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波湖离左丘家并不算近,承晚去时快马加鞭,用了一日多的路程,回来时左丘家雇了马车,将承晚舒舒服服送了回去。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承晚甫一落地,便听到了不少的传言。
但那不是他该管的。
他只捧着菜谱去找左丘家厨子,在几位厨娘诧异的眼光中盯着她们做完了一顿饭,便如捧着珠宝般小心翼翼地端着自个的食盒回了房间,饿死鬼投胎般吃了个痛快。
敲门声起,承晚心中一沉,后月与第五夏不在左丘家,越乔找他从不走正门,左丘云没理由找他,如此,他大约能猜出在此时找他的人是为了什么了。
“承晚少侠。”
承晚开门,看着眼前殷勤的小胡子,礼貌开口:“三当家。”
“哟,吃饭呢?”左丘巩闻到饭菜味,探头看了一眼,“不打扰吧?”
承晚皮笑肉不笑地应他:“不打扰。”
说着,侧过身请他入屋。
左丘巩迈进屋子,打量了几眼屋里的陈设,便收回眼,掀开衣摆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承晚未合门,看了眼外边偶尔走过的奴仆,将门卡住,好让他们此次谈话显得足够光明正大,这才回身在左丘巩身边落座。
“不知三当家此次找在下,是有什么要事?”
左丘巩摸了摸胡子,盯着他得意一笑,拿出一本册子晃了晃,放在桌上两指并拢推给他:“听闻承晚少侠在我左丘家寻人,某愿尽绵薄之力。”
承晚视线跟着那不大的册子,并未开口。
“范围不大,只有我这一支的族人以及暗卫,名字里有‘兰’字的,都帮你挑出来了。”
承晚抬眸,看着他含着精光的双眸,冷静地开口:“无功不受禄,不知道三当家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
左丘巩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承晚少侠够爽快,既如此,我也直接说了。”
“我想知道,此次在银波湖,都发现了什么。”
承晚不动声色,心道果然如此。
银波湖找到羽灵草这事在左丘家可谓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想着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最该着急知道这事的大当家左丘苓还没找上门来,左丘巩就急忙来示好,这其中还是与这几日的流言有关。
有消息自银波湖传来,说观寻司的人在四个当家各自的领地,都找到了羽灵草。
消息有几分真假他不知道,但他很肯定后月在等人上钩,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要先接受审判。
“三当家不知道吗?”承晚佯装惊讶,避重就轻道,“前辈与第五姑娘在曹老板的花坊附近找到了五株羽灵草。”
承晚的反应在左丘巩意料之内,他依旧是笑,语气和煦:“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承晚少侠必然知道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承晚微微笑道:“三当家想多了,在下能知道些什么?不过都是与大家一样罢了。”
说着,又点了点册子,解释道,“我与前辈虽是结伴来左丘家,但我只为找人而来,并不参与羽灵草的事。”
左丘巩“唉”了一声,直道:“这话说的,你那日急匆匆赶去银波湖,不就是为了羽灵草?”
承晚摇头,耐心与他开口:“那只是受人所托。”
左丘巩眼珠子一转,敲了一下册子,悠悠然道:“那如今也可受我所托,叫我知道一些内幕不是?”
承晚挂在嘴边的假笑已然有些僵硬,他能说些什么,他知道得最多的就是银波湖那顷湖水下面埋了不少的羽灵草,其他是再不知道了。
难不成要与他说这些?他毫不怀疑月神会在顷刻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无情地夺走他的性命。
他还没活够呢。
承晚将册子推回给左丘巩,再次言辞拒绝:“抱歉三当家,在下确实不知。”
左丘巩神色一滞,眼里掠过几分不耐,但也没有翻脸,只是“啧”了一声,开口:“看来承晚少侠是嫌我诚意不够。”
“不,不是……”
左丘巩长吁一声,摇摇头站了起来:“罢了,既然这点东西不能让承晚少侠开口,那某改日再来。”
左丘巩摩挲着衣袖,面色有几分凝重,他摸不清这其中消息的含金量,便也难以估算交易价值,眼前的人看起来又是个不好撬开嘴的,只得回去再做打算。
承晚将册子拿还给他:“三当家,这个,还请拿回去。”
左丘巩将册子推了回去,忙开口道:“哎呦,收下收下,我这都拿来了,哪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两人推搡了一阵,最后还是左丘巩强硬地将册子塞回到承晚手中,他用力地箍紧承晚的手腕,压低声音对他道:“小小心意,承晚少侠就别拒绝了,某也不求其他,就是若有事,还请承晚少侠帮上一二。”
说完,速速抽身而去,承晚看着他大步离开,握紧了手中册子,眉头紧锁。
烫手山芋般的册子被承晚放起,并没有掀开,曹仙来的事他还未与第五夏和那群长老们算清楚,还不需要左丘巩的“人情”。
再说了,一旦接受这册子,这就意味着他真的要搅和进羽灵草的事无法脱身了。
他又不是走投无路,何必惹一身腥。
承晚走到门口打算将门关上,却不想远远看见了大当家左丘苓站在走廊边上看着他,一见他出来,便轻扇扇子对着他点了点头,笑容莫测。
承晚顿时倍感头痛。
走了一个三当家,又来一个大当家,那后面岂不是还有两个当家也要来找他?
