”

“哦，知道了，直男。”阴阳怪气。

王骁无能狂怒：“简宁！！”

声音之大，吼得拿了球拍回来的徐淞原几步跨下台阶，将简宁带到身后：“怎么了？老二，好好说话。”

“他——”

简宁从徐淞原身侧歪出一个脑袋：“开个玩笑而已，你应该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