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惊讶地回头,看到孟镜年关切的脸。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脸都冻红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他刚从工作室出来,准备回校外租住的公寓,远远就看到她缩在门口的身影。
“我……忘带钥匙了,手机也没电了。”苏晚的声音有点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委屈。
孟镜年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我帮你联系室友吧。”
他拨通了林知夏的电话(之前小组项目存下的号码),说明了情况。
等待的时间里,他把苏晚带到教学楼大厅避风,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热饮给她暖手。
他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林知夏很快赶来,解救了苏晚。
临走时,孟镜年把大衣留给她:“穿着回去吧,明天再还我。
以后别熬这么晚了,不安全。”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裹着还残留他体温和淡淡松木香的大衣。
苏晚的心防在那一刻,彻底坍塌了一个角。
那种被妥善照顾、被时刻惦记的感觉,像暖流一样冲刷着她心底最后的犹豫和不安。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她拿出日记本,却久久没有落笔。
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日记里写下关于陆星沉的心事了。
那些页面上,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设计的灵感碎片,校园生活的趣事,还有…
她终于意识到,那段无疾而暗恋,真的已经成为过去式。
它像一枚青涩的书签,被永远地夹在了青春的那一页。而新的篇章,正在她眼前缓缓展开,带着更成熟、更温暖的光亮。
她合上日记本。
几天后,苏晚主动约孟镜年去了那家他们常去的、可以看到城市夜景的咖啡馆。
她穿着洗干净的大衣,手里拿着一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里面是她根据他常用的绘图软件界面,设计并定制的一个便携数位板保护套。
“学长,这个送给你。”她把盒子推过去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孟镜年有些惊讶地接过,打开看到那个充满巧思又非常实用的礼物时,眼里满是惊喜和笑意:“很好看,也很实用,谢谢你,苏晚。”
两人喝着咖啡,聊着天,气氛轻松而愉悦。
窗外华灯初上,夜景璀璨。
大学生活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绚丽画卷,充满了自由的空气和无限的可能。
苏晚会为了一个设计理念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在深夜的工作室熬夜寻找灵感,泡一杯提神的咖啡。
大二那年,沈念凭借一系列极具个人风格的插画作品,获得了一个国际新锐插画师奖项,并收到了国外一所顶尖艺术学院的硕士录取通知书和全额奖学金。
消息传来时,宿舍里一片寂静。
大家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沈念这个出国深造的机会,对她而言是摆脱束缚、追求梦想的最佳路径。
“恭喜你,沈念。”苏晚第一个开口,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她想起沈念那些沉默的坚持和深夜画板上亮着的灯。
“谢谢。”沈念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闪烁着难得一见的、充满希望的光芒,“我想出去看看。”
陈曦的变化是最大的。
“
那次项目冲突后,她似乎真的想通了。
她不再同时打好几份工把自己累垮,而是申请了学校的勤工助学岗位,虽然钱少,但稳定,也能兼顾学习。
她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专业上,甚至主动向林知夏请教问题。
她变得踏实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点自卑和敏感,但不再像刺猬一样防备。
她似乎开始学着,先接纳不完美的自己,再慢慢变得更好。
”。
林知夏顺利保研,继续在本校深造。她依然是那个严谨、努力的女孩,但眉宇间少了几分紧绷,多了几分从容。
林知夏笑着说:“我觉得做研究也挺好的。”
校园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第一次相遇的109宿舍门口。
“咔嚓”一声,时光定格。
沈念抱着她的录取通知书,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
林知夏则温柔地笑着,一如既往。
散伙饭上,大家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
陈曦红着眼睛说:“以前……对不起大家,也谢谢大家。”
沈念破天荒地主动举杯:“祝我们,前程似锦。”
一向理性的林知夏也湿了眼眶。
苏晚看着她们,心中充满感慨。
