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谢太师与裴煊日日商议,心事重重,无暇顾及纨绔侄儿与侄媳妇,也让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得了空闲继续放风,不用急着返程过那野外求生的日子。
没人督促管教,江揽月便天天拉着谢珩范有鱼在酒肆乐坊里流连,夜里在哪喝醉便在哪就寝。
一时之间,坊间纨绔夫妻的恶名大噪,等传进皇后的耳朵里,为时已晚。
皇后本以为谢珩为人夫,再是纨绔,也会对妻子多加约束的,没想到竟是混账成这个德行,纵得新婚妻子流连于那种腌臜之地。
皇后的手按在座椅突起的牡丹花状的扶手上,“谢太师呢,怎么也不管管他们?”
老太监细着嗓子:“娘娘,谢太师怕是分身泛术了。”
她更加握紧了扶手,“此话怎讲?发生何事了?”
“据说是因近来有风声传来,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说那民间有人起义叛乱,在朝堂上无人主动请缨去查此事。陛下便钦点了谢太师为主,与那才不久晋升上来的探花郎裴大人为辅,限他们二人一月之内想出良策并抓到党羽,若是真有人意图叛乱,便捉出来,若没有也要将那恶意谣传的源头抓来问罪。”
听完,皇后倍感头疼,叛乱事大,非数月能查到根的,纵是谢朝之跟那探花郎有万般本领,都是赶不及的。
皇后心头乱成一锅粥,面上却是不动分毫,语调也是听不出一丝躁意,依旧是那股子清冷孤傲的声音:“这是陛下何时定下的事?”
“也就娘娘您为陛下准备生辰礼的那几日。”
难怪谢朝之那日在她的寝殿内,说话大胆行为冲动,原是帝王想借机逼死他。他这是跑来泄愤!
事成,领一点不痛不痒的封赏,一旦事败,那说法便多了,脏水只要敢泼出去,帝王甚至能说叛乱领头人便是谢太师。
谢朝之的命无所谓,但谢家已与江家结为姻亲,若是处理不得当,谢珩跟江揽月也会一并遭到连累。
怕就怕帝王不仅仅是想除掉谢家,还有皇后的位置,也要罢黜。
娶她为后,起初也只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为了成全太上皇的遗愿,那时帝王还没脱离太后的管制,擅未完全得权,那一道道“帝王的旨意”不过都是太后的意思。
而太后今年身子大不如从前,卸下重担无心朝野后,整日吃斋念佛。
老太监自觉十分懂眼色,话锋一转又说起起初说的事:“娘娘莫担心,这样的小事一直让太师操心,也是大材小用了,老奴这就去帮您寻个名师去,定能将您的妹妹妹夫都调教好。”
“你去办吧,本宫要歇息了。” 皇后清冷的眸子一阖,往旁伸手,宫婢立马扶住她的手往榻间走。
远在司乐坊,江揽月侧卧在竹席上饮着冰镇梅子酒,背后忽然一麻,打了个寒颤。
她坐起身来,抱臂让拿来毯子,对着左右一个劲对着冰块扇风的男宠道:“先别扇了,把冰块挪旁边去。”
本来还想着男宠干这种苦活手劲大,可几杯冰镇过的梅子酒下肚,加上这风重带着冰冷的湿意,宛如从酷暑到了寒冬。她也不过穿着一件单薄妃色裙衫,哪里遭得住。
范有鱼嘴贫起来:“让你别贪凉,知道冷了吧,等下子扶兄可要心疼了。”
谢珩拔出一柄短刃,插进案面,侧脸显得有三分阴鸷可怕,“你再带上我,就将你的舌头绞了。”
范有鱼连忙捂住嘴巴。
“豁。爹,你看到了吧,他们不但整日沉迷酒色,还动刀子,性情暴戾得很呐。”乌盛站在门扉处,一只脚想跨不跨的,明显是被那日打怕了。可到底是乌少师老年得来的独苗苗,借着东风之势,气焰不减反涨。
乌少师白发苍苍,负手稍稍佝偻着身子,缓步走了进来。
“少师。”范有鱼连忙起身,走出了凌乱的步伐:“乌少师,这几日的功课我都做好了,我现在就回府,将功课拿来给您过目。”一溜烟地就想跑,却是被门扉处不敢进来的乌盛和乌家家仆拦了下来。
有了上次挨揍的经历,乌盛现在去哪都会带着两个壮汉家仆,看着也是十分唬人。
乌盛:“诶呀,我爹是你的恩师,他刚来,你便要跑,是不将我爹放在眼里吧。”
乌少师挪了几步,面朝还在席间享乐的夫妇二人,对天作辑:“老夫奉皇后娘娘之命,替临溪谢家扶正门楣,重振家风。”
江揽月裹着毯子,挤到谢珩身旁,与他小声合计:“走了一个太师,来了一个少师。好日子又到头了,你快想点法子。”
谢珩拉着她的手腕一同起身,领着她对着乌少师躬身一拜:“从今日起,还望少师多加督促。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与我夫人必能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江揽月捏紧了他的手,指甲抠挖他掌心的肉,眼中写满了质疑。
