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后,月亮明晃晃地倒映在海水里。
别说,从这里看过去,风景真的是好,迟糖之前也来过邮轮,只不过是在负二层干一些苦力活,那里面又闷又热,没有窗户,船身稍微开快一点,胃里就翻江倒海。
迟糖想着干完只这一次,以后就不找这种活干,他可不受这个罪,没想到就是这一次出了问题,他迷路了,然后被人绑架,遭遇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事。
门口咚咚咚响了三声。
迟糖坐在飘窗沙发上,懒懒地说,他以为可能是商之言或者言愿,“可以进来,门没有锁的。”
沉默了一会,高大的人影缓缓推开了门,面容俊朗沉静,不是温珩景是谁?
迟糖瞪大眼睛,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如同一个面对长官的小兵,忐忑不安接受长官的检阅,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在安静的房间内,尤为清晰明显。
他怔怔地望着温珩景,真怕自己的心脏会突然爆开。
那样一定是非常可怕的恐怖片吧。
“温…温先生,您好。”
温珩景站在门口,没有靠近迟糖,迟糖留意到温珩景好像是洗过澡,头发还是半干的,他穿着黑色衬衫,整个人如同大山一般深沉,手背上的血痕很是明显。
迟糖心中一惊,不禁好奇那血痕,可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于是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停留在温珩景身上,目光落在旁边的盆景。
温珩景还是没有接他的话,迟糖只能主动询问他的来意,“您…您有什么事吗?”
温珩景看着他,轻轻开口,“没有。”
没有事来干嘛?
迟糖摸不着头脑,他有点尴尬望着温珩景,“那您…您要进来坐坐吗?”
这话当然是客套话,事实上,迟糖希望温珩景赶紧走。
温珩景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他平静地和迟糖对视,眼中的情绪有点难懂,好似在因什么事为难一样,这令迟糖多少有点不自在。
“你希望我进来吗?”
迟糖一怔,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希望的。”
温珩景没有动作,而是再一次问他,“你真的希望吗?”
同一句话,温珩景从来都不会说第二遍,迟糖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不一样的。
不等迟糖回答,温珩景就道:“好好休息。”
或许他其实不是想要迟糖的回答,他只是想要见见迟糖,同他说几句话。
但迟糖不明白了,他看着门轻轻合上,呆愣地坐回沙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打结,成了一团毛线团,解不开,他只想全部烧掉。
夜逐渐深了,迟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吃东西,没错,他必须要吃点东西,才能冷静下来。
门刚推开,他发现走廊上了多了很多保镖,看到他,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餐厅全天二十四小时供应,无论什么时候去吃,都有热餐。
迟糖给自己点了意面吃,吃完以后,就在在甲板上看了看,因为天黑的关系,广袤无垠的大海仿佛被镀了一层墨,幽深又冰冷。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不去睡觉?”
商之乐也没有睡,他刚收到了蓝知水的道歉书,态度诚恳,雪顶背后的利顿家族也表态,一定会处理好,表以真挚的道歉,商之乐将他们怒骂了一顿,用词极度严肃,视频通话的那个人始终低着头,接受他全部的怒火。
但他还是气的睡不着,本来向点杯牛奶助眠,没想到看见迟糖大晚上不睡觉站在甲板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迟糖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他轻叹一声,两只手抓住栏杆,“睡不着啊。”
商之乐把手里没喝的牛奶端给他,“喝点这个,可以助眠。”
“不喝,刚刚吃了意面,撑的慌,”迟糖拒绝。
商之乐:……
看见商之乐满脸无奈,迟糖忍不住笑了,他自己乐了好一会儿,神情逐渐平静,目光落在海面上的月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商之乐。”
商之乐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浅抿一口牛奶,“你问吧。”
“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的开口,商之乐没有戳穿迟糖,他耐心地听着。
“算了,不说这个朋友了,”话到嘴边,迟糖又改变了想法,“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商之乐喝牛奶的动作一顿,含糊不清地回答,“算有过吧。”
迟糖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呀?”
“十几年吧。”
“怎么这么久啊”迟糖震惊地瞪大眼睛,“你和他是青梅竹马吗?”
商之乐眼中浮现怀念,他轻轻点头,“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那现在,他人在哪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他结婚了,早没联系了,”商之乐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完全和他没有关系的事,他喝完全部的牛奶,”我先回房了,迟糖,你也早点睡。”
迟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从小一起长大的爱意,也没能走到最后,这人世间的感情真是太复杂了。
他靠在围栏上,低头望水底的月亮,他在想,爱,是天上的月亮呢,还是水底的月亮呢。
温珩景对他的感情,又是哪一种。
迟糖对于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爱情,都非常认真且珍视,只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小时候,福利院的大家都是一起玩的,迟糖常常会和朋友们一起踢皮球,他会心甘情愿当大家都不愿意当的守门员,他会帮大家吃掉不愿意吃的菜,他会把自己的肉肉给其他朋友吃,他会攒糖果,在朋友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们。
他想让朋友们喜欢他,他想和朋友们一起玩。
但后来,迟糖听到了他们议论他。
小孩子的恶意天真又残忍,他们知道迟糖因为眼睛,没有人愿意收养他以后,再也不和迟糖玩了。
他们会在背地说他小怪物。
他们会说他浑身脏兮兮的,和他睡在一起身上痒。
他们会说他怎么会有和大家不一样的眼睛呢。
福利院只有表面上的和平,他们深知这些话不能让院长和阿妈听到,而迟糖也只能把委屈藏在心中,谁会去听一个奇怪孤儿的委屈心事呢。
没有人的,一个也不会有。
从听到他们的话以后,迟糖就不再和他们玩了,他会去和一些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玩,只要给他们糖果,他们就会喜欢自己。
迟糖想了很多很多。
他不知道有两个人一直站在暗处偷偷看他。
莫时冬叹息,指尖夹着香烟,“他不适合你,你们估计很难成。”
自从他听完迟糖对爱的想法以后,他就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事无非两个结果。
结果一:迟糖愿意尝试接受温珩景,结果二:温珩景霸王硬上弓。
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
温珩景看着迟糖落寞孤寂的背影,“我不会逼他,做朋友……也可以。”
最后六个字,他说的尤为重,莫时冬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他心里有些小小的震惊,多年交情,温珩景是什么人,他还是了解的,只是这两年修身养性,有些人样了。
好了,结果二可以排除了。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之时,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骇然地瞪大眼睛。
“小心——!!”
