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卿卿 第27章 坦陈一切

闹过一场，完颜宗美和婉卿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不闹了，不闹了，闹的还未起身，反而更想继续睡了。”完颜宗美喘着气索性躺下。

“这都日上三竿了？要赶快起身才是，禾沁肯定早早就等在门外了。”婉卿说着便抬脚想要越过完颜宗美下床去。

“再躺一下下，你这脸红心跳的就去开门，不怕禾沁多想吗？”完颜宗美伸手拉过婉卿重新揽在怀里。

“……”婉卿立时安静的躺在完颜宗美肩窝，手不自觉放在完颜宗美胸膛。“怪不得都说男儿家胸怀天下呢。”婉卿边说，边用手轻轻摁着完颜宗美宽阔又紧实的胸脯。

“你这是吃我豆腐啊，我先记账，后面再向你讨回来。”完颜宗美淡淡笑着。

“照你这么说，那我记的才要多，你搂搂抱抱的我都要记满一本了呢。”婉卿听到完颜宗美要记账，顿时觉得好笑。

“那你也记好嘛，到时候一起讨。”完颜宗美笑意更浓。

“什么时候？”总说到时候，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婉卿却摸不清。

“等我们到中都，见过我父母，待我三书六聘，待我八抬大轿，待你正式成为我完颜宗美的妻子时。”完颜宗美突然非常正经的说道。

婉卿抬头看着完颜宗美的侧脸，她本以为她随完颜宗美北归的那天，她就已经与完颜宗美联结在一起，她本未计划过任何，却不想完颜宗美除了求亲同归，还想要将相结连理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给她。婉卿拥着完颜宗美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些，而颈后揽着她的手也随之紧紧的贴着她，原来能让婉卿感到幸福的，只是这臂弯中的一方宇宙而已。

嬉闹的早晨过去，完颜宗美带着布防图便向元帅府去。踏入中堂完颜宗美便看到敖其尔带着布云琪琪格正同完颜宗翰热络的聊着什么，完颜宗美向完颜宗翰和敖其尔行礼后，简单向琪琪格点头示意便落了座。

琪琪格自然不会忘记昨夜受到的耻辱，但又碍于敖其尔和完颜宗翰，只得朝完颜宗美翻了个白眼后不再说话。

“宗美，昨日之事我认为你应当向琪琪格赔个不是才对。”完颜宗翰见二人仍是水火不容的样子，便示意完颜宗美主动求和。

“宗翰哥，昨日之事确实是我过于莽撞了，在远道而来的贵客前多有失礼，在此向二位致歉。”完颜宗美朝敖其尔和琪琪格躬身示歉。

“世子不必如此，说来也是琪琪格平日过于骄纵……”敖其尔话未说完，琪琪格突然起身挡在身前。

“都说女真人忠信果敢说一不二，怎得到了世子这里却言而无信？”琪琪格确实想好好的问个清楚，昨日完颜宗美牵着那汉人女子共赴家宴的场景着实让她难以承受。

“女真人忠信果敢是立身之本，完颜宗美断不敢忘。”完颜宗美绕过问题，只浅浅说了一句。

“断不敢忘？我看世子倒是一趟江南学会了那汉人两面三刀的本事！”琪琪格并不买账。

“男女婚配，自是两厢情愿为上。那我反问公主，我完颜宗美何时上门提过亲事？又何时允诺与你的婚事？”完颜宗美自然知道琪琪格锱铢必较的原由，索性正面问道。

“婚配是金国皇帝，你的父亲，科尔沁部大汗，我的父亲，一致决定。你我确未谋面，但父母之命，我想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回绝的余地。”琪琪格的语气随着话语慢慢弱了下去，回想她刚听到婚配时的抗拒，回想父汗毫无转圜的答复，她也曾想反抗，可父命难违四个字却压制了她一切的想要挣脱的气力。

“无论是父母之命还是随附天命，能不能回绝，都在人为。”完颜宗美似乎隐约瞥见了琪琪格内心的挣扎与无奈，但相比与琪琪格的安然听命，他却相信他生命中的一切选择，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你……”琪琪格似乎被完颜宗美浅浅的一句话击中内心，她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

“好了好了，怎得一见面就争执不休。”完颜宗翰看着面对面却毫不相让的两个人，赶忙上前缓解尴尬。

“倒是让他二人说个清楚，也好让两个人都做个决定。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琪琪格难免偏激……”敖其尔自始至终都将二人争执的一字一句听的真切，他心疼他自幼骄纵却心底柔软的妹妹，对完颜宗美的坚持更加不理解。他将气愤压在心底，对琪琪格而言，也许说清楚，会是更好的选择。

琪琪格听到一言不发的敖其尔要完颜宗美说个清楚明白，顿感委屈无比，却倔强的咬紧嘴唇，强忍着眼泪却红了眼圈。

“宗美，联姻之事，之前想必已经告知过你，你确实欠琪琪格一个合理的解释。”联姻的来龙去脉完颜宗翰再清楚不过，本以为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却在完颜宗美南行归来后，变成了猝不及防的两方为难。如今之际，只有互相坦诚、互相理解，恐怕才能解眼前困局。

