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烟 第69章 陆拾玖

“那也得注意安全。”

权岫洗完手声如洪钟的道了句，紧接着精神矍铄的看向权释和喻辞两个叮嘱道：

“最近外边不太平，司机送你们到学校之后，看着小诗进教室了你俩再去上课。”

“别嫌你祖父多心啊，今天新闻和报纸头条的热闻，是有人在你们学校附近巷子的垃圾桶发现了尸｜块，警察去的时候啊，听说野狗啃的只剩下骨头了。”

上官澜惜拿出干毛巾，一边细致的给小孩一样甩水珠的权岫擦手，一边忧心忡忡的道。

喻辞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和权释深邃的视线，他一敛眸子示意眨着眼睛好奇的喻诗快点吃，随后迅速回应两个还在惕然心惊的老人：

“哦，您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

许松青的化学课结束后，紧接着是眼保健操的大课间，郑筱柒偷偷窜出去接水回来，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敲了敲喻辞的桌子，拉着板凳坐过来小声惊讶道：

“辞儿听说了没，咱们学校旁边死人了！”

“哦，闹得人心惶惶的，今天都在讨论，我想不知道都难。”

喻辞冷淡回应，跟着音乐继续做无聊的眼保健操，但他突然心底一沉感到不对，松开双手有些纳闷的看着她：

“你还好奇？谢驰扬不是已经带着搜查科去现场看了嘛，怎么着情报处还没找到那个人的身份？”

从上次方隐千求万求林少休，某个原来和权释一起沆瀣一气的alpha才蛮不情愿的把身形和常淼相似的乔溪乘借出来当顶替的诱饵。

事后某位心虚的小omega早跟他坦白了，除了他、权释、林少休，还有全贯、路遥、郑筱柒、贺知心，分门别类隶属于TBT的五大部门。

虽然权限没有权释边序那么高，但至少也是和方隐林潜一样拿着绿色飞鸟徽的Z国分部小部长。

一想到这儿喻辞就来气！

合着他就活该被这群人演上几个月？！

郑筱柒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尴尬的扯唇笑笑，旋即又听喻辞蹦出来了句习以为常又毫无波澜的吐槽：

“更何况咱们学校附近又不是第一次死人，去年那个姓卓的叫什么你们已经忘了？”

“额…”

郑筱柒欲哭无泪的鼓鼓脸颊：

“小喻老师，人家不姓卓，人家姓蒙，叫蒙焯。”

“哎呀重点不是在这儿，我听边执说，这事儿好像和常淼的事有点关系。”

郑筱柒忽的正着脸色，凑到喻辞身边摸了摸下巴，突然她又神经质的话锋一转拍了下脑袋，抱着杯子压平声线道：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我刚去边执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他们在那开小会，权执让我顺便给你带句话，他说明意姐发了消息，常淼最近在心理治疗下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并且有意愿想见见你们。”

喻辞眉头不轻不重一挑，小声回道：

“知道了。”

下午边序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喻辞翻着喻诗入学考试门门A 的成绩单，颇为欣慰的签上名字，随后貌似无心的问了句学校附近尸｜块的事。

“嗷，你说他呀。”

边序从后视镜瞥了眼给喻辞投喂零食面色波澜不惊的权释，声调没什么起伏的道：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是个老赖，叫李平，用照片让靳巍指认过了，常淼是他通过李平的手上卖出去的，也是李平教唆他去杀常淼，并承诺事成之后会给他一瓶足够让他安稳一段日子的药。”

“但搜查科调查过了，李平是诓他的，毕竟一个赌徒又能有多少钱愿意给个瘾｜君子挥霍。”

“李平死因呢？”

喻辞咬住权释递到嘴边的巧克力棒，登时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他心虚的吞了吞口水，见着alpha若无其事的继续翻着手上的书，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听边序道：

“一刀封喉，不出意外，又是个职业杀手！”

VIP病房。

休假回来的林潜眉眼含笑的瞧着眼前这对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忍俊不禁的抽出胸前的笔，颔首唰唰在夹板的报告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小助理后，他双手插兜弯着眼睛笑着俯身问乖乖喝粥的常淼：

“今天感觉怎么样淼淼？头还晕不晕，肚子痛不痛？”

