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推演沙盘 第8章 第 8 章

每一个异能者的【能量图谱】，对调律研究员来说，都有研究价值。图谱中隐藏着异能出现的秘密和规律。

又因为异能者与灾厄源同根同源，观测图谱，进而统计、推理、分析，能找出灾厄源出现的原因，甚至能找到彻底解决灾厄源的方法。

禄狄默是唯一的S 级异能者，对谭溯星这样的研究员来说，是个绝佳的研究对象。

谭溯星在实验室时，还不了解禄狄默，只是在禄狄默神经紊乱时，救过他两次。而神经紊乱的禄狄默，只是一个等待救援的病人。

那两次，让谭溯星搜集到很多珍贵数据。

谭溯星随后向实验室组长提出建议：既然我们的首席裁决是唯一的S 异能者，为什么不拿他做研究对象？有了禄狄默的数据，我们的研究一定会有突破性进展。

组长吓得脸色煞白，严厉警告谭溯星，这种话不能说第二遍。拿禄狄默当研究对象这种事，想都不能想。

谭溯星不听，他用两次搜集到的数据，偷偷进行实验，被组长发现了。

那天，一向冷静沉稳的组长，像疯子一样，抓着谭溯星的肩膀大吼：“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下一次公司大会，组长声称，谭溯星脑疾发作时神志不清，会泄露机密，不适合在保密的研发中心工作，申请将谭溯星调离异能部。

禄狄默漫不经心地问：“陈秘书是不是死了？”

与会者全身紧绷，小幅度点点头，他们没有纠正，上一个秘书姓谢。谢秘书一周前被禄狄默一脚踢死了。

“那就让谭溯星当我的秘书。”

会议结束，组长通知谭溯星调岗的消息，谭溯星颇为不满。

仅仅过了一周，谭溯星就理解了组长的苦心。

禄狄默是一头野兽，野兽不会配合人类的工作，哪怕是给它们打营养针，野兽也会张开血盆大口。

而且，禄狄默讨厌别人对他的异能感兴趣。

成为秘书的第一个星期，周末，谭溯星跟着禄狄默参加酒会。

一位一夜爆红的明星，不知是爆红让他飘了，还是喝多了，他看到禄狄默，妩媚地笑着：“禄先生，终于见到您了，我对您的S 异能【半神】心驰神往。”

“我拥有A级异能【魅惑】”明星笑得倾国倾城，“我们是同类。”

说着，明星就要往禄狄默身上贴。

周围人怜悯地看着明星，他们都知道，明星要倒霉了。

伸出来的手还没碰到禄狄默的胳膊，禄狄默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明星的头骨被这一掌打得变形，一只眼球飞了出去。

晚会的其他人对此毫不意外，迅速移开视线，状若无事地举杯、碰杯。

机器人安静地将明星拖走，清洗血迹。那颗眼球被清洁机器人的滚轮榨成汁。

禄狄默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品尝美酒，与人闲聊。

异能部长期与世隔绝，公司里的纷纷议论传不到这栋大楼。这是谭溯星第一次见识到禄狄默的残暴。

这件事，隔着两世悠悠10年的时间，如今想起来，谭溯星仍心有余悸。

从此之后，谭溯星和其他人一样，对禄狄默的暴虐钳口不言，在其他人说出“禄狄默是我的偶像”时，麻木且平静地微笑，并默默猜测，这个人眼中的崇拜，多久之后会变为恐惧。

回忆结束，谭溯星已来到污染科外间。

污染科的员工，看到谭溯星，露出惊喜的笑容，在谭溯星说清来意之后，又失望地垂下脑袋。

污染科的科长沈觉，工作态度和三年前一样懒散，他蹲在角落处打游戏，头也不抬地喊：“小谭，你自己会检测污染值吧，我就不帮忙了哦！”

谭溯星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异能部的人，每周都要检查一次污染值。

他先用净化凝胶清洗双手，带上手套，换上防护服，又戴上护目镜和头盔，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也没露出来。随后推开辐射隔离门，走进内间，躺在监测床上。

这时，谭溯星想起完全推演沙盘。

沙盘到底是不是异能？如果是异能，他是不是可以调回异能部？

检测结束，谭溯星怀着期待走出去看数据。

“你是0？？”数据台旁边的小员工说。

其他员工不约而同地看向谭溯星，有人惊讶，有人贱兮兮地笑，就连沈觉也不玩游戏了，探着脑袋看数据。

谭溯星：“……请说全。我的污染值是0，谢谢。”

“你的污染值是0，这也很令人惊讶啊！”小员工说。

为什么要用“也”？

0当然指污染值，不然能是什么？

一个普通人，刚从灾厄领域里逃出来，污染值竟然能是0，所有人都围到数据台前，把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啧啧称奇。