“在我仍处江南之时，父皇确实送来手信提及联姻之事，信中也清楚明白的写着，联姻对象是科尔沁部大汗的女儿。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婉卿，也许我娶谁嫁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完颜宗美从收到手信开始讲起，他也真心实意，想要把自己心里想的和最终决定的一切都坦诚相告，为了自己和婉卿，也为了面前的琪琪格。“在南下之初，我日夜惦记的，只有如何妥当地完成此次南下的重任，心无旁骛。即便是宣州城内初遇婉卿的那个晚上，我也只是觉得她是万千江南女子中更显温婉动人的那一个，与我，她只是路人。和袁杰袁述探点而回，破庙门口发现有人呼救，施以援手看到手足无措却强装坚强的婉卿，我好像突然有些相信命数，相信初遇的她就是命数中的她，用眼角偷偷看着走在我身边的婉卿，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向我心里，我生怕我不经意就会错过，一生追悔。于是，我假冒金姓，在送她回家的当下贸然提亲，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会觉得我是一时冲昏头脑，如果当时果断拒绝我，我也会觉得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完颜宗美娓娓道来的故事，让琪琪格听的入神，她也曾听过一见钟情的桥段，可大都是戏文和书本中过于煽情的描写。但完颜宗美讲来的一切，都吸引着她，似乎她就身处那初遇的桥旁，再遇的林间般。

“可婉卿父亲给了我机会，让我有了能够给婉卿未来的可能。那段时间，我日思夜想，都是如何不辜负这个机会，如何让所有人都放心将婉卿交予我。我和盘托出金国世子的身世，婉卿却毫不介意，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让时间静止，如果说那时仍然是一时兴起的冲动，那求亲不成踏出苏府的那一步，就是我天崩地陷虚无又绝望的一刻了。”完颜宗美至今想来，都仍然为那一刻而隐隐作痛。

“求亲不成？可是那汉人女子不是都随你北归了吗？”琪琪格心存疑问。

“我已然做好放弃一切安然北归的打算，让汤振将采买的一切聘礼都送去婉卿别院，就当是和她永别。汤振进入别院却看到院中棺内安然躺着婉卿，为了不打乱计划，汤振竟也将所见隐瞒，不曾告诉我。我心灰意冷的踏上归途，万念俱灰，好像身旁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待出宣城后，汤振才告诉我婉卿竟已殒命，我奋不顾身想回去看个究竟，却在城郊官道的离别亭看到了婉卿，为了我，她放弃了她的父母，她的故土，假死脱身，为我不顾一切，如果这样托付于我，我仍负她一片真心，那才是真的，枉为女真男儿。”讲述着的片段都回放在完颜宗美的眼前，他的心动，他的贸然，他的绝望，他的意外，都在他讲述的字字句句间跳跃着，也让旁听之人，被他的故事感染着……

“儿女情长，终究是情长让人意乱心迷。”完颜宗翰好像是在评断，却又好像更多的是在感慨着自己。

“此次南下的任务已尽数完成，便想同宗翰哥一起探讨一番。”完颜宗美见状坦诚。

“好，你南下一路辛苦，依你的性子必然是物尽其详的。”完颜宗翰边说便挎住完颜宗美肩膀，一同向书桌前去。

“走在你身后那柔柔弱弱的身影，竟有这样大的决心……”相比自己的无奈，琪琪格却被那个柔弱的身影做出的决定而震撼着，同样是女子，自己选择被命运安排，而另一个却选择了改变命运。

“那你又打算如何说服我父汗和大金皇帝呢？”敖其尔即便心有所感，却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困局。

“我意携婉卿前往中都，当面向父皇解释，请求他的原谅和应允。”完颜宗美字字坚定。

“琪琪格，你呢？”敖其尔看向琪琪格。

“我……我愿成人之美。”琪琪格相比之前的气恼，完颜宗美所讲述的故事就像是清泉般浇息了她内心的一切怒火。仔细想来，自己从未见过完颜宗美，更不用说了解脾性，如果硬要婚配，倒不如给自己一个为自己做主的机会，找个心满意足的伴侣。

“科尔沁部的女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气度不凡啊。”完颜宗翰自然是喜闻乐见这样的困局迎刃而解。

“多谢理解。”完颜宗美真心的致谢。

“我们科尔沁部威猛果敢的好男儿多得是。”琪琪格佯装不在意，故意说给完颜宗美听。

“那我在此恭祝公主早日找到疼你惜你的好男儿，一世同心。”完颜宗美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却坦诚的送上他的祝福。

“既然如此，那我和琪琪格也就不用再去中都了，事毕便启程返回科尔沁了。”敖其尔心知琪琪格已然放下，也就没有再去中都叨扰的必要。

“好，既然二位已经决定，那我也就不再强留，在大同期间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能够海涵。另外，此次议定之事，还望能够向大汗尽数传达，共举大业。”完颜宗翰心系两国联合举兵之事，既然婚配之困已解，商讨的要事自然不能被耽误。

“将军放心。”敖其尔心知兹事体大，郑重应允。

完颜宗翰携完颜宗美将二人送出元帅府，转身向中堂走去。

“你应当庆幸，琪琪格能够通情达理。”完颜宗翰意味深长地说道。“如若琪琪格对此事不依不饶，协同举兵之事必受牵连，只怕那时，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承担不起后果。”

“确实是心底暗自庆幸的，幸好说动了琪琪格，也幸得宗翰哥庇护。”完颜宗美说完也在心底长吁一口气。

“你我兄弟，不说见外话。你今天来，必定是有大事找我吧。”完颜宗翰那鹰隼般的眼睛下面藏不住任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