揪着被子靠在床上的常淼唏哩呼噜吞碗粥，睁着一双咕噜噜水亮又清澈的大眼睛悄咪咪抬眸看了投喂他的男人一眼，不巧倏地和苏有清满目柔情的双眸撞了个实在。

小omega羞怯的忍着砰砰跳的心脏，压抑住偷摸上扬的嘴角，但很快又后知后觉一个怔愣，不好意思的回视林潜，乖巧懂事的摇摇头：

“没有没有，我最近好很多啦，辛苦明院长和林医生一直在特别照顾我，我和…我和——”

常淼抿唇颔首，揪住苏有清的衣袖纠结的晃了晃。alpha倒得体大方的搂住他的肩，掌心轻柔的蹭着小omega的毛茸茸的脑袋给他鼓励，常淼这才放松身子，软软一笑说完剩下半句话：

“…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我和哥哥…都很感激大家。”

“太客气啦淼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林潜看着小护士给常淼换了袋新的点滴，不经意一瞟，见小孩凝着眉心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眨着眼睛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潜不禁又出口语气和缓细长的问：

“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是这样——”

苏有清接过常淼的话，他扶着精神不济的小omega躺进被子里，略带抱歉的道：

“淼淼一直想见见那位在他发病期间救了他的小哥哥，我想请问…那位喻医生，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

苏有清知道这些能拿的出红色、绿色飞鸟徽的少年们不一般。

他也知道喻辞不一般。

那天常淼被送出产房，他守在小omega床前，几乎是下意识的把一年前A大生科院路边的实事特刊里那张冷冽到甚至连乌羽罅隙都透着苍冰的白皙面庞从脑海深处蓦地揪了出来！

但苏有清至少也是混了个博士学位的聪明人，他知道话有分寸心有尺度才不会让好事变成坏事！

林潜眼底的笑缓缓染上一丝不明的深意，他的余光倏地瞥到了玻璃观察墙外的两道熟悉身影，稍愣之后展颜一笑，驱动几下脚步挪到了门口，在喻辞蜷曲的指节还没落到门板上时，beta哗的拧开了把手，将双方毫无预兆的暴露到对方面前。

“这不巧了，说着就来了。”

林潜对着喻辞溢了摸打趣的笑，但唇角的弧度却藏着严凉。

喻辞不动声色的眨眼带过，将明眸落在他身后的苏有清身上，嗓音冷淡又不失礼节：

“听说你们找我。”

话音刚落，只听“腾”的一声弹射，躲在苏有清身后阴森着神情的小omega“桀桀”闷笑出声，诡异的小表情宛若恶狼扑食一般唰唰闪烁着四角星星眼。

气氛诡异的沉凝。

八爪鱼似的常淼像抱毛绒大笨熊一样缠在双目呆滞的喻辞身上，一张算是养了点肉的漂亮脸蛋亲昵的贴着omega的柔软的肚子，挤成猫猫嘴豆豆眼的卡通小表情萌的房内一众人手足无措。

“你好香啊小喻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常淼小猫求摸摸般继续蹭着，喻辞双眸无神微乎其微的扯了两下嘴角，轻拍着小omega的背算做回应。

“额……”

苏有清吞吞口水汗颜，他抽了张纸巾心虚的蹭着额角不太明显的冷汗，偷偷去瞧捂着嘴巴偷笑的林潜和神色如常的权释并没有多大反应，随后才悄然沉了口气，放松神态解释道：

“淼淼看见自己喜欢的都会这样，他等会冷静下来就好了，你们…你们别见怪…！”

“我才不是！”

常淼立刻紧紧抱住喻辞凶神恶煞的反驳他，小omega大眼睛微眯着压了压，突然无比嫌弃自家alpha的挥了挥手，撅着小嘴嘟嘟囔囔：

“去去去，快点洗碗去，这里不需要你了，我要和哥哥们自己说小话！”

苏有清眼底的无奈很快被宠溺淹没，他露出难为情的神色，讪讪而笑道：

“那就麻烦各位帮我照顾下淼淼了。”

喻辞从常淼稍带驱逐的话中品出了点意味不明，等到苏有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小omega嫣然笑着招呼着他们坐下，亲切的拉着喻辞的双手迫不及待又稍稍自嘲的道：

