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霸总降临地球 第2章 两场会议

“蓝星联盟”的首次正式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室设在联合国总部内。作为当下最受关注的机构，“蓝星联盟”被紧急分配了整层楼层用作办公，包括一个圆形特别会议厅。

厅内冷气十足，头顶上的低温灯亮得刺眼。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上，每一个名牌后都是一张紧绷的脸。高清屏幕悬浮在中央，循环播放着‘亚当视频’和‘BX’的静态图像——那绝对的黑色仿佛吸走了人类的所有目光与知识储备。”

会议主持人是联合国副秘书长阿米娜。她简短陈述了本次议题：研判BX发出的“和平”信号是否可信。

之后，不出所料，一旦进入讨论环节，会议迅速陷入“如何分配投票权”的泥潭。

印国代表，一个浓眉深眼浅肤色的男人慷慨陈词，反对安理会五常在蓝星联盟中享有特殊权重。他激昂地强调着所有国家无论大小强弱必须享有平等的投票权。

“这是民主原则的基石！”他加重语气，甚至拍了一下桌子。

Z国代表夏立国微微侧身，对E国代表低语：“我们真的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问题上吗？”

E国代表撇了撇嘴，“我的老朋友，不确定规则，他们不肯开始真正的游戏。”

M国代表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身体前倾，对着Z、E两国代表的方向，放大麦克风音量，语气刻意：“印方的主张听起来非常公平。那么，请问Z国和E国，是否支持‘一国一票’的平等原则呢？”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政治陷阱。同意，意味着放弃现有的巨大影响力和责任；反对，则立刻在道义上被置于所有中小国家的对立面。

夏立国与E国代表交换了一个短暂的“果然如此”的眼神。夏立国拿起话筒，坚定作答：“我方认为，在应对全球性危机时，效率与责任应当优先于形式上的绝对平等。因此，我们不同意该项提议。”

M国代表又逼迫了一句：“真符合贵方一贯作风，永远正义凛然地忽略部分国家。”

夏立国看着M国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代表，一阵头疼——这年轻人清楚自己坐在哪把椅子吗？

他答到：“若按简单多数原则处理外星文明事务，是否每位蓝星人都该有投票权？那么我方代表十四亿人，印国代表十五亿。不知M方对此提议有何看法？”

M方那个年轻人张嘴就要接话，被身旁助理拉住耳语。不知助理对他说了什么，他愤愤不平地甩开手，脸上混合着被冒犯的傲慢和未经历练的急躁，嘴巴却听话地闭上了。

印国对夏立国的提议到颇为赞同，可这个赞同，反而瓦解了他自己先前主张的正当性。

会议厅内响起一阵混杂的议论声，嗡嗡不绝。几个中型国家的代表席上传来零星、克制的掌声。

作为事件发生地的阿国，其代表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国家名牌，在这场关乎自身命运却无力主导的讨论中，他仿佛一个被遗忘的旁观者。

围绕着降临地沙漠的非洲国家的代表眼中露出失望。而欧洲集团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嘘声。其中F国人最为不满，他们始终觉得他们在非洲事务上有独特的权力。

人类最顶层的协商机制，在外敌当前的危机此刻，依然娴熟地运行着那套最古老的内耗程序。

主持人阿米娜的笔尖在草案上划出一道心焦。她不得不用尽力气压住心底翻涌的无力感。她来自中东，自幼见惯了指责、争吵、冲突乃至战争。她渴望和平，并立志为之付出努力。只是显然，人类离和平还有很远的距离。

同一时间，佘栖云正坐在轨道列车里。

同意接受派遣后，她匆忙回家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随即被两名军官请上一辆全黑、双向**玻璃的轿车。车辆驶入某处地下停车场——她并不清楚具体是哪一栋建筑。随后，军官带她搭乘一部需要密钥的专用电梯，沉入更深、不为人知的地下脉络。

她轻声询问去向，军官沉默以对。她便不再多问，只安静跟随，登上这列轨道列车。车厢窗外没有风景，只有狭窄隧道壁和偶尔掠过的昏黄指示灯。

半小时后，列车缓缓减速，前方浮现“军管关卡”四个方正冷峻的大字。她按规定接受检查，步入关卡内部，眼前豁然展开一条雪白的走廊。

走廊宽阔，足够并排走开十人以上。灯光照亮每一寸角落，没有视线缺口。但缺乏自然光源的封闭空间，还是给人带来窒息感。通风系统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钻进耳朵里，平添了焦躁。

脚下的回声让佘栖云紧张。她默默心想：这一套不解释的流程、这样的纯白与绝对照明，正在有意给人建构一种严肃、威慑的认知场域，人在其中不由自主便会自我规训。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军官停住脚步，为她指了方向：右转，有一扇门。

那是一扇与墙壁同色的单开拉门，毫不起眼，稍不留意就会错过。佘栖云看了看军官指示的手指，握紧背包肩带，独自走了过去。

门内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她是第四位抵达的。已就座的三位男士看见她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彼此介绍。

周哲离门最近。他四十出头，双目炯炯有神，穿黑色立领工装夹克，胸前的口袋上很老派地夹着一支笔。他身板挺直，像精准走过每一秒的座钟。他的手结实粗糙，有力而短促地与佘栖云握了一握，“能源与特种装备组，周哲。合作愉快。”

