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伴随着玻璃爆破的声音,巨大的赤狐从门外飞奔而出,一口咬断势如破竹的金箭。
碎溅的玻璃杯巨大的狐狸全部挡下,付蔚紧随其后,从她的身侧越过,只留下铿锵一字:“跑!”
秦溪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拖累,她咬咬牙,说道:“你要小心,我去找人来帮忙!”
说完,她匆匆往走廊跑去,金石相撞的声响在她的身后轰然响起,激起的劲风甚至将她向前推了一个踉跄。
秦溪稳住脚步,简直想要抱头痛哭了。
她怎么那么倒霉,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是了犯太岁吗?
冷静、冷静——
能够浮空说明来者起码是A级哨兵,付警官一个B级哨兵也撑不了多久。
好在那个A级哨兵是冲着她来的,付警官就算打不过,放弃纠缠,大概率也能保下性命。
她该怎么办?要到哪里才能搬到救兵?
找博士帮忙?
不行不行,博士还在中心城,从那里到朱瑾市就要五六个小时,等他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找付警官的同事?
不行,这个世界没有便捷的报警方式,她也不知道最近警卫局的地点,很可能在路上就被A级哨兵抓住。
那找白塔的巡卫?
虽然她为了外宿和管教发生了冲突,但保护向导是巡卫的职责,而且管教与巡卫似乎也是隶属于不同的机构。
她可以联络艾薇拉老师,再拜托艾薇拉老师请求巡卫队的帮助。
打定主意,秦溪在奔跑着下楼梯的过程中拿出终端,慌乱地寻找艾薇拉的联系方式。没成想,她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视线离开脚下的瞬间,就不慎一脚踩空,摔下了楼梯,撞到墙上,痛得头晕眼花。
她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却忽然被反手抓住手腕,狠狠按在墙上。
脸贴上了冰冷的墙面,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从她的身后经过,一道冷酷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停止反抗!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你被捕了。”
警卫员?
秦溪挣扎着喊道:
“等等,你是警卫员吗?你的同事还在楼上战斗!他需要援助!”
一道不同的声音从身后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小队才刚接到消息。”
“是一个叫作付蔚的巡警,他还在楼上!拜托了,警官!他在对抗A级哨兵,处境很危险!”
“带走。”
秦溪还没来得及再多说几句,就被拷上手铐推搡着带走。
身侧,络绎不绝的警卫员奔跑上楼,他们的装备参差不齐,姿势却是统一的老练,从她的身侧飞快经过时,卷起的风让她感觉到一丝冷意。
她走出公寓大门,前方人头攒动,一个个居民带着手铐,面色惶恐地被推上了警车。
秦溪有些迷茫。
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紧接着,她被粗鲁地推上了警车。漆黑的后车厢门在她的面前轰然关闭。
——
残破的铁门被缓慢地挪开,两名警卫员一前一后,小心谨慎地进入634号公寓。其中一位警卫员手持一部漆黑仪器,他手中的仪器一直在发出平稳的“滴嘟——滴嘟——”声响。
在他们身后的走廊上,另有两名警卫穿过635号公寓的房门,将一具女尸抬出。
手持仪器的警卫员一边谨慎地向屋内走去,一边用耳麦汇报:
“朱瑾市南城区环城路森见公寓634号房,明确有梦域残留的气息,未检测到梦核的踪迹。除了教廷圣徒以外,还疑似有……”
穿过狭窄的夹道,警卫员的声音顿了顿,防护面具下的面孔变得无比凝重。
在他的面前,公寓的墙体被暴力摧毁,明月毫无遮蔽地朗照房间,银色的血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执裁庭的参与。”
——
车辆颠簸,封闭的车厢内,空气无法流通,烟臭味、汗酸味、脚臭味,还有恶心的食物**的气味从四面八方侵入鼻腔。
复合气味涌入鼻腔,震得秦溪脑仁嗡嗡地响。她面色痛苦地掩鼻,手腕上的手铐发出哗啦脆响。
对面和身边挤着好几个同样面如菜色的普通人,但他们没有像她一样掩鼻,显然不是因为车里难闻的味道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秦溪有心打探情况,可一张嘴,一大口空气涌入口腔,像是吞了一口呕吐物,让她瞬间出现晕车症状,喉间泛出酸水。
为了避免吐人一身,她只好放弃了交流想法,闭上眼睛,通过放缓呼吸来缓解呕吐感。
难捱的坐车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辆才终于停下了。
后车厢门开启,清新冷冽的空气涌入,驱散了凝滞不去的恶臭。
秦溪感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连警卫员一如既往粗暴的拉扯动作也没有破坏她明媚起来的好心情。
被拉下车以后,她和另外十三个人拥挤着被关在了拘禁室里。这些人大多和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大多是从被窝里被拉出来了,有几个人的眼下还挂着惊惶的泪水。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都已经明晰之后的遭遇,并打定主意要逆来顺受。
手腕好像被手铐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也叫秦溪清醒了许多。
这下好了,外宿不过两天,就被抓进局子里了,白塔的管教又有理由来找她麻烦了。
秦溪动了动手腕,调整手铐的位置,结果又蹭到了破皮的地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诸位,打搅一下,请问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了吗?”
斜对角的人突然发声提问,秦溪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语气焦灼急切。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而发声的人似乎和她一样,在这里没有熟人。
“问问问,赶着去投胎啊!”
很遗憾,他的礼貌克制不仅没有帮助他得到想要答案,反而使他成为了他人发泄的出气筒。
“别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不是贱民了,上头那帮官老爷还不是把你一样抓来了!”