“我们家那位我了解，如果没人敲打的话，他这块朽木怕是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开窍。我想见您，第一个就是想谢谢您替他解开心结。”

喻辞不置可否，只是回握住甜甜一笑的常淼听他互诉衷肠似的娓娓道来：

“我以前可爱吃醋，听他朋友说他的感情史会吃醋，看见他和别的女老师走的近也爱生闷气，一点也不懂事的总想变成钉子凿开他的心房，却没想到执拗会给我们俩个之间造成这么多误会。”

“我醒来之后他抱着我说了很多很多，我知道他这么多年来也在默默喜欢着我守护着我之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常淼声音坚定有力，他清澈的眼睛从最远的权释游移到喻辞身上，目光如炬的咬着牙齿继续道：

“这也是我想见你们的第二个原因。”

“哥哥…哥哥和我说，现在仍然在有像我一样的omega或者beta孩子经受着那些非人对待，我…我…”

或许是勇敢的小omega打算解开好不容易止血结痂的伤疤，常淼的神色略微开始恍惚不安、惶恐失措，胸腔起伏喘着粗气，甚至抓着喻辞颤抖的手开始退缩，试图要抱着身子蜷缩进角落。

喻辞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清晰的目光锁在常淼逐渐失去血色的小脸上，和随之而来神色沉凝的林潜配合着让他靠着软枕坐到床头。

林潜在常淼面前晃了两下手，确认小omega的眼神还能跟着自己，于是双手牵着他，温润的声音像好听的溪泉一样缓缓用胸膛流出：

“别怕淼淼，跟着林潜哥哥一起深呼吸…放松…对，我们淼淼很厉害做的很好，我们再来一遍，深呼吸…放松…”

“不行，不能再刺激他了。”

喻辞眉间阴云密布，视线和站在他身侧的权释一触即分，旋即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常淼，喻辞那根隐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弦突然被触动，半晌喉尖一滚低声而语：

“明意说他看起来精神大好开朗活泼，实则已经有了很严重的ptsd，这小孩，明明知道我们再来时就是要变成逼着他重新回忆那段不堪和黑暗的罪人，可他却傻乐呵的…”

“喻辞…！”

权释晃着他的手，猛地叫他。

喻辞顺着权释的视线看去，只见紧紧抓着林潜双手的小omega痛苦的狰狞着苍白恬静的小脸，他额角细密的汗汇聚成豆大的水珠顺着侧颊滑落，神志恍惚的要支撑不住身体，却倔强执拗的咬着牙，硬是将字一个一个挤出喉咙：

“别…走！我…可…以…！”

“我可以的！”

常淼泪流满面的喉出了声：

“我不害怕！我可以的！”

“我很幸运得到的救助，可是如果我懦弱的逃避，我可怜到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世界的宝宝就白白受到伤害了！”

“我每拖一分钟，那些和我一样被关在监狱里的omega和beta们就要再多煎熬一分钟！”

权释双眸微垂迅速打开了录音笔，随后只见被林潜擦干净眼泪鼻涕的常淼深深呼吸了下，定着空洞的双眼开始回忆，断断续续结巴道：

“我们…我们每一个人，在被送进去…送进去之前…都会在这里…”

常淼迅速指了下自己的左肩。

“…都会在这里刻上一串编码…我的…我的编码是92638，从被关进去开始…编码就是我的名字…”

“那个地方很大…大到如果一个人走进去的话，肯定会迷路…我记得…那里的灯光很昏暗…停电的话就像是…坐高铁穿过隧道一样的感觉…所以…所以每天灯都会常亮…”

“…我…我只在很多人一起住的房间…还有…还有实验室待过…房间很大…很暗…人很多，我我之前有有数过…一个房间大概有…二十多个和我一样怀着孕的男孩女孩…大家…都战战兢兢…的活着…每次…每次需要试药…体检…会会分好几批…”

“那里…那里很安静…每天…每天都没人…说话，有的有的只是…不听话被电击和关小黑屋禁闭的哀嚎…还有…还有刚出生的宝宝…嘤咛的哭声…”

“听说失败品会被立刻处理…处理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就只是一瞬间…宝宝的哭声就…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