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玉回正殿里了。
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些日子,他在努力地讨好接近陈睢。两人的关系明显靠近,尤其是他不再提贺闲月之后。
可是……
这样讨好他,真的有用吗?
林净玉咬了咬唇。陈睢的脾气他大概有了解,若是不惹他生气,那他简直能成为天下最好的人。
教他练剑、陪他说话、下山帮他买零嘴……就连三公子都没有对他这样有耐心过。
但陈睢要是生气,会故意冷淡不搭理他。也是极为恼人可怕的。
上次,夫子留的禁制课业太难,陈睢教他如何解禁制,给了他两种易懂的解法,让他再依着画一种。
可是,当日太晚了,林净玉捧着话本子看到半夜,想着明日清早再画,但他不小心睡过了头,索性把他的其中一个法子交上去了。
他也没料到,陈睢还特地看了他的作业。
然后,陈睢就又生气了。
林净玉着急了好几天,他都不肯搭理自己,本来就听不懂的课业,愈发难以理解。
这课他重修了两次,实在不想再修,悄悄溜到偏殿等他,准备给他道歉。
那日,林净玉等了他两个时辰,拳头都硬了,心中忍不住暗暗骂他,骂他事多,瞧不起自己,讨人厌!
但因为有求于人,他不敢表现,见到陈睢回来,佯装高兴地迎上去,求着他教自己。好话跟他说了一大箩筐,夸他对自己好,夸他聪明厉害……
最后,他委屈又可怜地说:“陈睢,能不能原谅我那次偷懒,我不是故意的,还有,再教教我到底怎么解禁制。”
陈睢忽然盯着他笑了,真的原谅了他,耐心地教他解禁制。
虽然林净玉学得很慢,但陈睢花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教他,他也勉强能学懂。
林净玉简直不敢想,没有做作业那么小的事情他都生气,若是隐瞒身份的事情被他发现,他会怎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他终于下定决心,必须要将身份的事情隐瞒住。
沉舟见他趴在榻上出神,过来帮他收拾书袋子。
林净玉疑惑地说:“沉舟,你忘了明日无课。”
沉舟:“明日你不是要去考试?”
考试?
什么考试?
沉舟:“明天就是解禁制的考核啊。”
林净玉慌忙地爬起来,说:“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沉舟:“……少主,您还没开始复习啊。”
“我、我马上。”林净玉顾不上再伤春悲秋,连夜开始复习,从天黑坐到天亮,死记硬背,记住了好多禁制题型。
他一夜未眠,索性是修士,不睡觉也并无大碍,但依旧背得头昏脑涨。林净玉只盼望老天爷行行好,让他抽道简单的考题吧。
可惜,老天爷不仅没行好,还朝他吐口水。
林净玉抽到一道相当复杂的禁制。
那天,陈睢教他解的禁制,都是偏基础的两重禁制,可他抽到的考题是四重。
四重!
林净玉咬着指甲焦虑,各种能用的法子试了个遍,抓耳挠腮也没能把禁制解开。
这些禁制的模样,哪个都像是他昨夜背的,哪个又都不一样。怎么下手都不行。
此时,陈睢解开禁制,脊背挺直,他朝夫子颔首示意,阔步走出考场,安静离开。
夫子捋了把灰白的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在场的弟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林净玉心中酸涩难忍,他重复着机械性地行为,一遍又一遍地解构面前的禁制。
不知过了多久,陆续有弟子解开禁制离场。林净玉越来越焦躁,手脚出汗,四肢发麻,紧张到几乎要无法思考。
终于,他解开一重禁制。
时间到了。
大紫坛内的香烛烧完了。
灵力消耗有点过度,林净玉浑身冰凉地往外走,脑袋嗡嗡作响,偏偏眼睛特别好使。
他清晰地看见夫子摇头,冲自己深深地叹气,并在记录上给他的考核上打了个“丙”。
是不合格,要重修的意思。
林净玉很难过,正要掉眼泪,忽然他的脑袋上有点痒。
他下意识摸了摸,软乎乎,毛茸茸的触感,轻轻一抖……
等等!
他狐耳怎么冒出来了!
林净玉来不及哭了,两手分别捂住狐耳,慌张地埋头往外跑。
陈睢在走廊上等候,见他捂着脑袋窜出去,跑得飞快,下意识唤他:“净玉。”
谁料,听到他这一喊,林净玉跑得更快了。
陈睢只好追上去。
林净玉躲在一处假山里,捂着脑袋瑟瑟发抖。他想,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他的身份。
石壁坚硬又逼仄,他从小都是娇生惯养,从未修过体能、干过粗活,胳膊抵着硬邦邦的石头,稍微动作肌肤都要被磨红。
都怪这个破考核!要不是耗干了他的灵力,他的狐耳怎么会冒出来!还要怪陈睢,教他的都没考!白白的害他复习!
