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接到台里通知时,指尖正停在一封落款 “胡同修表匠” 的听众来信上 ——
要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合作录《声音里的中国》,对方派来的合作主持人,名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顾砚辞。
这个名字,云舒藏在心底五年了。
顾砚辞是她的前男友,也是她曾经的 “声音同路人”。
大学时两人都在校园电台,云舒主持《晚安校园》,顾砚辞做她的搭档,偶尔替她读听众来信。
他声音比现在更清冽些,却总在念到 “想家” 的信时,悄悄放柔语气。后来顾砚辞想做演员,云舒却想留在电台做 “小而暖” 的节目,年轻气盛时没说清的分歧,像根细刺扎在中间,最后竟在一个飘着雨的夜晚,轻轻说了 “分开”。
再后来,云舒在上海听到《晚安城市》,那道低沉温润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她愣了很久 —— 是顾砚辞。
原来他没做成演员,也进了电台,只是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成了她深夜加班时,悄悄放在背景音里的 “老熟人”。
初次见面是在节目筹备会。
顾砚辞推门进来时,云舒正低头翻资料,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那本泛黄的笔记本。
云舒一眼就认出来 ——
是大学时他用来记节目流程的那本,封面还贴着她当年送的向日葵贴纸,边角磨得发白,却没丢。
“云舒老师,久仰。”顾砚辞先开的口,声音比电波里更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云舒抬头,撞进他眼底,心跳忽然乱了节奏,却还是扯出礼貌的笑:“顾老师,您太客气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连称呼都生分了。
筹备会聊到 “如何用声音抓城市温度”,云舒下意识说:“我想采访胡同修表匠,他守着老铺子三十年,修的不是表,是……”
“是时光。” 顾砚辞接话的速度比谁都快,说完才意识到什么,轻轻咳了一声,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老北京胡同的照片,“我去年去采风拍的,修表匠的铺子就在这条胡同里…… 其实,是我们以前一起去过的那条。”后半句话未说出口。
云舒看着照片里熟悉的青砖灰瓦,忽然想起大学毕业旅行,他们在胡同里转了一下午,修表匠还帮她调过表带,顾砚辞在旁边笑着说 “以后我赚了钱,给你买块不用修的表”。原来他都记得。
第二天去采访,顾砚辞的细心,藏着太多 “旧习惯”。
修表匠铺子光线暗,他递来的补光灯,是她以前录户外节目时总用的暖光款;修表匠说话带口音,他重复时的语气,和当年帮她整理采访录音时一模一样;甚至她蹲久了腿麻,他悄悄递来折叠小凳子,还不忘补一句 “我也累了,一起歇会儿”
——
就像以前在校园里,她蹲在花坛边喂猫,他总找借口陪她一起蹲。
采访结束坐在胡同口吃冰棍,橘子味的,是她以前最爱吃的口味。
顾砚辞咬着冰棍,忽然说:“当年我考电影学院落榜,躲在出租屋里,听你在校园电台说‘平凡的日子也有光’,才想进电台的。”
云舒捏着冰棍的手顿了顿:“我以为你……”
“以为我早忘了?” 顾砚辞笑起来,眼底有细碎的光,“没忘。你说想做‘能让人想起家的节目’,我一直记着。
后来听你的《城市微光》,才知道你真的做到了 —— 比如你采访煎饼摊主,说‘阿姨的酱里有妈妈的味道’,我在电台里听着,都红了眼眶。”
云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分开这些年,他们都在沿着当年的方向走,只是走了不同的路,却又在 “用声音传递温暖” 这件事上,悄悄重逢了。
节目录制到深夜,云舒的嗓子有点沙哑。
顾砚辞从包里拿出一盒润喉糖,薄荷味的,是她以前嗓子不舒服时总吃的那种。
“不是问你同事的,”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轻声说,“你以前总说薄荷味不刺激,我一直记着,包里总备着。”
云舒捧着温热的蜂蜜水,看着他在录音棚里调试设备的背影,忽然想起大学时,他也是这样,在她录完节目后,默默帮她收拾麦克风,还会把椅子摆回原位。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原来一直都在。
节目播出前的分享会上,有观众问顾砚辞:“您和云舒老师合作,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顾砚辞看向云舒,眼神里没了之前的试探,满是坦诚:“是找回了‘知音’。
分开这些年,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和她一起采访、一起聊节目,才明白 —— 我想做的不是演员,是和她一起,把那些温暖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台下的掌声响起来,云舒,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分享会结束后。
路过音像店时,橱窗里的老唱片正放着《后来》,旋律轻轻飘出来,裹着秋夜的凉。
顾砚辞停下脚步,喉结动了动,像是终于攒够了勇气:“云舒,这些年…… 我总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我们会不会……”
话没说完,云舒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亮起的瞬间,她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前挪了挪,指尖划过屏幕时,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连眼角的弧度都温柔了几分:
“昭哥?
刚结束分享会,顾老师正送我回家呢…… 不用啦,我快到小区门口了,你不是明天还要赶早班机去剧组吗?
