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君的邀请?”任越诗缓着步伐,本是好奇的,但仙君严肃的表情已经无声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季瑺警惕地打量起飞鸟,它这般神奇灵动,既能领路,亦有窃听之嫌,此时不宜对同伴说太多话,便安排道:“战后诸位皆有受伤,还是要以休息为重,由于合作在前,凡君邀约不可不去,此行我……”
季瑺顿了顿,转头看向身旁静候命令的人,无奈轻声叹气,改变主意道:“我看沉升状态依旧,就由他陪本君一同前往吧。”
“你们要注意安全。”任越诗考虑到季瑺平常法力微弱,便将腰间的信号棒取出,交给仙君,不放心地嘱咐着,“如若您察觉危险,定要用这信号棒与我联系,醉穹门弟子看到后会即刻赶去支援。”
“好。”季瑺先行起身,抬手轻触飞鸟,示意它可以开始带路了。
鸟儿虽是由纸幻化而成,却飞得很快,“状态依旧”的谷沉升跟在季瑺后方,这才刚走出几十步,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季瑺每次有意等他,都被对方摆手谢绝,看着他气喘吁吁又非要强撑的样子,她不禁回忆起跑800米的自己。
突来的兴趣让季瑺萌生在凡界举办运动会的想法,仙界人也别想逃,反正无论地点设在哪里,她都要体验一把当裁判的感觉。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季瑺暂时将正事抛在脑后,她笑意盈盈地停下脚步,同样专注于挑战自身极限的谷沉升也是刚巧低头没看路,等到对方衣摆映入他的视线时,已然来不及闪躲。
“哎呦!”季瑺被撞,不受控制向前踉跄两步,她捂着脑袋寻找偷袭者,回头只见身形不稳的谷某人半遮着脸,眼中隐约闪着泪光,像是撞到了鼻梁。
谷沉升连连后退稳住脚步,挺过鼻部酸痛时,他的双眼早已泛红,配上虚弱状态,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
或许是季瑺关切的目光太过于强烈,他只好为难地移开视线,闷声道:“抱歉,是我没看路,可有撞疼你?”
话落,他小心翼翼地挪回视线,这才注意原有三步之遥的季瑺此刻已站在他身前,她保持好距离,微微歪头看向他的脸,那双漂亮的紫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清澈。
“撞到鼻子了?”季瑺垂眉轻笑,大方的向对方伸出手,道,“就算能够自愈,也是需要时间的,急于求成只会受伤,何必强求瞬间恢复呢?喏,我可以扶着你。”
谷沉升眼神游离,藏在背后的手微微一动,季瑺敏锐察觉出他的纠结,故意将手收回,余光视线中果真捕捉到他下意识晃动的手。
见此,她得意一笑,顺势背过身,假装不经意再次伸出手,道:“本君扶你,是等着你恢复后替我打头阵,毕竟……”
季瑺还未说完,手心突然接触的冰凉温度让她微微怔住,下一秒右手的沉重驱使她赶忙抬起另只手扶稳。
近旁茂树摇着密叶,纸化飞鸟拍翅落于枝上,迟钝转着脑袋,二人在忙乱中视线相对,她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疲惫笑意。
谷沉升离开季瑺的搀扶,拂去散落脸颊的碎发,待到面上苍白缓和些许,才缓道:“仙君有意帮我,我怎会不知呢,但现在并不适合久留于此,我们还是快些赶路才好。”
季瑺听出他话中有话,心虽担忧他,却还是转眼看向枝头紧盯这片的飞鸟,她冲着鸟儿招招手,亦有深意道:“久等了。”
鸟儿扇扇翅膀算是回应。
季瑺单手背后,另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抬眸挑明道:“还请凡君继续带路。”
……
凡君殿内。
侍者接收到外界送来的信件,只是看了眼信封,背后骤起冷汗,他颤抖地接过信,转身快步走向窗边花旁那位坐着轮椅的赤衣束发男子。
“禀报凡君,是那位的来信。”说罢,侍者毕恭毕敬行礼,双手举起信件。
凡君淡淡瞥视一眼,随手拿起信封一角,就着身旁火盆全部烧掉。
“下次再有他发来的信,直接烧掉便可,不必汇报于本君。”凡君重新盖好腿上滑落的薄被,抬手指向大殿门口后,闭目靠在椅背上。
侍者会意凡界命令,抽出袖中双手,推着轮椅向目的地走去。
“大人,恕属下多嘴问一句,如若您真准备久日不理那位,他难免会因气急败坏而硬闯凡界境内。”侍者轻声低语。
