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霜星是被透过厚重窗帘缝隙的阳光晃醒的。
她坐起身,房间里依旧安静。走到门口,试探性地拧了拧把手——还是锁着的。意料之中。
她去浴室洗漱,看着镜子里那张还算淡定的脸。不能慌,越慌越容易被他们拿捏。
早餐是佣人送来的,依旧丰盛。她安静地吃完,然后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这间卧室很大,有独立的卫浴和衣帽间,但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窗户也打不开。一个豪华的孤岛。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远处有几个穿着园艺服的人在忙碌。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种冰冷的奢华。
上午十点左右,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进来的是言淮瑾。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台轻薄的手提电脑,看起来像是刚从书房过来。
“早上好,霜星。”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沉静,“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还好。”徐霜星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看着他。
言淮瑾走到房间中央的小沙发边,将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坐了下来,姿态放松自然,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书房。
“怕你无聊,给你带了点东西。”他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显示的是某个线上图书馆的界面,“这里有一些电子书和公开课,你可以看看。网络是受限的,只能访问我预设的几个网站。”
徐霜星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确实都是些学术网站和电子书库。他连这点都考虑到了,用知识和信息来填充她被囚禁的时间,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谢谢。”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言淮瑾抬头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不用谢。我知道你喜欢学习。”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我记得你以前旁听我的《认知心理学》时,提的问题很有见地。”
徐霜星心里微哂。那时候为了接近他,她可是提前查了不少资料,硬着头皮装出来的“有见地”。
“言教授过奖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言淮瑾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不,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有兴趣。如果不是后来……”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如果不是她卷款跑路,或许他们还能继续那段“师生”间的探讨。
徐霜星没接话,只是看着电脑屏幕。空气安静下来。
言淮瑾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霜星,我知道你用那种方式离开,一定有你的理由。也许是我们……做得不够好,让你感到压力,或者……害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温和,试图剖析她的心理,找到她逃跑的“根源”。
徐霜星心里警铃微作。言淮瑾是搞心理学的,他最擅长这种不动声色的套话和引导。比起秦焱的暴躁和奚暮野的直来直去,他这种温和的探究更让人难以招架。
她不能被他带节奏。
“没什么理由,”她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语气坦然,“就是觉得没意思了,而且正好需要一笔钱,所以就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场精心策划的欺骗和逃离,只是一时兴起的游戏。
言淮瑾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没意思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温和,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紧绷,“我们五个人……在你眼里,都只是‘没意思’就可以随意丢弃的吗?”
徐霜星歪了歪头,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言淮瑾呼吸一滞。他看着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的专业知识,他的循循善诱,在她这种近乎坦率的“无情”面前,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好吧。如果你暂时不想谈这个,我们可以先不谈。”他指了指电脑,“你先看看书,打发时间。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下载。”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背影依旧挺拔,但似乎比进来时僵硬了一些。
徐霜星看着关上的门,轻轻哼了一声。想跟她玩心理战?她还偏不按常理出牌。
她坐到沙发上,随意地浏览着电脑里的资源。确实有很多她感兴趣的内容,言淮瑾在“投其所好”这方面,做得无可挑剔。
看了一会儿书,她觉得有些闷,走到门边,试着拧了拧把手——依旧锁着。她抬手,敲了敲门。
门外立刻传来恭敬的询问:“徐小姐,有什么需要?”
“我想出去走走,就在房子里。”徐霜星说。
外面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请示。过了一会儿,门锁“咔哒”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是保镖。
“徐小姐,请。”其中一人侧身让开。
徐霜星走出房间,第一次看清了这栋房子的内部结构。极其宽敞的挑高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艺术品和家具,风格冷硬而现代,符合殷玄辰的审美。
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在客厅里慢慢踱步,打量着周围。楼梯,走廊,紧闭的房门……这地方大得像个迷宫。
走到餐厅附近时,她听到了压低声音的争吵。
是秦焱和奚暮野。
“……凭什么你下午陪?我上午刚跟殷老大说了,下午我带她去玻璃花房看看!”这是秦焱不满的声音。
“花房有什么好看的?闷死了!我带她去健身房活动活动,总比关在房间里强!”奚暮野反驳。
“活动?跟你去打拳吗?她那小身板受得了?”
“你少瞧不起人!我可以教她点基础的!”
“用得着你教?我……”
两人的争吵在徐霜星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戛然而止。
秦焱和奚暮野同时转过头,看到她,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秦焱迅速收敛了怒气,别扭地移开视线。奚暮野则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吵完了?”徐霜星语气平淡地问。
秦焱脸上有点挂不住,咳了一声:“谁、谁吵了?我们就是在商量。”
奚暮野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商量出结果了吗?”徐霜星走到餐桌旁,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慢悠悠地剥着皮,“下午谁‘陪’我?”
她特意加重了“陪”这个字,带着明显的嘲讽。
秦焱和奚暮野的脸色都变了变。
“我带你去看花房,里面有很多稀有品种。”秦焱抢先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花房没意思,”奚暮野立刻反驳,看向徐霜星,“健身房器材很全,或者……你想去影音室看电影?新上了不少片子。”
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某种裁决。
徐霜星把剥好的葡萄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她看了看秦焱,又看了看奚暮野,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随便。”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瞬间垮下去的脸色,转身继续她的“散步”。
两个保镖立刻跟上。
秦焱和奚暮野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互相瞪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都怪你!”秦焱低声抱怨。
“明明是你先吵的!”奚暮野不服气。
徐霜星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争执声,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看,所谓的“强势”,在她面前,就是这么不堪一击。他们越是想争,越是显得可笑和……卑微。
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保镖始终保持着距离,但视线从未离开她。
最后,她走到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的花园。
自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但她并不着急。猫捉老鼠的游戏里,有时候,老鼠的镇定自若,反而能让猫先乱了阵脚。
她有的是时间,陪他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