谭溯星也有点惊讶，他曾在异能部工作了七年，多次接触污染物和灾厄源，离开异能部时，他的污染值是28

他每周都智能手表检测一遍污染值。手表中记录，上周，谭溯星的污染值是14

智能手表检测的未必准确，有±5的误差。

并且，手表中的服药数据显示，谭溯星这一周没有服用过污染净化药。

污染值从14±5，骤降至0，肯定和完全推演沙盘有关。

完全推演沙盘又为什么能让他的污染值降为0点？

正想着这个问题，沙盘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权限不足。”

“目前启蒙值：32点。”

“推演时间范围：目前时间点±120min内可能发生的事。”

“推演空间范围：完美世界公司总部及周围500米以内。”

“请提高启蒙值，以扩大推演范围。”

昨天晚上，谭溯星就听到过这个声音，但他认为是幻觉。

如今，谭溯星不认为这是幻觉了，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启蒙值从0提高到32点。

谭溯星久违地感受到喜悦，启蒙值在20点以上，说明觉醒了异能。

他成为异能者了？他有希望回到异能部了？

其他员工还围着“0”激烈讨论，谭溯星对着光幕挥了一下手，将数据翻到下一页。

启蒙值一栏赫然写着“32”这个数字。

所有员工再次陷入寂静。

沈觉的游戏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推开其他人，挤到最前面，盯着32这个数字看了很久很久。

“小谭你再去检测一遍。”沈觉说。

这一次，不用谭溯星自己动手，所有员工围着他，一丝不苟地做完整套流程。

反复检查了四遍，每一次都是污染值0点，启蒙值32点。

沈觉拿着四份投影出来的报告，反复比对着看，似乎博士毕业的他今天忽然不认识数字了。

“谭溯星，你成为异能者了。”沈觉抬起头说。

其他人连忙说：“快去分析科，查一查是什么异能！”

等了二十多分钟，分析科里一个人捧着报告跑出来，惊喜交加地喊：“A级净化系！还是新发现的异能，我们要将小谭的异能命名为【奇迹转化】”

竟然是净化系？谭溯星有些意外，完全推演沙盘有预言功能，更接近神秘系。

但谭溯星什么也没说，推演沙盘随他重生而出现，说出去，很可能引起麻烦。

上一世，谭溯星还没觉醒异能呢，仅因为调律的天赋，就被阿卡纳紧追不舍，他还想多活几年。

沈觉连忙问：“奇迹转化？什么意思？”

“小谭可以将污染值转化为启蒙值！”

整条走廊的人哗然。能降低污染值的异能，已弥足珍贵。

将污染值转化为启蒙值……这当然是奇迹般的转化。

“有了你，再加上首席裁决，”沈觉一条胳膊搭在谭溯星肩膀上，另一只手向上指天花板，“完美世界就不可能输！”

想到禄狄默，谭溯星淡淡的笑容褪去。

异能部相对独立，有专属的行政，总部只管人事调度、实习培训和经费审批。

这栋楼里，能见到禄狄默的人不多，了解禄狄默的则更少。谭溯星曾经在异能部工作七年，职位并不低，但没有一次在公司里见过禄狄默。

异能部的绝大多数员工，甚至不知道谭溯星当年被调离的实情，只以为是脑疾的原因。

离开异能部大楼时，谭溯星手中拿着一沓异能检测电子纸报告。

要调岗么？谭溯星对这件事有所顾虑，禄狄默会同意么？

片刻后，谭溯星无奈一笑，他真是被老板的疯疯癫癫搞乱了脑子。

他只是个秘书，又不是掌握公司命脉的高管，他想走，禄狄默怎么会拦着呢？

先交接了手头的工作，再去人事部谈调岗的事吧。

他将电子纸报告靠近智能腕表的表冠。表冠内置信息接收器，将这份报告吸收，储存在数据库内，有需要时再投影出来。

调岗的事需要暂时搁置，谭溯星作为秘书，还有一份工作没处理：明天，昙花岭收容所所长骆司源到访。

回到办公室，谭溯星先给对外交涉部的蓝芯木发了条消息，要他来办公室谈一谈会面的事。

等蓝芯木来办公室这段时间，谭溯星回忆着上一世的经历。

上一世，谭溯星把时间表交给禄狄默，提醒他明天下午两点和昙花岭收容所所长骆司源见面。

禄狄默丢下“不见”两个字，扬长而去，连一句解释也没给。

害得谭溯星及其他高管轮番上阵，说尽了好话，才和骆司源谈下合作。

不久之后，谭溯星拿着合作企划，向禄狄默汇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同意与昙花岭合作？”禄狄默从头到脚打量着谭溯星，“谭秘，你替我做的决定？”

那一次，谭溯星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高管们都和骆司源谈好了、企划也拟好了，双方员工开始对接准备工作，只差执行，卡在禄狄默这里，怎么也推进不下去。

谭溯星抓住一切机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只要他说出“骆司源”这三个字，禄狄默的眼神，就阴沉得堪称恐怖。