“本君一日不接信,他便一日进不来。”年轻凡君说着,隐约听到殿门外传来鸟鸣,他立刻隐去面上阴狠,吩咐道,“应是贵客到来,开门吧。”
“遵命。”
红漆金纹殿门缓而打开,一只黄色蝴蝶像是久等在门外,刚露门缝,它就迫不及待顺着空隙飞了进来,欢快地落在凡君盖腿的毛绒被上,享受着暖意。
“又是这只蝴蝶。”凡君表面不改冷淡,动作却很诚实的透露真实想法,他喜欢这蝴蝶漂亮翅膀,没等伸手触碰,就惊扰了对方,惹得蝴蝶匆匆飞走。
凡君目光一路追随蝴蝶,蝴蝶绕了几个圈就消失不见,待他再回过神时,眼前已多出两个陌生人。
“初次见面,凡君,午安。”季瑺提着衣摆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她早在飞鸟带路的后半程想好了初见的开场白,可当她正式见到对方后,还是决定抛去复杂的客套话。
传闻中的凡君眉眼深邃,英气不凡,约看年龄在二十出头,如此年纪头发却已有几缕银白,只用一根金簪束起,看他的穿着配饰应是喜爱鲜艳颜色的极繁搭配,就连身下的轮椅也精心刻了骏马奔腾纹。
原本面无表情的凡君听到季瑺的问候,若有所思地挑起眉,自从他登上凡君位后,再也没听过“安”这个字了。
无论是早安午安,还是平安心安。
“外界对凡界的觊觎一日不减,我就不会得‘安’。”凡君短暂轻叹,抬起手烦闷地揉揉眉心,宽大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他胳膊上处处伤痕。
季瑺注意到他手中老茧,不觉联想起对方击中魔君那一箭。
“二位见谅,并非我故意压低气氛,此次交谈,本就算不上轻松。”
凡君开口将季瑺飘在过去的思绪拉回,她低头回神,脚前高高的门槛映入眼,抬起视线望去,先见轮椅底轮,再见凡君本人。
“仙君是否也觉得这门槛太过于高了,高到我光凭自己根本走不出这里。”凡君支开侍者,自己用手转着椅轮向后挪,为二人让出一条路。
门外二人相视过后,默默跟随凡君走进一间道路平坦的密室,窄路很远,远到季瑺数不清绕了几个弯。
凡君话少,在到达暗室前,除了自我介绍两句外没再多说一句话,他名为封季篌,曾常年历练于仙界,因此也学了些简单法术。
“到了。”封季篌最终停在青色石墙前,他挽起宽袖按下略有凸起的砖块,为来客打开暗门。
季瑺停于暗室门口,怎么也迈不出下一步,长老院的前车之鉴让她属实忌惮密封环境,稍有恢复的谷沉升也在相似场景下谨慎起来。
“二位放心,这里不会冒出虎魔,也没有荀珩晏的埋伏。”封季篌转着轮椅看向门旁二人,眼有催促之情。
“你当真知晓他的诡计!”季瑺心虽惊讶,还是压低声音以防隔墙有耳,她努力劝着自己冷静下来,将疑问集中一句抛出,“你们可是一伙的?”
“就算我回答不是,你们也不会轻信,对吗?”封季篌艰难地点亮桌上蜡烛,伸着双手护住火光,“很遗憾,我们之间的信任从凡界的城门口起,就被我亲手摧毁了,哪怕未曾见面。”
话落,封季篌还是没能护住掌心火光,他失落地推开烛台,眼中是不加遮掩的劳累,“三句话内,若我仍不能得到二人信任,就不再强求。”
“既是三句话,不如咱们问他三问。”季瑺同谷沉升交流,要不是系统提示凡君能被拉入同盟,她绝对不愿再次带着同伴冒险入密室。
谷沉升点头应下,魔君战后,他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其中异样联系。
「第一问,你和荀珩晏何时相识?」
封季篌清晰记得与荀珩晏打交道的每处细节,不需要回忆就能流利回答:“仙会大典三天前,我曾主动制造一场意外接近荀珩晏。”
“主动接近?”季瑺想过荀珩晏为了计划顺利而找凡君合作,没想到封季篌才是主动者,算算时间,那时前任凡君还未退位。
「第二问,为何接近荀珩晏?」
“为了凡界不落入他的手中。”封季篌说着,桌上熄灭的火光离奇重燃,将他的影子映在青色石墙上。
简短一句话信息量之大,颠覆了季瑺对荀珩晏的认知,她本以为对方只贪仙君之位不择手段。
“凡界……”谷沉升忆起多年前的赤红邪阵,无奈当时他找不到准确阵源,亦无法确认谁欲损伤凡界土地,“若荀珩晏从那时就对凡界起了心思,恐怕这几年来,他的手只会伸的更远。”
封季篌听罢,明知却不多语,季瑺暗暗苦笑,心知再三谨慎,还是中了凡君的“计”。
什么三问三答,不过是封季篌故意制造信任劣势,借机抛出引子来诱导季谷二人心甘情愿入局罢了。
“凡君好计谋。”季瑺缓缓鼓掌,“不过,在正式‘畅谈’前,这第三问还是要问完的。”
封季篌似笑非笑,仍然不予回应。
「第三问,你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