林净玉愤愤地咬着唇,想到他给陈睢送烤鱼,他却说那样绝情的话,心中更加难过。
尾椎骨不住地开始发痒,林净玉贴着石壁捂住屁股,祈祷尾巴不要冒出来添乱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是陈睢。
假山露出的一片衣角,陈睢看见正要走过来,听见林净玉尖叫着说:“先别过来!”
他骤然停住脚步。
林净玉:“站、站在那里。”
陈睢:“怎么了?”
林净玉:“我……我腰带松了,你别急!”
陈睢忽然冷不丁地说:“你出来时不是捂着头吗?”
“那是因为……我想捂脸,”林净玉胡乱说:“我可能是发癔症,不小心捂错了!你千万别过来,我马上就好了。”
他把腰带解下来,又绑上去,布料窸窸窣窣摩擦,反复了好几遍,好像真是在穿衣服似的。
过了半柱香,狐耳才消失,尾椎骨也不痒了。林净玉松了口气,弯腰从假山里出来。
陈睢见他形容狼狈,几缕头发从玉冠探出,胡乱翘起,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面颊被硌红小片,仿佛贵公子逃难似的。
“穿衣服都能弄成这样,”陈睢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问:“癔症不都是夜里发作?”
“我夜里也有发作,”林净玉一本正经地胡扯,说:“不然,我怎么老睡在你怀里。”
陈睢默了默,问:“净玉,这次考得如何?”
林净玉结巴着说:“我、我没考好。”
陈睢讶然:“我教你的没用上?”
林净玉忽然生气,说:“对,你是不是故意教我错的,自己考好!你骗我!”
“我没骗你。”陈睢语气平淡,缓声说:“咱们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林净玉开始蛮不讲理地撒泼,即使他自己都不知道撒的哪门子泼。
“我帮你买山下那家叉烧肉,”陈睢见他安静下来,说:“再加一串糖葫芦。”
林净玉连忙跟他说:“我要两串糖葫芦!”
陈睢说了句好,把他带到偏殿,叫浮云取来纸笔,让他把考题重新画一遍。
林净玉循着记忆将禁制画出来。
陈睢看了两秒,说:“这次考核都是两重禁制,你这道考题必然是误混进去的。”
林净玉狐疑地问:“真的?我还解出来一重禁制了呢。”
陈睢说:“那说明净玉很厉害。”
林净玉被夸得晕乎乎,有种天上馅饼砸中自己的感觉。可转念一想,考核还是不合格。
他蔫吧地想,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重修,这门课他都学了两次了。再学一次也无妨。
这种基础课程,若是平常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重修一次不合格就会被清明宫驱逐。但林净玉贵为少主,将来的清明宫宫主,是万万不能赶走的,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次日,考核的成绩放榜下来,林净玉没有去瞧,索性也过不了,何必自寻烦恼。
谁料,他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话本子,沉舟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喊道:“少主,你过了!”
沉舟喘着粗气,说:“你……你得了个乙!”
“什么!”林净玉讶然,扔掉俗套的话本子,急得翻身下榻,差点没蹬上锦靴。他明明记得夫子给了他个丙,怎的突然又变成乙!
他随便披了件外裳,兴冲冲地拉着沉舟去看榜,果真,他的成绩是乙,他考过了!
林净玉一时骄傲自满起来,站在榜前反复欣赏自己的成绩。肯定是夫子发现他的考题太难,那重禁制解得不错,给他划成了乙等。
沉舟忽然说:“少主,陈睢过来了!”
林净玉转过头看去,远远瞧见陈睢负剑走过来,边上还有名关门弟子,他雀跃地跑上去喊:“陈睢,我合格了,得了个乙,不用再重修了!”
陈睢对此并不意外,淡笑着说了句很厉害,旁边的弟子嗤嗤地跟着笑,表情带着讥讽,很是不屑。
林净玉懒得搭理他,这群弟子都是嫉妒他出身好。有天赋又如何,未来都得给他打工!嫉妒去吧!
他上前拉着陈睢的袖子,语调小钩子似的轻扬,说:“陈睢,咱们晚上一同下山吧,我想请你吃饭。”
陈睢瞧他贴得很近,领口空荡荡的敞着,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替他整了整衣襟,说:“今晚我有事,改日如何?”
林净玉顿时有点失落,只得说好。
他想,既然陈睢不陪他,那他干脆让沉舟陪着下山。
小狐狸:噫,我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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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