视而不见显然是不行的,承晚硬着头皮,转身将门合上,向左丘苓走去。
“大当家找在下有事?”
“我想你应该猜我的目的与我刚才那二哥相同。”左丘苓轻笑着,扇子小幅度轻摇着,遮住下半张脸,只剩一双上挑的眼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
“在下不知羽灵草的事,还望大当家另外找人打探消息吧。”承晚礼貌地拒绝,不想再给她纠缠的时间。
“你可猜错了。”左丘苓单手环胸,手中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我来呢,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承晚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告辞转身:“想来不是我该知道的事,大当家慎言,在下告辞。”
说完急匆匆便要离去。
不想左丘苓却在他身后不慌不忙地开口:“第五夏的祖母,名唤第五兰。”
承晚脚步猛地一顿。
左丘苓慢悠悠走上前来:“如何,这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吗?”
承晚情绪有些糟糕。
一方面,他为左丘苓这种强行拉他下水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悦;另一方面,她提供的可谓是十分有价值的消息,他心中很明白左丘苓能这么直接地给他这样具体的消息,那么这个第五兰,极有可能就是他想找的人。
“大当家希望在下如何?”承晚冷着脸,语气有些冷意。
左丘苓不是傻子,知道强做的买卖走不长久,况且现在是她有求于人,自然是要用更多的好处来换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机会。
“承晚少侠不必担心,我所求不多,只求关键时刻,能帮我在月探使面前美言几句。”
承晚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想通了其中利害关系。
左丘苓能做这个大当家,脑子确实比左丘巩好上许多。
她不问自己在银波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旁敲侧击后月到底藏了些什么心思,只是用这种强硬的办法来为自己求得一个缓冲的机会,好叫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刻,或许能在绝处逢生。
只是承晚又犯了难,这般答应她他又不甘心;但是若不答应,自己凭白得了这么个消息又不作为,又实在算不上是君子行径。
承晚这边还在纠结着,那厢左丘苓已经施施然走远了,对她来说,她根本不需要具体答案。
距她观察,承晚就是个原则性强得有些古板的人,违背他心意的事他根本做不出,所以,直接将他拉下泥潭,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
承晚决心找后月与第五夏好好谈谈这事,闭门谢客盼了好几天,这才将二人从银波湖盼了回来。
今日风有些大,刮起了不少凋零的枯叶,勒马声响彻天际,落叶被不同的脚步碾碎。
与往日不同,这次两人从一进门气氛就有些不对,几队暗卫整齐地跟在她们后面,阵仗极大。
动静不小,引得几位当家的纷纷从屋内走出,神色各异地看着站在院中心的后月跟第五夏。
忽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几队佩剑的暗卫有序地侧身,为中间让出一条道,随即有熟悉的叫喊声响起:
“放开,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承晚骤然睁大眼睛,愕然地看向被紧紧绑了手脚押上来的越乔。
越乔剧烈挣扎着,那张本就动过手脚的脸如今又添了许多伤势,整个脑袋肿成馒头似的,十分惨不忍睹。
很难与最开始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对上号……
这厢挣扎声不断,后面又有人被押了上来,与越乔的愤怒比起来,这人倒是那没么火爆,只是满脸都是眼泪,哭着求左丘家放过。
承晚十分怀疑这也是个观寻司的卧底。
第五夏只当没听见,径自抬起手,轻巧地向前一挥。
几位当家的霎时被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