更靠近屏幕的是蒋玉麟，五十岁上下，一张圆脸，面白微胖，像个馒头。他头发乌黑但发根有两厘米的花白。他笑起来颇为和蔼，也许因为年长吧。

“蒋玉麟，生物科学组。虽然现在还不知这外星人到底是不是和咱么一样的碳基生物，但我们总能帮上忙的。”他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这是王洋，我的学生，此行的观察员，帮忙做记录。”

王洋最多二十出头年纪，虽然郑重其事穿了全套西装，面庞却稚嫩得像个在校大学生。他神色兴奋，刚要开口，会议室里的麦克风响了。

屏幕随之亮起，画面中是一位身着黑西装白衬衫、气质沉稳干练的中年女性——秦思源。作为“应对‘BX’事件国内总联络人”，她正式向与会人员作行前动员。她的声音清晰有力，透过屏幕传递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根据现有情报，BX于两小时前通过‘立方网’向联合国发出首个信号，信号内容类似西班牙语，仅包含三个词：‘我们、和平、对话’。国家已为各位争取到‘蓝星联盟-首批接触团队’的随队名额。同志们，时间紧迫，我强调三点：纪律、保密、形象。你们每一位在境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

她略微停顿，目光扫过镜头，仿佛在与每个人对视：

“形势特殊，我必须向大家说明：阿国主权完整，与我国长期保持友好而克制的外交关系。因此，我们无法像某些国家那样，以强硬姿态直接派遣成建制部队进入。我方此行是基于联合国授权的国际合作。”

“但是！”她语气加重，“这绝不意味着大家没有安全保障。我们已通过外交渠道，与联合国及任务主导方达成了明确协议：所有编入‘蓝星联盟’框架下的我方军事及安保人员，其核心任务，就是优先确保我国籍科学家与技术人员的生命安全和有序撤离。”

“各位，此行任务艰巨，环境未知。若遇到预案之外的紧急情况，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办公室。祖国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我们将竭尽所能提供支持。祝各位顺利。”

屏幕熄灭，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佘栖云站起来，向大家补充自我介绍：“刚才没说完。我叫佘栖云，社会学方向。我的任务是观察和理解‘它’。很高兴能与各位同行，还请各位老师多教导。”

他们一行四人再次由两名沉默的军官引导离开。他们重返那条雪白走廊，不远便步入另一部需密钥操作的专用电梯。轿厢内无按钮，门闭合后自动上升。

一路上没人说话，似乎都被这个严肃的场合威慑到了。佘栖云站在轿厢最内侧，目光无声地掠过同伴：

周哲的握手短促有力，是界限感极强、权责分明的那类人；蒋玉麟自带一种师长般的权威感，可见其自我定位甚高——此行名额宝贵，他能携王洋同往，足见其学术地位超然；王洋望着蒋老师的眼神里全是崇拜，他是真年轻，尚未被完全规训。不知后续是统一行动还是分头协作，若长期绑在一起，依这性格配置，摩擦恐怕难以避免。

很快，电梯重回地面。穿过一道需刷卡的密封门和一扇厚重的防火门后，他们现身于首都机场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

一瞬间，他们仿佛穿越了时空。

佘栖云停止了对同伴的探究。站在两个世界的门槛上，她的研究者本能被强烈的割裂感调动起来。她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期待，对于即将到来的不可测场域。学术兴奋压过了所有的不安，让她一直紧绷的肩颈放松了。

飞机的引擎声化作一种持续的低频催眠。佘栖云靠着舷窗，试图小憩，但思绪却比窗外的云海翻腾得更甚。

“我们、和平、对话”。

这三个由“BX”发出的、借用地球语言的词汇，在她脑中反复回响。为什么用人类语言？总不会那么巧合，它们在外太空也用西语？

不。一门语言承载了一个民族的所有文明，在另一个星球上重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它们是刚学的。太刻意了，简直在讨好人类的期待。这不像沟通，更像表演——“和平”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话术。

当然，现在下任何论断都太早，必须有更多的信息来佐证。

漫长的飞行后，他们在阿国首都与其他来自多国的各行业专家汇合。没有休整，一行二十人立刻被安排登上几辆越野车，驶向数百公里外沙漠边缘的一座军事枢纽。在那里，一架庞大的军用运输直升机正轰鸣着等待他们。

最后一段旅程是在直升机的剧烈震颤和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完成的。透过舷窗，下方是无边无际、单调得令人绝望的沙海。热浪扭曲着空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熔化。

当直升机最终降落在“方舟”前哨基地的临时停机坪时，舱门打开，涌入的灼热空气几乎令人窒息。佘栖云缓步走下飞机，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耳朵里依旧回荡着引擎的轰鸣，口腔和鼻腔里都沾满了细沙。

他们一行人灰头土脸，被长途旅行的疲惫淹没。以至于见到此行的终极目标时——那座矗立于沙海之中的巨大纯黑多面体，这群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学者，竟无一人惊呼。

他们太累了。极致的生理疲惫暂时压制了所有的震撼与激动。他们现在最迫切需要的，不是解读外星文明，是一张床、一杯干净的水、和几个小时的深度睡眠。

走向营地关卡的佘栖云又回头望了一眼BX。它吞噬着夕阳的最后余晖。她心道：等我洗把脸、喝杯咖啡之后，再来感受你吧。未知就在那里，而人类，首先得是人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