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似乎更浓了,蝉鸣从窗外传来,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
苏晚的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布料被捏得发皱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Suw 不敢抬头,怕撞进陆星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更怕自己藏不住眼底的慌乱与复杂 —— 有重逢的意外,有求人的窘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时光掩埋的悸动。
“叮 ——” 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提示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星沉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医生的沉稳:“探视时间到了,我带你们进去。”
陆星沉转身走向重症监护室的门,白大褂的下摆轻轻扫过地面,留下一道短暂的影子。
苏晚连忙扶着母亲跟上,母亲还在不停地向陆星沉道谢,嘴里念叨着 “真是太巧了,幸好有你在”。
而陆星沉只是偶尔应一声 “应该的”,脚步平稳地引着她们走向病房。
走进重症监护室,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烈。
姥姥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原本有些卷曲的头发此刻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虚弱。
苏晚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眼眶瞬间泛红,她快步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姥姥冰凉的手.
声音哽咽:“姥姥,我来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母亲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陆星沉站在门口,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了许多,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提醒:“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阿姨,苏晚,你们有什么想跟老人家说的,尽量抓紧时间。”
苏晚点点头,俯身趴在姥姥耳边,轻声诉说着自己在北京的生活,说自己找到了喜欢的工作,说等她好了就带她去逛北京的胡同,去吃她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苏晚不敢说太多伤心的话,怕姥姥听了会难过,只能捡些开心的事情讲,可说着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姥姥的手背上。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护士进来提醒她们该离开了。苏晚依依不舍地松开姥姥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陆星沉走出重症监护室。
回到走廊的长椅上,母亲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拉着陆星沉的手,再次道谢:“陆医生,真的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陆星沉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苏晚正好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再次相遇。
陆星沉的眼神里,可最终只是对着母亲温和地笑了笑:“阿姨您放心,苏晚是我老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肯定不会推辞。”
母亲还想再说些什么,陆星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对她们说:“不好意思,我得去处理点事情,你们要是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苏晚小声说了句 “谢谢”。
陆星沉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才缓缓松开手,看着便签纸上那熟悉的字迹 —— 和高中时他给她讲题时写在笔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只是比那时更加沉稳有力。
母亲看着苏晚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这次你姥姥生病,多亏了他,你以后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有空请他吃顿饭。”
苏晚低下头,没有说话。
苏晚怎么会不想谢谢陆星沉呢,可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感谢。
是老同学?是需要麻烦他的 “求助者”?
还是那个曾经因为自卑而刻意疏远他,又在他有了女朋友后黯然离场的故人?
她想起大一在医科大学看到的那一幕,想起他给那个女生整理围巾时温柔的眼神,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这么多年过去了,陆星沉和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那个女生是温医生吗?这些问题像小虫子一样,那..林薇薇呢?在她心里爬来爬去,让她坐立难安。
不敢问。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工作室的同事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还有几个项目等着她对接。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杂乱思绪,回复同事说自己家里有事,可能需要再请假几天,等事情处理好就回去。
挂了电话,她看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姥姥的病情,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至于陆星沉,她只的确要好好谢谢他,然后保持适当的距离。
可她不知道,有些情感,一旦在心底埋下了种子,就算被时光掩埋,只要遇到合适的契机,就会再次生根发芽。
北京的秋风依旧带着凉意,吹得走廊里的窗户轻轻作响。
苏晚坐在长椅上,心里五味杂陈。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拉长苏晚的等待。
“晚晚,” 母亲突然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姥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陆星沉走到苏晚面前,语气比刚才更加柔和,“情况比预想的要好,没有出现新的出血点,后续只要配合治疗,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苏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对着陆星沉深深鞠了一躬:“星沉,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星沉连忙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弯腰:“你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更何况,我们还是老同学。”
陆星沉的指尖碰到她的胳膊,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快速地收回了手。
空气中再次弥漫起微妙的尴尬,苏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星沉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重症监护室的门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陆星沉才缓缓开口:“我已经跟护士长打过招呼了,你们可以在这里附近的休息室待着,有任何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谢谢你,星沉。” 苏晚声音依旧很轻。
“不用谢。” 陆星沉说了一句,“你们也别太劳累了,注意休息。我还要去查房,先过去了。”
“好。” 苏晚点点头,看着陆星沉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陆星沉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继续向前走,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陆星沉在走到走廊尽头时,也停下了脚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病房区。
北京的秋风依旧在窗外呼啸,可走廊里的空气,却似乎因为这短暂的重逢,而变得温暖了许多。
苏晚知道,她和陆星沉之间的故事,并没有因为姥姥的生病,而她,或许也该试着放下过去的自卑和遗憾。
陆星沉处理完 3 床家属的咨询,又去病房查了一圈,等忙完手头的事,已是傍晚。夕阳透过医院的玻璃窗,将走廊染成温柔的橘色,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朝着 ICU 的方向走去 ——
远远地,他就看到苏晚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速写本,正低头专注地画着什么。
苏晚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旁,夕阳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陆星沉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像怕惊扰了这幅安静的画面。
直到走近,他才看清速写本上的内容 —— 画的是 ICU 窗外的那棵梧桐树,枝桠间还留着几片未落的叶子,笔触细腻,带着她一贯的温柔风格。
“画得很好。” 陆星沉的声音轻轻响起。
苏晚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掉落在地。
苏晚抬头看到是陆星沉,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连忙合上速写本,有些局促地说:“随便画画,打发时间。”
“姥姥的情况有新进展,” 陆星沉在她身边坐下,将手里的病历夹轻轻放在腿上,“刚才我去查看的时候,她的手指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说明意识在慢慢恢复,这是个好兆头。”
“真的吗?” 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疲惫和焦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散了大半,“那是不是意味着,姥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还需要再观察几天,但恢复的趋势是好的。” 陆星沉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后续我们会调整用药方案,重点促进神经功能恢复,你和阿姨不用太担心。”
苏晚用力点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又落下一块。
苏晚看着陆星沉,认真地说:“星沉,真的谢谢你。”
“说了不用这么客气。” 陆星沉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合上的速写本上,“你在巴黎的时候,也经常这样随身带着速写本吗?”
提到巴黎,苏晚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嗯,习惯了。
走在路上看到喜欢的风景,或者有什么灵感,就会随手画下来。”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速写本打开,翻到前面几页,“你看,这些都是我在巴黎画的街景。”
陆星沉凑过去,认真地看着。
有塞纳河畔的日落。
有蒙马特高地的小房子。
还有街角咖啡馆外的长椅。
每一幅画都带着温暖的色调。
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巴黎的浪漫气息。
“没想到,我没能去成的地方,你都用画笔记录下来了。” 陆星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