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霸总降临地球 第4章 第三类接触

早晨五点，天空依旧漆黑。佘栖云睡了一夜密实的整觉，醒来后感觉脑子清楚多了。她抱着笔记本走进餐厅。餐厅很安静，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夜班执勤人员。

她给自己接了一大杯黑咖啡，找了个角落坐下，戴上耳机，沉浸在低回的轻音乐和撰写报告的思绪中。

她对BX的直觉是后颈发凉。一个能如此高效学习并利用人类语言的天外来客，其潜在的冲击力，是她仅凭单一人类文明的认知框架所无法全盘推演的。理性而言，人类应对其抱以最高级别的警惕。但现实是，人类群体从来都是越聚集、越易冲动的，“集体理性”更像是一个美好的学术假设，而非历史规律。

她此刻能给出的核心建议，是聚焦于人类自身：建立更清晰的内部沟通指南、预设多种社会心理应对预案——她可以预见到这些措施效果有限，但总比陷入完全的混乱要好。至于BX本身？仅凭两句西语，她无法、也不愿对其文明意图做出任何不负责任的猜测。

天空渐渐透出鱼肚白，一个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将她从学术世界拉回现实。她抬起头，发现餐厅已人来人往。

符钧和放下一盘典型的基地早餐——煮豆子拌米饭并一块炸肉排，对着她和她那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的笔记本笑了笑：“屏幕就这么好看？”

佘栖云笑着点头，“嗯，好看。”她合上电脑，才意识到自己那杯咖啡早已放凉，饥饿感也随之袭来。“我去打份早饭，”她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佘栖云端着一盘同款早餐回来时，清晨的阳光正好斜照进餐厅，落在符钧和的脸上，勾勒出他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颌线。阳光太灿烂，让他格外地富有生气。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坦诚地说，她觉得他相当好看。她欣赏这种大开大合不矫情的直爽气质。几乎没思考，她将自己餐盘里那块金黄的炸肉排推到了他面前，“你应该吃得下这个。”

符钧和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多谢！休息得还好吗？起这么早，是不是不太习惯？”

“还行，”佘栖云坐他对面，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太困了，其他的不舒服都不觉得了。”

“嗯。”符钧和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密封塑料瓶，递了过来，“这个给你，驱虫的。这里没蚊子，但沙地里有些蝎子和毒虫，夜里出来活动，小心点好。”

佘栖云没接，“谢谢。这个有了，统一发的。用完我再问你要。”

“那这个，”符钧和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个小小的独立真空包装，上面印着熟悉的“津”字商标，“你肯定没有。你是津城人，对吧？”

佘栖云真的惊讶了，抬眼看他：“我的普通话不标准吗？资料上应该没写籍贯才对。”

“我妹妹在津城上大学，听过你的公开课。”符钧和语气平常地解释着，“这里目前实行通讯管制，民用信号全频段屏蔽。你要是想给家里报平安，得去通讯中心排队申请，用指定线路，可能会有点麻烦。”

“这样啊，真巧。”佘栖云接过小麻花，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的酥脆质感，熟悉的包装让她心尖微微一颤。“你过来这边多久了？”

就在这时，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插了进来：“头儿，嘛呢？大清早把我们都甩开了，自己跑来跟这位专家同志开小灶？”陈默端着餐盘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下，眼神在佘栖云和符钧和之间溜了一圈，满是促狭。

符钧和拍了一下陈默的后脑勺，笑骂：“别满嘴跑火车。”

和陈默一起的，是符钧和“岩石小组”的全员，捡了旁边的桌子坐下。全组一共8人，不同国籍、同样的年轻干练。

佘栖云和他们打招呼的时间，周哲、蒋玉麟和王洋也端着早餐走了过来，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这种集体氛围冲淡了沙漠基地的孤寂感。

然而很快，佘栖云的个人终端几乎是和餐厅的广播系统同时震动了起来。她低头一看，屏幕上方清晰地弹出一条加急通知：【“蓝星联盟”首批接触者名单】

首批接触者共十二人。四名士兵负责警戒并全程录影，来自岩石小组的符钧和、陈默、伊万，以及他们的排长卡列夫；八名学者中，佘栖云与蒋玉麟在列。

佘栖云清楚，自己并非基地内唯一的社会学家——她的名额来自于导师与蒋玉麟的联合举荐。学术圈从来不只是学术。她找了个空子，向蒋玉麟道谢。

蒋玉麟笑呵呵地摆手：“前线就这么几个自己人，我不护着你护谁？别多想，我其实很公道，就是有点儿……护短。”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笑道：“说真的，小佘，以你的水准，我看比他们都强。”

路程有一千多米，沙地行车艰难，他们仍动用了直升机。飞行途中，佘栖云透过舷窗望向BX——那庞然巨物正在不断逼近，体积随着距离拉近快速放大，冲进每个人的视野里。

它大得令人窒息。不单体积上的差距，更是认知层面的碾压。蚂蚁不会畏惧一幢大楼，因为它根本无法理解“楼”是什么；但人类会恐惧，正因为人能隐约意识到那是什么，却对其本质缺乏认知。

彻底的无知或彻底的理解都不会引发恐惧，中间地带才最令人悬心。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注视着这种令人肾上腺素提升的恐惧。

外星人的故事已经讲过太多了。有一些岩石壁画和骨器、石器可以证明，人类早在上古蛮荒年代就充满想象地仰望星空。到了科技大爆发的近代，各种科幻小说更是穷尽了对外星人的想象力。

