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罪 第5章 第 5 章

“你确定要去那儿吗？”文护边停车边问，“那边可是富人区啊，一般人进不去的。”

“我只是在外面看看。”林在一气呵成地解开安全带下车，“你先回医院，帮我交一下班。”

“行吧，林主任。”文护倒也不多追问，“等会儿自己打车回来。”

林在：“......”

“不来接我吗？”

“我是你护士，又不是你司机。而且我去交班，又得被那个陆医生逮去做事。”

文护摇头晃脑，也对，林在想，和他主任医生时间比较自由不同，作为护士的文护并没有那么多假。

林在：“.....好。”

文护摇上车窗，林在敲了两下：

“辛苦了。”

他面向人来人往的环滨海峡，没有留念，转身就走。

“学——长——！你又吃褪黑素了！？”

环滨海峡的一栋大别墅内，江则嚣半梦半醒：“朱成？谁说的，我早就起了，你听，我现在声音是不是很清醒。”

“听不说出来清醒，没睡醒倒是听得出来。”

江则嚣：“.....”

“什么事？不是交代你先去审讯陈德兵父母了吗？”

江则嚣在硕大的落地窗前徘徊：“好了好了，你先把人传唤到，我马上就到。”

挂断的电话的时候，突然江则嚣手一顿。

透过没拉上的窗帘一角，江则嚣发现一个可疑的身影在他家门口徘徊——林在。

他来这里干什么？

“喂！朱成，别挂！”江则嚣立即道，“我不去了，你负责审讯陈德兵父母，把审讯全程的录像保存下来发给我。”

“不是，学长，怎么突然就不去了？发生什么了吗？喂......”

阴暗的房间内，江则嚣眉头紧锁，刚刚还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的年轻人，此刻已经迅速换好衣服消失。

林在坐在海滩的长椅上，细细地看着那片海。

环滨海峡是科斯特有名的富人区，但这片海滩却不是，慕名而至的游客，家住附近的少爷，都在此处交聚。

他应该是没来过这儿的，可眼前的路.....

林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循着记忆中的那天出逃的路线，一路前行，竟然不偏不倚地接近了一栋紧拉窗帘，只露出一条小缝的别墅。

他侧身打量，余光突然被什么什么东西抓住一揪。

一个硕大的身影隐匿在海滩拥挤的人流中，似乎在看向自己。

他绕着别墅走一步，那身影也动一步。

奇怪，他今天的行程谁也没透露啊。

除非.....

林在沉思片刻，拨通了电话：

“喂，林在。”

“林主任？什么事？交班的事文护已经来说了。”值班室的人似乎有些意外，

“我知道。”林在径直疾走，果不其然，那身影随即跟着移动。

“有人最近来医院找过我吗？”

“那可太多了，林主任。”值班医生说，“毕竟您的号，一号难求啊。”

林在不想听他阿谀但是事实的话，打断道：

“近几天或今天的。”

“最近的啊。”值班医生努力挖掘回忆，“哦！我想起来了，前2天有一个胖子，一直说要找你看病，我说人主任医生可不是随时在的哦，我让他坐班时间来，结果他理都不理，转头就走。”

“胖子？”

他转头瞟了一眼，“是不是没几根头发？”

“对对对，怎么，林主任，是你的病人吗？”

“不是。”

林在言简意赅，“以后这种人别告诉他我坐班时间。”

“好。”

他定定地用余光监视那个巨大而又不动的身影，林在本想顺着记忆中的路继续前行，但目前来看，它指向一条别墅后花园。

——人烟稀少，绝不是现在可以去的。

林在微微侧身，突然，那身影动了起来！

“少爷，您看什么呢？您的椰子水！”

“不要了，钱你拿着。”

“诶.....给多了！”

“不找零了。”

前一秒还闲适地等椰汁的少爷，下一秒已不见踪影。

环滨海峡是沙滩，别墅区，商业区的统称。林在没时间多想，在胖子启动的同时，拔腿就跑。

他扫过环滨海峡的构造，海滩人员密集，却没有遮挡；别墅区是绝对不能去的地方，剩下的，就只有商业街了。

“卧槽！跑什么跑，撞到老人你赔得起吗？”

“诶！儿子过来，有疯子在跑！”

没有任何犹豫，在嘈杂的骂声中，林在挤过等待红绿灯的人群，他比胖子身体纤细，听见后面传来更加热烈的辱骂：

“不是，人瘦挤过去就算了，你一个人当2个人还挤？！”

豪车与出租呼啸而过，林在缓都没缓，风一般擦着车头车尾冲过，

“嘟——！嘟——！”

腹部的旧伤被剧烈拉扯，发出惨痛的抗议，林在回头一望，那身影已被堵在“热心群众”中，焦头烂额。

他扶着信号灯柱子一笑，转眼没入迅疾的车流中。

“卧槽！他妈的我被堵了！？”

胖子在人群中费力地摸出手机，“人都跑不见了！你不是说他不能跑的吗？！”