他也捏紧了她的手指,给了她一个讳莫高深的眼神。
“就是有劳少师要与我们住一起,时辰不早了,少师还有令郎,便一道随我们回去吧。”
她只是反应慢了点,却在冷静后也想明白过来:谢珩从不是善茬,哪里会轻易被降服的,此时看着是谦卑有礼毫不抗拒,给足了乌少师的面子,那不过是引得鱼儿上钩。
虽还没弄明白谢珩给乌少师挖了个什么坑,但就凭谢珩方才的那个眼神,必然不会叫乌少师好过。
江揽月也学着谢珩一般低眉顺眼起来:“我们也是诚心悔过,只是这顽劣的恶性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便是要多劳累少师了。”
乌盛以为他们是怕了他爹,毕竟这次是顶着皇后之意前来。乌盛巴不得看他们被他爹折磨,若是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还不得十二个时辰摧残他们。
他当即应下,游说起来:“爹,既然是他们所求,那我们便应下。”
他扬起袖子遮脸,小心翼翼地踏进屋中,“我也陪您一道去,还有这个范家儿郎,也想一道去。”
这一出马将众人都安排上了,一人也没遗漏掉。范有鱼顿时冷汗淋漓,想溜又溜不掉,乌家家仆左右开道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光是那一对结实的胸膛,都能将他脑门磕青来。
连谢珩跟江揽月都只能退让,他又能有何法子呢。
范有鱼脸上神情僵硬,“乌...乌兄,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家老爷子还在家重等我回去喝汤。”
这里哪里有范有鱼说话的份,架着人便上了马车。外头停着三辆马车,其中一辆是乌家的,谢珩跟着乌家父子上了马车。
乌少师刚掀起袍子坐好,身子都来不及靠着车壁,便见车厢里又多出个大活人。
谢珩躬身坐在乌盛身侧,面对着乌少师:“少师,路途颠簸,还是我与你们同乘,好多些照料。”
说着他仰脖喊了一声,车夫才架着马车前行。
乌盛嘴角一歪,笑得得意,“不过几日不见,谢兄倒是长进了不少,这看着也没那么纨绔了。”
“盛儿。”乌少师:“不得无礼。”
乌盛将头一扭,看向车壁,谢珩赔笑道:“无妨的无妨的,令郎说话向来如此风趣,说来还得多谢了令郎的仗义出手,前几日在司乐坊替我教训了我的新妇。”
“前几日...”乌少师浑浊的双目扫到儿子的脸上,平添了一抹威严,“盛儿,你不是在家中禁闭温书吗,怎会出现在司乐坊?”
谢珩佯装意外,“原来令郎那几日还在禁闭中啊。”
乌盛:“爹,我没有啊,是谢珩他胡说的,我当时在家里,从没去过司乐坊。”
“无妨的乌弟,少师向来教人有方,怎会怪你呢,你就承认了最多也就抄几遍三字经。”
不消片刻,谢珩无妨说了好几遍,轻描淡写中便轻易剥掉了乌盛的一层皮。剥乌盛的皮,那也只是顺道。
这一路,谢珩暗戳戳的告了许多状,每每少师要发怒,他还会假意拦一拦,半炷香后乌盛便被罚面壁,双腿跪地,偏偏马车颠簸不断跪不稳,前嗑后撞了数次。
“这路不太对吧,怎走了这么久?”乌少师当即觉得情况不妙,一把将跪地面壁的乌盛护进怀中。
走过仕途的,都少不了被有心人盯着,因为嫉妒绑官员乃至家眷的都是家常便饭。更别提是活到乌少师这个岁数的人,即便已摘下乌纱帽不在朝野中,也时常难逃厄运。
被突然护住,乌盛也莫名害怕起来,摸着他爹的手臂不敢抬头。
两人眼中惊慌,谢珩岂会看不懂,不问也料想得到这番举止为哪般。娘亲还在世时,遇到土匪劫车,娘亲也是这样护住年幼的他。
那点不忍稍纵即逝。
他抽出折扇一甩,悠然地朝二人侧脸扇风:“乌少师,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在地上?”
乌少师按住乌盛的脑袋,拉起车帘朝外看,外头是一片荒郊野岭。
“车夫有问题,路不对,怕是碰上有人做局。”乌少师断言。
好凉好凉好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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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集体荒野求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