早点休息…… 好,等我回去给你留灯。”
挂了电话,云舒才发现顾砚辞正盯着她的手机屏 —— 壁纸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男人穿着简单的白 T,眉眼清俊,正低头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背景是片场的布景板,角落还能看到 “陆昭工作室” 的水印。
陆昭这个名字,顾砚辞最近常在娱乐新闻里看到。
演员,演技扎实,为人低调,去年凭借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拿了影帝,颁奖礼上他说 “感谢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让我知道,平凡的日子也有光”—— 当时顾砚辞没在意,现在才懂,那句话里藏着的,是云舒的名字。
“他是…… 陆昭?” 顾砚辞的声音有点发涩。
“嗯。” 云舒没回避,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是陆昭亲手做的,上面刻着小小的 “云” 字,“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
她没说的是,陆昭知道她喜欢电台,从不会因为自己是演员就要求她曝光;知道她录节目到深夜,会提前在工作室煮好她爱喝的红枣粥,再开车来接她;甚至知道她心里藏着一段没说清的过去,却从不多问,只是在她偶尔翻旧照片时,轻轻抱她说 “以后的日子,我陪你慢慢过”。
顾砚辞看着她提起陆昭时眼底的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安稳 —— 不是大学时那种带着憧憬的明亮,而是被好好爱着、被妥帖安放的温柔。
顾砚辞忽然想起刚才分享会上,云舒说 “好的故事,需要恰到好处的相遇”,原来这句话,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对不起。” 顾砚辞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该…… 提过去的事。”
“没什么对不起的。” 云舒轻轻摇头,晚风拂起她的头发,“顾砚辞,我们分开的的时候,我确实常常想起你 —— 想起你帮我改采访稿,想起我们在校园电台的深夜,想起你说要给我买不用修的表。但后来我才明白,那些遗憾,更多是对‘未完成’的执念,不是对‘你’的放不下。”
她指着音像店橱窗里的唱片,轻声说:“就像这首歌,以前听会哭,是因为觉得‘如果当初’太可惜;现在听却觉得,‘后来’也很好。
陆昭他不懂电台的专业术语,却会在我录节目时,安静坐在旁边当听众;他不会像你一样,准确说出我喜欢的暖光补光灯型号,却会记住我怕黑,每次都等我进了小区才开车走。”
顾砚辞的手指攥了攥,笔记本的边角硌得手心发疼 ——
那本贴着向日葵贴纸的本子,记录了太多他们的过去,却再也写不进未来。他忽然明白,有些错过不是因为不够爱,而是因为在错的时间里,他们都太执着于自己的方向,等终于在同一条路上重逢时,身边已经有了更适合的人。
“我知道了。” 顾砚辞抬起头,眼底的失落慢慢沉淀成释然,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大学时他们在校园电台的合影。
云舒拿着麦克风笑,他站在旁边,手里捧着那本笔记本,“这个…… 还给你。
当年没说出口的‘对不起’,现在补上。还有,祝你和陆昭,一直好好的。”
云舒接过照片,指尖碰到照片边缘,还是温热的。她笑了笑,把照片放进包里:“谢谢你,顾砚辞。
也祝你,能找到属于你的‘恰到好处’。”
到小区门口时,云舒看到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
陆昭没听她的话,还是来了。
陆昭穿着黑色外套,站在车旁,看到她就笑着挥手,眼神里满是期待,像在等一个很久没见的宝贝。
“那我进去了。” 云舒朝顾砚辞点头告别,转身走向陆昭。
陆昭快步迎上来,自然地接过她的包,又把手里的热奶茶递给她:“刚在车里温着的,你最爱喝的珍珠奶茶,三分糖。”
云舒喝着奶茶,抬头看他,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顾砚辞,轻声说:“那是顾砚辞,我大学时的搭档,也是…… 以前的男朋友。”
陆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顾砚辞正站在原地,朝他们的方向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陆昭没多问,只是握紧云舒的手,轻声说:“过去的事,不用跟我解释。我更想知道,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 我查了食谱,想给你做你爱吃的南瓜粥。”
云舒靠在他肩上,看着顾砚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没有遗憾,只有安稳。
云舒知道,有些故事注定只能留在回忆里,就像那本贴着向日葵贴纸的笔记本,就像校园电台的深夜,就像胡同里的修表匠故事,它们都是珍贵的过往,却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未来的日子,她想和陆昭一起,在片场看他拍戏,在电台听他当听众,在深夜里分享一碗热粥,把那些 “后来” 的日子,过成比过去更温暖的故事。
顾砚辞走在回家的路上,把那本笔记本放进了抽屉最深处。
顾砚辞打开电台,刚好听到云舒的《城市微光》,她的声音温柔,说 “生活里的相遇,没有对错,只有‘刚好’”。他笑了笑,关掉电台,打开电脑,开始写新的节目策划 ——
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没完成的梦想,也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好好告别。
夜色渐深,两座城市的灯光亮起来,照亮了不同的路,也照亮了各自的 “后来”。
有些回不去的过去,终将成为最好的回忆,而那些正在发生的现在,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