而他身旁的温珩景早就冲了出去,挡在了迟糖的身边。
莫时冬目睹了所有,大声喊起来。
“来人!!”
“有袭击!!”
保镖们迅速行动,与此同时,一伙一伙戴着没有五官面具的人从二层甲板跳了下来。
枪声萦绕在耳边,场面十分混乱。
莫时冬声嘶力竭地喊,“去甲板!人在甲板上!”
子弹没入温珩景的肩膀两处,以及双腿,血液瞬间迸发,迟糖被他抱住,温热腥甜的血液溅在了迟糖脸上,他呆滞地望着周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的温珩景跳动飞快的心脏。
温珩景紧紧抱住了他,甚至用力地有点疼。
下一秒无数爆.炸声轰轰响起,又有人炸船,邮轮不停摇晃,瞬间四分五裂,响起了无数人惨叫和惊恐声。
戴面具的人齐刷刷朝迟糖冲了过来,温珩景在迟糖耳边喘着粗气说了什么,猛地转身,一脚踢飞那几个人手里的枪。
迟糖站在甲板上,看着温珩景帮他杀出了一条路,刚刚温珩景在他耳边,对他说,别怕,跟在我后面。
他望着温珩景汩汩流血的肩膀,心惊肉跳望着周围。
温珩景单枪匹马,没有任何武器,尽管有保镖和佣兵的掩护,受伤依然很严重。
迟糖看得出来,这些面具人都是冲着他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然后冲向围栏,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但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拉住,迟糖错愕地抬头,温珩景皱眉看他,迟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害怕的情绪,额头的血滴落在他脸上。
“为……”
扑通——
最后,他们两个都掉了下去。
幸好邮轮上的保镖和佣兵牵制住了面具人,温珩景拉紧迟糖的手,不断在海里游,但因为受了伤,体力渐渐不支,他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
迟糖看着他,久久地没有说话,他知道温珩景在强撑,果断抬手,一记用力的手刀,打晕了温珩景。
这张脸给自己惹出过麻烦,迟糖特地向别人学过一些功夫,以防自己被欺负,得益于此,他才能安然无虞活到现在。
他拖着温珩景不断游。
开玩笑,他也是会游泳的,他可是滚霞岛的游泳冠军!
迟糖因为学历和年龄问题,只能干一些力气活,虽然温珩景是重了一点,但他可以拖动。
因为邮轮开在了海面中央,周围没有陆地,游了大概快两个小时,他们到了一座小岛上。
迟糖不敢休息,立刻去听温珩景的心跳,还有力,又去检查温珩景身上的伤,这一看可真是不得了,往衬衫上一摸,全是血,他环顾周围,深深浅浅地呼吸,背起温珩景朝森林走去。
这太冷了,一定要生火,不然他和温珩景都会冻死。
还有温珩景,他中弹了,好几个,要取出来,一定要取出来。
迟糖也快撑不住了,嘴唇上全是他用力咬出来的齿痕,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寒风刮在身上,就像刀子一样冷,这座小岛是没有被开发过的岛,除了树还是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蛇,迟糖没敢走太深,只在外面捡起了树枝,用两个石头,打出火焰。
网上的视频是这样的,迟糖打了老半天才燃了,他捡来树枝,然后去检查温珩景的伤,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东西,只有衣服,什么也没有。
他小心地帮昏迷的温珩景脱掉外衣,在他胸口摸到了一把尖锐的匕首,心中一喜,赶紧在火上烤了烤,动手去挖温珩景身上的子弹。
迟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在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眼眶立刻红了。
清出子弹的时候,温珩景全身剧烈抽搐,迟糖到底不是专业的医生,尽管他的动作十分谨慎,温珩景还是疼的抽了几下。
迟糖不敢哭,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可他不敢擦,专心把子弹取出来,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撕成了破破烂烂,用来绑住温珩景流血的伤处。
做完这些,迟糖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手,颤抖又无声地流泪。
温珩景——
你这个大笨蛋!!!
你救我……干嘛啊。
小剧场:
迟糖:温珩景是大笨蛋。
温珩景:嗯,我是,听你的。
[蓝心]
小说剧情都是虚构,不与现实挂钩。[合十]
谢谢读者小可爱看文呀~[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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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