和胖子激烈的情绪不同，那边的声音极其冷淡：

“他现在敢跑，之后就跑不动了。”

“追，那个人的命令是，要他的命，你知道的。”

“叮——！行人请通行，行人请通行。”

绿光像一道开关，人流如水般泄出，胖子一秒钟都不敢耽误，直接撞了出去：

“人太多了怎么动手？？”

对面不急不躁：“先跟着，找个人少处干掉。”

“处理完了我在老位置等你。”

胖子应了一声，肥大的身躯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闯入更加热闹的商业街。

林在左拐右拐，腹部的伤势已经不允许他第二次奔跑了。

他回头瞄了一眼，摸出手机，一头扎进一间小卖部。

“老板，来瓶水。”

老板叼着烟就来了，“要什么水呀？”

林在侧望马路口，像是老熟人般逗乐：”还能什么水？矿泉水！”

“得嘞！”

老板夹着烟就去了，林在目光不移：

“文护，有人在跟踪我。”

“啊？”文护吓得一激灵，“不会是他吧？是他来找你了吗？”

想报复林主任的人很多，但现在应该都不知道他。

除非是——那个人。

林在没再回话，文护听到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手机像是被放在了平台上。

“谢谢，多少钱？诶我问一下，这附近有哪位富豪的手下比较高胖吗？”

“高胖？没见过，保镖那些人都喜欢选瘦的！”

“.....”

”林主任！林主任！需要我来接你吗？”

文护急了，

“别来。”林在话冷如冰，硬生生融化了文护的焦虑，“你好好待在医院，别被卷进来，你去找值班室，派辆车来接我。”

“好！在刚刚那个位置.....？”

“.....”

林在不应，挂断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面色不动地喝了口水，老板跟他谈笑着，林在扯动嘴角，目光一直落在视线之外。

“咚，咚，咚.....”

脚步声，近了。

还跟着？

看来是非动手不可的命令。

这不好办。

红绿灯路口已被突破，小卖部也不安全，林在收回视线，笑着跟“一见如故”的老板寒暄了几句，转身拧开水瓶，往地上一扔。

一声闷响。

那动作隐蔽而自然，林在指尖悠扬向上，在所有人转头寻找闷沉的落地声时，林在头都不回，大步径直离去。

几秒钟后，哐当！

巨大的水花溅起，胖子摔倒的声音犹如平地一惊雷，商业街的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胖子四仰八叉地倒在地面上，右脚还黏着被踩扁的塑料瓶，瓶子被突如其来的一踩，内部的水全部飙在了胖子脸上。

“操！他妈的给老子玩阴的。”

胖子在一片看热闹的眼光中面红耳赤地站起，看见那个罪魁祸首的背影突然一侧，勾起一抹无法察觉的笑意。

“我他妈的.....!老子杀了你！”

他根本不管路过大声吵醒的旁观者，屁滚尿流地爬起就是加速。

林在捂着腹部，穿进一家面馆，不说分毫地插进了人群中。

他目光一直落在后方，没注意跟迎面走来的人重重一撞！

“啊....不好意思。”

林在退后半步，闭眼捏着眉心，疼痛还没消散，对面就说：

“怎么不看路啊？林医生。”

林在挑起眼皮，一瞧，江则嚣穿着便衣，手里还拿着号码牌。

林在余光瞥见胖子站在对面饭店，广告牌遮不住他的身形，露出半截肚子，目光死死盯着林在。

没有走，也没有动。

像只蓄势待发的犀牛，等待最终一击。

他随即回头扯出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江警司怎么在这儿？”

江则嚣说：“我家就在这儿。”

林在：“.....”

“林医生怎么在这儿？我才该问呢。”

江则嚣笑笑，“你也住这边？”

“啊，”林在故作沉思，“今天没排班，来海边玩玩。”

“挺会挑地方的啊。”江则嚣朝海边扬了扬下巴，“不过你伤还没好，不适合来海边这种湿气大的场所。”

“谢谢关心。”

“毕竟我比较熟嘛。”

他话中有话，林在也不多纠缠，淡蓝色的眼珠在眼眶里一转，仰头瞧道：

“江警司来这儿干嘛呀？”

江则嚣比林在高，相对而站时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吃早饭。”

“你早上吃面？”

“有什么不妥吗？”

林在顿了顿，确定胖子还没动静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江警司，要不我给你推荐一家特色早餐？警察吃面容易缺失蛋白质。”

“嗯.....？”江则嚣藏着笑故作不解，“多谢了，林医生。”

“我就爱吃面。”

他说着就往空位置坐，林在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了江则嚣的手臂，

肌肤触碰的一瞬，两个人都本能地弹开了一毫米。

“江警司.....”

