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赫和李瑾走出了大殿,两人的手上都沾着弟弟脖颈上的血。
李赫突然问:“其实你早已知晓,是不是?”
李瑾一被救出,就跑来这里想替李宣求情,估计是早看出来皇帝的把戏了。
李瑾正用锦帕拭手,闻言,他叹了口气:“他就是被你惯的,又蠢又坏。他怎么会真觉得自己可以斗得过那……”老东西。
他默默把最后三个字咽下去,摇了摇头,继续道:“就他,要权势没权势,要手段没手段,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不清,简直是……”
白白送死。
李赫没有接话,转而问道:“那你派人给我的木雕是何意?”
不料,李瑾一头雾水:“什么木雕?”
李赫从袖中拿出给他看,李瑾端详片刻,嗤笑一声:“要是能传递消息,我为什么不直接传话,打什么哑谜?这玩意儿有什么意义……兄弟离心?”
李赫面无表情:“那人说,你口不能言……”
李瑾闻言,挑眉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讥诮:“你信了?”
李赫嗯了一声,“毕竟吴泽亲口说,李宣谋反。”
李瑾瞥他一眼,神情复杂,片刻后,语气稍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接过木雕,轻轻摩挲上面的刻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冷笑道:“这玩意儿,八成出自宋阳之手。”
……
很快,反贼伏诛的消息传出。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如铁。虚弱的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憔悴,眉宇间透出深深的悲痛,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阶下,刑部尚书正念着逆党名录,说到李宣种种罪状时,皇帝唬人抬手,出声打断:“够了!”
殿内骤然一静,众臣屏息凝神。皇帝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自责与痛惜:“宣儿是朕看着长大的……是朕的错,是朕教子无方,才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话音未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众臣面面相觑,纷纷进言劝慰,然而皇帝始终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众人你来我往,掰扯了许久,才终于得出个“谋逆皇子当除名贬为庶人,尸骨不得入皇陵”的结论。
皇帝闭目长叹,缓缓说出“准奏”二字。说完,他的眼角颤动,微微仰头,一滴泪悄然滑落,无声地坠下。
皇帝拭去眼角的泪,目光转向阶下披甲执锐的戍国公,“爱卿护驾有功,当重赏。”
“臣惶恐。”戍国公单膝跪地,“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帝微微抬手,掌印太监立即捧来一卷明黄圣旨:“戍国公护驾有功,赐黄金万两,赐丹书铁券。”
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丹书铁券乃至高殊荣,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免死金牌”,可免死罪。
戍国公叩首:“臣,叩谢陛下隆恩。”
“听闻清远......”皇帝话锋一转,冕旒玉串轻轻晃动,“是他将皇子公主从地牢中救出?”
“犬子莽撞,行事欠妥,不敢当陛下夸赞。”
皇帝的目光落在宁清远身上,赞赏道:“年少有为,不愧为戍国公之子,不像朕这些皇子,个个不让人省心。”
戍国公连忙拱手,语气谦逊:“陛下过誉了。犬子不过是听从太子指挥,依臣之见,太子才是一表人才,有胆识、有气魄,实乃国之栋梁。”
……
退朝后,李赫快步走向宁清远,伸手轻轻牵住他的衣袖,低声道:“走吧。”
宁清远却未立即动身,而是望向戍国公,眼中带着一丝询问。戍国公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去吧。”
得到父亲的准许,宁清远这才点了点头,随李赫一同朝殿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李瑾突然挡在了他们面前。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宁清远,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他一向对宁清远不屑一顾,可这一次,却是宁清远冒死将他们从地牢中救出。李瑾有些别扭,他想要道谢,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反而因为内心的挣扎,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像是瞪着人。
宁清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殿下可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李瑾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走吧。”说完,他率先转身打算离去,被李赫拉住。
宁清远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的李赫。李赫笑了笑:“二弟他是想和你道谢的,只是性子别扭,拉不下脸来。”
宁清远摇摇头,神色淡然,“道谢倒是不必,救人是本分。”
说起来,李宣这事让他至今还有些恍惚……
李宣死了……
李宣竟然死了……
宁清远承认,在得知是李宣绑架欺辱自己的时候,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当李宣真的死了,宁清远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明明,记忆中的李宣还是个小孩儿,一个白白胖胖的活泼小孩,十分讨喜,连送他的生辰礼都是自己写的字,虽然笔触稚嫩,却透着一股真诚。
那份礼物,宁清远一直留着,从未丢弃。
他想不通,李宣为何会谋反呢?如何草率、仓促,以至于毫无胜算。
死得仓促而潦草,甚至连一场像样的较量都没有。
李瑾盯着宁清远,“宁清远,你在想什么?”
