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 第7章 Chapter 7

周妍在图书馆门口站了整整十分钟。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黑色折叠。

早上七点半的图书馆刚开门，空气里还带着一夜未散的凉意。

她昨晚几乎没睡。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合眼，不到两小时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枕头边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许书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许书凌晨三点发来的。

书书【你就去图书馆等他！他周末不是经常去吗？】

周妍叹了口气，推开图书馆的玻璃门。

周末清晨的图书馆人很少，只有几个备考的学生散落的坐在角落。她径直走向上次那个靠窗的位置。

空着。

她选了个斜对角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既能看清入口，又不会太显眼。

一刻钟分钟后，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周妍看了眼手机，九点十七分。

她起身去接了杯热水。回来时，一下子愣住。

宋远楠正站在她座位旁，低头看着那把伞。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头发比上次见时短了些，露出清晰的眉眼。周妍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他抬起头，目光正好跟她对上。

周妍走过去，“我来还伞。”

宋远楠点点头，没说话。

她把伞递过去。他接过，随手放在桌上。

“谢谢。”周妍说。

“不客气。”他的回应很简短。

空气又安静下来。

“你常来这里？”宋远楠突然问。

周妍愣了一下，“偶尔。”

他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厚厚的专业书。

她也坐下来，重新拿起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还是看不进去。

“你也看马尔克斯？”宋远楠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妍猛地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嗯。”她应了一声，又补充道，“二刷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低头翻开自己的书。

周妍偷偷看着他。

“怎么了？”或许是周妍的目光太过于炙热，又或许是宋远楠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周妍微微愣住，随后随便扯了一个话题，“你是在A大读书吗？”

宋远楠从书页间抬起头，“嗯，建筑系。”

“我记得你初中时就喜欢画画。”话刚说出口，周妍就有些后悔。

太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但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是啊。”

然后又低下头去。

周妍不再试图搭话。

她安静地看书，偶尔用余光瞥向他。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那颗泪痣在光线下格外清晰。

十一点左右，宋远楠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起身走向走廊接电话。

几分钟后他回来开始收拾东西。

“要走了？”周妍问。

“嗯，系里有点事。”他把电脑塞进背包，拉上拉链。

那把黑伞还放在桌角。

他看了一眼，没拿。

“你的伞……”

“你先留着吧。”他背好包，朝她点点头，“下次再还。”

没等周妍回应，他已经转身离开。

她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下次？

还会有下次吗？

周妍在图书馆坐到下午。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许书。

书书【怎么样？伞还了吗？】

周妍拍了下桌上的伞，发过去。

周妍【他说先放我这】

书书【！！！这不是明摆着制造下次见面的机会吗！】

周妍看着那条消息，心里空落落的。

这可能并不是在制造机会，而是一种礼貌的拒绝。如果他真的想再见的话，应该会留下联系方式和具体的时间，而不是略显随意的留下那句，“下次。”

她打开通讯录，翻到余烬的号码。初中毕业后，余烬和宋远楠上了同一所高中，也许他们还有联系。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算了。

她把伞收进包里，起身离开图书馆。

回家的公交车上，周妍靠着车窗发呆。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公交车到站了。

周妍慢慢走回公寓。楼道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开门时，小猫凑过来蹭她的腿。

她弯腰抱起猫，走到窗边。

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是余烬。

余烬【下周我生日，在老地方聚聚？】

周妍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余烬【宋远楠也来】

她放下猫，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周妍【好】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

抬起头时，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深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初中时的教室。下课铃刚响，同学们吵吵嚷嚷地往外走。宋远楠坐在她前面两排的位置，正低头收拾书包。

她走过去，把那个准备好的苹果放在他桌上。

“平安夜快乐。”她说。

他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谢谢。”

然后梦就醒了。

周妍睁开眼，凌晨三点。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她摸到床头的日记本，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翻到最后一页。

2018年7月15日

今天把伞还给他了。

他说“下次”。

我知道没有下次了。

写完这行字，她才合上日记本。

窗外，城市的灯火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