朝夕相处,有欢笑,有泪水,有争吵,有和解。
她们见证了彼此的狼狈和荣耀,也参与了彼此的成长和蜕变。
那些曾经看似过不去的坎,如今都成了青春纪念册里独特的一页。
送别沈念的那天,机场大厅熙熙攘攘。
沈念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和一个装满了数位板和手绘稿的大包。
“保持联系。”苏晚抱了抱她,感觉沈念的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僵硬了。
“嗯。”沈念回抱了她一下,很短,但很用力。
陈曦和林知夏也依次和她拥抱道别。
看着沈念瘦削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苏晚知道,这个沉默的伙伴,即将在她向往的广阔天地里,画出属于她的浓墨重彩。
回到学校,苏晚开始整理宿舍的东西。
她在抽屉最底层,翻到了那个装着旧手套和新手套的盒子,还有那本写满了心事的日记本。
她轻轻摩挲着盒子,翻开日记本,那些稚嫩的字迹和酸涩的心情扑面而来。
她笑了笑,没有将它们丢弃,而是找来一个漂亮的纸箱,将这些“过去的星光”仔细地放了进去。
它们是她青春的一部分,珍贵而美好,但已无需日日翻看。她知道,前方有更亮的灯,在等她。
梧桐树叶茂盛,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孟镜年问。他已经拿到了一家知名设计公司的offer。
“我申请了系里推荐的一个海外交换项目,去欧洲。”苏晚抬头看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想出去看看,吸收不同的养分。”
孟镜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神里满是欣赏和支持:“去吧。
我等你回来。”
“谢谢。”苏晚握紧了他的手。
她感激他的,正是这份懂得感恩。
孟镜年鼓励她飞向更远的天空。
苏晚一个人去了画室,忙商稿。
月光透过天窗,安静地洒在空荡荡的画架上。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汗水和梦想。
她用手轻轻拂过熟悉的画架,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奋笔疾书的夜晚留下的温度。
她拿出速写本,借着月光,画下了这间空无一人的画室。
画面上,月光是唯一的主角,照亮了灰尘在空气中飞舞的轨迹,宁静而充满希望。在画纸的角落,她写下: “再见,我的大学。
你好,我的世界。”
合上速写本。
苏晚走出画室,轻轻带上门。
走廊的尽头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
过去的星光已妥善收藏,未来的画卷,正等待她亲手描绘。
而她深知,无论行至何方,她
终将充满光亮。
苏晚为创作熬了几个通宵,最终在一场高烧中垮了下来。
被室友林知夏。强行送到医院时,她已经烧得有些迷糊,只觉得急诊室的灯光白得刺眼,人影幢幢。
直到一个略带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苏晚?”
她费力地抬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依旧是清俊的轮廓,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倦意。
他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右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在医院的灯光下,仿佛一个冷静的注脚。
是陆星沉。
他胸牌上的“实习医生陆星沉”几个字,让她恍惚间以为还在梦中。
“陆……星沉?”她的声音沙哑。
他似乎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她,但职业本能让他迅速查看了她的病历和体温。
“39度8,扁桃体化脓。
需要马上用药。”
他的语气专业、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和记忆中那个在政治课上递来一支笔的安静少年,已然判若两人。
他熟练地开出医嘱,安排护士为她输液。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时,苏晚瑟缩了一下。陆星沉的手很稳,固定好胶布后,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个纯粹的、安抚病人的动作。
“闭上眼睛休息,药水打完会好很多。”他的声音低了几分,那种熟悉的清哑感回来了片刻,却旋即被呼叫其他医生的广播声打断。
他朝她微一颔首,便匆匆走向另一个病床。
苏晚感叹道:“原来是一场梦。陆星沉没有出现,自己的确生病了,发烧在医院。
苏晚躺在病床上,看着药液一滴一滴落下,高烧带来的昏沉中,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在同学会,在街头,却从未想过是在梦里。
那个她曾仰望了整个青春的少年,穿行在生死场中。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她。
没有小鹿乱撞,没有酸涩难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她青春的句点,原来要由他亲手画上,以这样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