谭溯星至今也不明白，禄狄默为何不愿意与骆司源合作。

老板明明对公司的业务漠不关心，百亿资金的合作，对禄狄默来说，重要程度还没有“明天去潜水还是去登山”高。

禄狄默插手公司业务……应该说禄狄默对公司业务做出决策，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幸好骆司源是个成熟、宽容的人，他先被禄狄默放了鸽子，紧接着，已经谈好的业务临时变卦，骆司源竟然没生气，还反过来宽慰谭溯星。

私下里见面时，骆司源搂着谭溯星的肩膀，给他倒了一杯冰水：“别苦着脸，我知道你尽力了。禄狄默是个疯子，你也不愿意在他身边。我不和禄狄默一般见识……”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蓝芯木来了。谭溯星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蓝芯木坐下。

“老板和骆司源有什么私人恩怨么？”谭溯星问。

禄狄默每一次与其他公司的人会面，在对外交涉部都有记录。

蓝芯木按了下太阳穴，脑内的义体亮起蓝光，从额头划过，钻入眼眶。

他盯着“空气”看了好一会儿，随后说：“我检索了所有老板与骆司源的会面记录。2年前一次交流会，老板和骆司源都参加了。”

“《人造染色体VIXP-3068对中枢神经的影响》，这场会议？”谭溯星问。

蓝芯木点点头：“你记得？”

“会议我也参加了，当时我还是调律师。”谭溯星仰靠在椅子里，心烦地闭上眼。

那场会议没发生任何意外，禄狄默和骆司源只简短交流了几句。

骆司源很友善，他还夸赞谭溯星等调律师很优秀。

公司之间没有龃龉，禄狄默和骆司源又不熟，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恩怨？禄狄默为何连见一面都不肯？

“是不是老板忌惮骆司源啊？”蓝芯木压低声音，“骆司源的异能……”

骆司源的异能是【傀儡牌】，S级，神秘系。

目前已知异能效果：骆司源可以给异能者或灾厄源打上傀儡标记，使之成为自己的傀儡。

等级相同的异能，强度和珍惜度未必相同。

比如，同为A级异能，神秘系最强大、最稀有。

其次是净化系，再次是战斗系。

此外，还有治愈系、控制系、防御系、空间系、生命系……

据公司统计，全球神秘系异能者不超过10位。

其中，既拥有神秘系异能，还是大公司最高领导者的，只有两位：禄狄默和骆司源。

谭溯星蹙了一下眉毛：“忌惮？”

蓝芯木：“对啊，异能者若有个综合能力排行榜，我们老板天下第一，骆司源就是天下第二。”

谭溯星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蓝芯木不了解禄狄默，禄狄默不会忌惮任何人，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是，既然提到“忌惮”，谭溯星倒是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让合作顺利进行下去——激将法。

直接问老板：为什么不和骆司源见面，你忌惮他么？

这样说，禄狄默大概率会和骆司源见面，但见面后会发生什么，谭溯星就不知道了。

不过谭溯星有【完全推演沙盘】

送蓝芯木离开后，谭溯星给异能部发通讯，让他们送一盒【异能强化针】过来。

异能强化针，顾名思义，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强化异能，持续时间30分钟。

副作用是，强化期间，异能者更容易被污染，且在接下来的1-7天内，进入虚弱状态。

收到强化针后，谭溯星脱下外套，挽起衬衫袖，将针剂缓缓推入肌肉。

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谭溯星闭目靠在椅子里，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

漆黑的视野中，出现【完全推演沙盘】

启蒙值：32（ 744）

推演时间范围：目前时间点±48h内可能发生的事。

最高推演步骤：两步。

出现事件：【激将法】

请做出你的选择：【实行】【不实行】

确认选择：【实行】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想法。】

【激将法对禄狄默很有效，但结果不可控。】

【你像往常一样告知禄狄默近期的行程安排。】

【说到明天与骆司源见面时，禄狄默丢下“不见”两个字，就要离开办公室。】

【你选择使用激将法。你问禄狄默：老板，你不愿意与骆司源合作，是因为你忌惮他么？】

【禄狄默转头瞪着你片刻，阴沉沉一笑：“我会和他见面。”】

【他们确实见面了。】

【当天晚上，你从新闻中得知，骆司源被残忍杀害，凶手是完美世界首席裁决禄狄默】

【第二天，当你走入你的办公室时，你会看到骆司源的尸体，涂了防腐涂层，摆在沙发上。】

所有文字散去，眼前出现一个画面。

骆司源血淋淋的尸体摆在沙发上，全身骨头被敲碎，整个人宛如被捏变形的泥偶。

“你不是想见骆司源么？”禄狄默一条手臂搭着谭溯星的肩膀，“就把它摆在这儿，让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把尸体搬走。”

“谭秘，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推演出的未来中，谭溯星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禄狄默：“你还没说谢谢呢。”

……

谭溯星猛然睁开眼，呼吸急促。

禄狄默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