但是，人类仍然不知道，外星人到底是什么、从哪儿来、意图怎样？佘栖云突然想，如果外星人问自己这几个问题，自己也答不上来。不知道外星人的世界里有没有“哲学”？

恐惧经常让人做出各种看似冷静的假动作。队里的航空学专家、一位来自M国的哥们，一下一下地抖着腿，笑说起他小时候看《ET》时，可从没想过真正的外星飞船会有这么大，“这可比电影刺激多了，”他声音发干，“简直像开进了谁的噩梦里。”

有人搭话道：“但愿里面那玩意看的也是《ET》，而不是《异形》。”

“《异形》太扯淡了。要我说，还是《三体》那种互相消灭更现实。”

……

直升机在距离BX百米左右降落。旋翼缓缓停止转动，漫天沙尘徐徐落下。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蒋玉麟作为领队，再次压低声音重申纪律：采样优先级、防护服微环境监测规范、生物污染防护须知……“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观察与评估，不是外交。”

不是外交——站在人类全体的角度，对侵入者优先假定为“敌对方”，至少也是“他者”，这绝对有必要。过去五百年的人类发展与战争史，无数次验证了这一点。

符钧和与卡列夫一左一右站在队伍外侧，目光扫视着那片纯黑的、无任何反射的舰体——它静立如深渊，而他们正站在深渊的边缘。

卡列夫的耳机里传来符钧和的牢骚，伴随着静电的兹啦声：“真不爽。排长，怎么算‘轻举妄动’？地球上一百亿人口，到底有多少人想认识这个黑家伙里面的怪物？”

卡列夫隔着两层玻璃面罩瞪了符钧和一眼，“少废话。遵守命令是战士的第一守则。我们的任务是警戒，多余的事不用你管。”

这批人类队员逐一走出机舱。当最后一人踏上沙地，BX靠近地面的一块外壳无声降下——如同人类运输机的舷梯，形成一道缓步斜坡。外星人没有出现在舱口，但它们显然知晓人类的到来，并在内部静候。

符钧和与卡列夫对视一眼，压低枪口率先挺近。这在计划内，命令已经说明，要到BX内部交流，绝对不允许外星人随意走出飞船。

后方的学者们则显得犹豫，脚步间透出迟疑。最后的陈默用加密通信频道对伊万低声说：“太慢了，这些坐办公室的。”伊万回应了一声短促爽朗的笑。

风沙吹不进防护服，但每个人都感觉到燥热。佘栖云随着蒋玉麟走在最前面，松软的沙地让她步伐虚浮。不安如影随形。紧张和兴奋有时难以分别，这两样感觉都令人喉咙发干、心跳擂鼓。

一百米的距离愣被走出了五百米的感受。直至来到BX舱口，他们并未迎来预想中的漆黑洞口，反而是一片披着柔和光芒的空间。光安抚了他们，至少感觉上，不是“被怪兽吃掉。”

符钧和与卡列夫一左一右踏上斜坡，脚下穿回坚实感，很真实。

只这一步，就让符钧和对它的厌恶又添三分。不为什么，直觉——太像陷阱了。他要想起了儿时学着安放老鼠夹子，诱饵闻起来都很香的。

他与卡列夫率先走入舱内，行进约三米后驻足，成为人类与未知对峙的最前沿。他是第一个看见外星人的人。

两个“它”正并肩立于舱内十米左右的位置。

是的，它们有“肩”。它们的样子并不奇怪，但是很违和。

具体来说，它们有大约两米半高，很瘦，身体明显区分了与人类类似的头、躯干、四肢。它们有脸，五官分布亦与人类相似。

但它们的身体上，每个部分都很潦草，有一种刚捏出来还没定型的面人胚子的软塌。五官尤甚。眼睛太大、太平，里面镶嵌着纯黑不反光的瞳孔，耳朵像大象的那样垮，嘴巴只有一条缝。

它们用整块简朴的布料遮掩躯干，姑且算作“衣服”。裸露的脸和四肢呈极浅的棕色，表面光滑得不自然。

它们的古怪样子让所有的人类不约而同地咽了口紧张的唾沫。“相似却绝非同类”的伪人感最吓人。佘栖云的后颈再次窜起一股寒意，冷飕飕一直顺着脊椎爬过。

耳机突然传来蒋玉麟的声音：“语言组！尝试沟通！按照计划提问。”

擅长西语的语言符号学专家上前一步，声音尽量平稳：“你们好。这里是蓝星，我们是人类。你能听懂，对吗？你们是谁？从哪里来？”

它的嘴巴微微张开。它说话了，“我们的种族是……克、瑟、呃……”它说了一组人类很难发出的音节，随后不再提起它们的母语，快速用西语解释道：“可以称呼我们为Q族。我们的母星被核爆炸摧毁了，我们乘坐飞船逃了出来，已经漂泊了数百光年。”

它声音很有力量，抑扬顿挫的，显得那段西语很活泼。佘栖云忍不住接话道：“你们怎么学会的西语？”

“网络！”它回应得轻快，“你们的网络非常有趣！我们从中看到大量关于人类的内容。你们所展现和讨论的一切，令我们感到亲切。我们能否请求一些补给？据我们观察，人类是善良的。”

佘栖云敏锐地追问，“你们如何定义‘善良’？又如何确信人类会提供帮助？”

它似乎笑了一下，至少“眼睛”配合了微闭，“网络上，互助、同情、捐赠，是高频出现的概念符号。我们认为，你们是乐于分享的。真是太幸运了，我们遇到了善良的人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