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哭着搭腔:“议院前不久不是出台了政策,说不让随便抓人了吗?”
“呵。昨天出的政策,今天还能管用?”
“别说议院出的政策了,清路局讲的话也不见……听啊。”
这道声音从角落的男人嘴里发出来,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旋即,他身边的的女人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在男人的那一句话落下后,原本吵吵嚷嚷的拘禁室瞬间沉寂,直到一道年轻的声音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默契。
“那个……我好像有听到警卫员说,这次出动和梦域有关。”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悲鸣:“我就知道非治安区不能住,那些黑心中介说得再好也不行,这下好了,半辈子撞不上的梦域也给我撞上了!”
“可南城区的房子那么贵,不在非治安区住,一个月赚的钱就全投进房租里去了。”
随后话题歪了楼,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抱怨价格过高的房租和黑心中介。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秦溪抓着手铐,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地跟着联想起来。
这么说来,她当初搬进森见公寓,其实也是有考虑性价比的因素在内,白塔有巡卫队负责巡逻,本身就在非治安区,位置偏僻。森见公寓是她能找到的通勤时间最短,安保条件又最好的公寓了,而且价格也很实惠,相比于其它同质量的房屋,只需要花费二十分之一左右的D级向导补贴。
秦溪有些心虚,又有点焦虑。
如果付警官所说的圣徒真的是冲她来的,那他们所经历的这场无妄之灾,很可能是被她招来的。
虽然这样想好像很自我意识过剩似的,但她异世界的来历也确实特别,一些动漫小说不是常有这样的设定吗,来自异世界的人被拿去作研究材料或是献祭材料什么的。
唉,不知道付警官现在怎么样了,警卫队的人盘问起来,她要怎么回答,付警官……他有把梦域中发生的一切和他的推测全盘告诉他的同事吗?
就在秦溪这样想着的时候,拘禁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那些因熟悉话题而热络起来的陌生人又变成了一言不发的锯嘴葫芦。
秦溪茫然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警卫员神色沉肃地出现在了门口,用成串的钥匙重重敲了几下铁门:
“谁是634号的住户,跟我出来。”
秦溪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
付警官回来了吗?他有告诉其他人她的异常了吗?他们有没有猜到圣徒到来或许和她有关?有没有猜到——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秦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安。
没事,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博士说了,她的常识已经能应付生活中的大多数情况,几乎不会被看出来历的异常。
况且,她是梦域的受害者,加之作为向导,她在某些领域享有的豁免权,这些或许也能帮她避免一些回答问题的麻烦。
秦溪站起身,理了理裙子:“我是。不过,作为向导,我有权拒绝单独接受审讯,并要求白塔的人员协同。”
静默的人群瞬间哗然。
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秦溪的意料,她一下就慌了神。
她记错了,向导不能这样?
门口的警卫员也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没有立马回答。
秦溪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烫,她握紧拳头,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不管她有没有记错,都要装得像是真的。
博士是这样告诉她的。
但是——
呜呜呜呜好想找个缝钻进去。
要求特权固然令人感觉羞耻,可要求特权还被拒绝,简直让人羞耻得想要立马离开这个美丽新世界。
“女士,希望你能知道,假冒向导身份是重罪,最高可以处以极刑。”
“我的姓名是秦溪,是不是假冒,你们可以向白塔求证。”
警卫员思考片刻,快步向她走来,秦溪被吓了一跳,好悬稳住了不争气后退的脚步。
但警卫员没有做什么,只是近身帮她解开了手铐。
“请跟我来。”
他的语气变得客气不少,看起来没有问题?
秦溪悄悄松了口气,随即也不知道被什么糊了脑子,学着在中心院见到的向导那样,高傲地抬起下巴,矜持地点头。
仿佛不是在拘禁室里被带去询问,而是居高临下地应允一场宴会的邀请。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秦溪尴尬地启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没等她开口,警卫员和其他人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不仅警卫员愈发谦恭,其他人也都自发地挤到墙角,让出一条路,他们局促地将手背到身后,像是担心自己的手弄脏了她的裙子。
羞耻的情感淡去,随即涌上来的是一种仿佛做错什么的迷茫与不安。
就像因揭露身份而被架到高高的架子上,与旁人隔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想要下来就必须踩上这些人低下的头颅。
秦溪跟上警卫员,僵硬地走出了人群。
她甚至疑心自己是否同手同脚。
直到出门左转,摆脱被高高架起的氛围,秦溪才稍许放松下来,而拘禁室也再一次响起窃窃私语。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见到她,就想多看两眼,原来因为她是向导啊……”
“难以置信,居然有向导在我们里面。”
“你看清她的长相了吗?好像和海报里的向导们一样很好看。”
“你们闻到了吗?她走过的时候飘过一阵很好闻的香味。”
“我也闻到了,不愧是向导啊……”
后面的话,随着距离得逐渐拉远,变得模糊不清。
些许困惑萦绕在秦溪的心中,警卫员带着她上上下下,随即在一层楼的走廊尽头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座写着接待室的房间。
他推开门,出现秦溪眼前是一间更为宽敞明亮的房间,屋内陈设讲究昂贵,仿佛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
“很抱歉,但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了,请你、您见谅。”
“嗯。”
不过是简短的一句回应,却让警卫员仿佛得到了某种鼓舞,他颇为振奋的说道:
“我会马上向长官请示,请您在这里稍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