宁清远一时失神,下意识开口:“李宣为何会……”话未说完,他意识到不妥,收住了声。
李瑾见状,冷笑一声:“还能是为什么?为了他的母妃呗。”
“德妃?”宁清远一怔,看向李赫,“她不是在御花园溺亡的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李瑾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李赫,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太子,你当真相信德妃是投湖自尽的吗?”
李赫低声道:“宫中之事,向来复杂。德妃的死,父皇已下结论,旁人又能如何?”
李瑾冷哼一声,“怕是没那么简单,李宣那蠢货,估计是知道了什么。”
宁清远垂下眼眸,语气平静且带着一丝冷意:“不管是为了什么,事实就是——很多人因他而死,这一点毋庸置疑。”
闻言,李瑾盯着他,欲言又止。
宁清远察觉到他的异样,抬眼看他,“怎么,你心疼他?”
李瑾低声道:“毕竟他是我弟弟。”
宁清远讥诮道:“哪怕他把你关进大牢,差点要了你的命?”
李瑾眉头微皱:“宁清远,你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宁清远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臣只是好奇,殿下竟然会心疼一个差点害死你的人。这让臣更加想不明白,这些年来,二殿下为何一直针对臣?”
只是因为,毫无缘由的厌恶吗?
李瑾闻言,神色一滞,没想到宁清远会直接说出来,他别过头,语气冷淡:“你想多了,针对谈不上,不过是看不惯你那温吞的性子罢了。”
宁清远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李瑾冷哼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心中清楚,自己对宁清远的厌恶,并非全然因为他的性格,而是夹杂着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不过,宁清远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凤栖殿
殿内熏香缭绕,像一层层无形的纱幕,压得嘉仪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却仍强撑着笑意。她轻轻拉过嘉仪冰凉的手,声音柔和:“好孩子,本宫在陛下面前求了两个时辰,总算让他开口允你去佛堂诵经,为宣儿消些业障。”
嘉仪低垂着眼眸,乖巧地点了点头,声音轻若蚊吟:“母后慈悲,儿臣定当尽心。”
皇后的护甲忽然微微一紧,掐住了嘉仪的手腕,“宣儿最疼你这姐姐,若他知道你为他抄经祈福,定会安生些。”
佛龛前的《往生咒》被一阵穿堂风轻轻掀开,纸页沙沙作响。嘉仪的目光落在那些翻动的纸页上,忽然想起昨夜的梦魇——梦中,李宣七窍流血,趴在地上冲她笑,步步爬向她,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
皇后的目光顺着嘉仪的视线望去,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与悔意:“都怪母后这些年疏忽了对宣儿的关心,才让他误入歧途,落得如今这般……”
嘉仪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此事怎可怪母后?是宣儿自己鬼迷心窍,咎由自取,与母后无关,母后不必自责。”
皇后闻言,神色稍缓,伸手轻轻抚平嘉仪衣襟上的褶皱,“明日便让赵探花陪你去佛堂吧,有他在,本宫也放心些。”
嘉仪轻声应道:“是,母后。”
宁清远回到世子府时,戍国公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握着一杯热茶。听到脚步声,戍国公转过头,见到是他,抬手招呼道:“清远,过来坐。”
宁清远快步走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轻声道:“父王,您怎么在这儿坐着?风有些凉,别着了寒。”
戍国公摆摆手,“无妨。倒是你,累了吧?”
宁清远摇摇头:“还好。”
戍国公轻叹一声:“真是多事之秋啊。”
宁清远闻言,嘴角微扬,开玩笑道:“父王,现在是春天啦。”
戍国公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叹息道:“嗯,春天了。清远,这是你在京城的第六个春天了。
说着,他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嫌弃:“你就住这儿?这府邸未免太小了些,连个像样的园子都没有。”
宁清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儿臣还挺喜欢这院子的,尤其是这株老梅,年年开花,香气扑鼻,儿臣很是喜欢。”
“父王,儿臣在这儿过得很好,您不必担心。”
戍国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一向懂事,为父心里有数。”
庭院中,父子二人并肩而坐,春日的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
越写越觉得我是个Beta,写什么都淡淡的[化了],没有跌宕起伏大喜大悲(悲)
还有最后一个剧情点就揭晓真相了,笨人最近在搞毕设,更新会很慢,大家可以囤一囤,不用蹲,感谢[蓝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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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