江则嚣抱着臂，饶有趣味地回头一瞄。

这是个很难在江则嚣脸上出现的表情，他歪着头，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林在身上。像小猫看着它的逗猫棒，好奇又期待。林在甚至觉得这目光有些火辣。

“怎么了？”

“那家店我订了两个位置，你不去浪费了。”

林在想要直视江则嚣的视线只能微扬起头，这个动作让他天生显得有点无辜，尤其是他的手还搭在江则嚣手臂上，显得话语更加恳切了：

“也不远，就开车20分钟。江警司不是上次来看失眠吗？更得好好补充蛋白质，不然身体吃不消。”

江则嚣听完，转身一挥手：

“老板，32号加2个蛋！”

林在：“......”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医生。需要我给你点一碗吗？”他抽手作势要坐，腿还没跨出，就见林在眼疾手快地挡在了面前。

“江警司——”

“那我一个人吃两份，不是浪费了吗？”

“那我点的面不浪费？”

江则嚣并不理睬，弯腰去拉凳子。

“——怎么会？”林在立即打断了他的动作，“打包带走呗！”

他拉着江则嚣的手，略微抬头，两人相距不到半尺，直直地卡在凳子和桌子狭窄的缝隙中，连对方呼吸的起伏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如果放在一对年轻男女身上，这姿势其实着实有点暧昧，甚至有些确认关系的意思。

尤其是这个角度下，林在眉梢微挑，眼角上勾，让他在江则嚣面前显得有一点可怜。

对面饭店的胖子从广告牌后探出头，似乎在忌惮江则嚣的身形，还没有行动。

“.....行吧。”江则嚣故意欲拒还迎，“林医生推荐的，我都相信。”

“那瓶褪黑素，还挺好用的。”

可下一句话，林在的真实目的就暴露了。

“那江警司，你开车我们走吧。”

江则嚣摇着头笑了：“开车？”

“嗯？”

他翻出裤兜：“我没拿车钥匙。”

林在：“.....！”

江则嚣耸肩，一幅“你找错人了”的样子。

兜内的手机响了，他平静道：“我先接个电话，工作上的，林医生。”

林在也不理睬他。

他在原地站定，不好意思地催道：“陆医生，你还有多久到？”

“20多分钟吧，林主任，咱们也不可能超速吧？”

“你等会儿直接到环滨海峡1号停车场，那儿离商业街最近，人流量大。最好可以停进来点，被罚款了我帮你交，你往面馆那个方向开，我需要在5秒内上车，否则他会跟上。”

“好！”

陆医生答得爽快，林在放回手机，抬头倏尔一怔。

江则嚣不见了。

几句话的时间，江则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第一时间余光回望，果然，胖子蠢蠢欲动。

林在不由得快步疾走，腹部的钝痛逐渐清晰，一股后怕的感觉闯入心尖——

江则嚣知道了多少？

他看见自己来调查他家了吗？

离开又是否是故意的？

毕竟啊，江则嚣跟那个人，脱不开联系。

想到这儿林在竟然笑了一声，转头就望见冲过来的胖子身影。

没办法，林在微一侧身，埋头挤进人流最多的彩票厅。

商业街楼梯的最底层，江则嚣甩着车钥匙，接听电话：

“快说，我还有事。”

朱成不敢耽误：“学长，刚审完陈德兵父母，简单说就是承认见过林在，不承认喝过麦加乐，说是噪音失眠。自称跟洛明不认识。”

江则嚣：“就这些？”

朱成说：“不，还有更关键的。”

“说。”

“你让我们去排查的6辆车中，有一辆，就是陈德兵父母的！”

江则嚣眉间舒展，他还没发话，朱成就接着说：

“而且学长，法医伤痕鉴定结果出来了，殴打伤显示凶手应该是一男一女。”

江则嚣激动摩挲手机：

“干得漂亮！朱成，不愧是我学弟！”

他说着，视线却往上看。

“我要一张彩票。”

林在点头示意，随即对着电话，说：“现在环滨海峡人很多，你可以趁乱开进来。”

身后拥挤的人群像一面墙，自发地把林在围了起来。

他往后一瞧，吨位太大的胖子被隔绝在外，怒眼相望。

“往彩票厅开。”

林在接过彩票，敷衍地刮着，那胖子力气可真大，数十人的人群都被他的推搡得左右乱晃。

“还要一会儿！林主任，堵车了！”

林在看了一眼，“来不及了。”

胖子和他相距已不到2个人，只需要几秒钟，就可来到他的身后。

他刚回头，电话还没来得及挂，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完全覆盖住。

“.....！”

那人体格健壮，环住林在身躯的手臂孔武有力，顺着林在的右手慢慢爬上，手掌覆盖住林在的指尖，瞬间收力，直接掐断了林在手部动作。

下一秒，那人摁断电话，像是在示威。

林在咬牙，腹部发力，往后一撞，那人往后踉跄了几步，又被人流挤了回来。林在随即转身，抵住来者的下巴向上一咔！

可那人来势更加凶猛，他右手猛烈上抬，压在林在后脑，左手电光火石间捂住林在口鼻，往胸前一震。

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

林在被两只手死死箍在怀里，那人头部下压，鼻尖触碰林在眉心。

“转过去，你还没刮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