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被睡不出两样人,说的就是夫妻。那做丈夫的手狠心歪,做妻子的往往也不是好人。反过来亦然。
武大华原本是个混街面的地痞,以前总穿件破袍子往街上跑,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得了银子便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丢老婆孩子在家里喝粥。
后来巧合之下老婆进入顾府,那武大华别的不会,就会耍嘴。他上下嘴皮子一碰,满嘴屎尿屁的笑话,把顾府的丫头媳妇们逗得前仰后合,都说他好。于是大华媳妇趁机央求顾奶奶,让武大华也跟着进府,有事支使他去各个亲戚家跑腿,或者上街买个物品,省得天天在街上和一帮恶人吃酒赌博。
武大华见识了有钱人家的体面后,他也和他媳妇一样,着实巴结顾二爷,有事没事往顾二爷宅子里跑,三天两头刷存在感。
顾奶奶也知道武大华的为人。只是如今普天下都是这种人,况且顾二爷是嫡亲的侄儿,她即使吃亏,还是自家人得便宜,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知武大华不仅皮厚心黑,还异常好色,顾奶奶府上丫头媳妇的奶,差不多都被他摸了个遍。
这样泡在粪坑里的一个乌糟烂货,苏宜怎能逃过他的一双脏眼。
顾奶奶过寿前三四天的一个中午,顾奶奶在里间卧房歇中觉,苏宜看过洛书河后,回来在外屋做活。
深红色的榆木桌上摊了各种碎布,还有一大碗面粉调成的浆糊。苏宜坐在红木椅子上,慢慢将桌上的碎布一条条用浆糊粘起,再像拼图那样严丝合缝地拼起来,这样粘成厚厚一层,然后晾干。碎布是顾奶奶不要给苏宜的。苏宜打算拼好后,学着纳鞋底,给洛书河做双布鞋。
屋里很暖和,苏宜粘得专心,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不知道武大华此时悄悄溜进房内。
大中午的,屋内外静悄悄,苏宜一个人斜坐在炕上,穿着一件藏青对襟布袄,蓝布裙子,头上裹着藏青首帕,身姿窈窕,低着头,白皙的脖子露在外面,胸脯鼓鼓抵着小炕桌,真是花朵一般鲜嫩的美人儿。
“中午这般好睡的时节,宜娘也不歇息,怪道奶奶逢人便说你勤快。”武大华笑嘻嘻地,张着臭嘴凑近她,假装和她说话,瞅她不注意,一只脏手便伸过去,快如闪电地要抓她胸。
武大华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登,这几年在顾府甚是享福,吃得肥猪一样。笑起来,一双小眼睛在猪首上眯成一条缝,扑面而来的污浊之气,苏宜看到他就反胃,尤其武大华每次看到她都是满眼淫光,更让她恶心。
所以苏宜虽然正眼没看武大华,内心一直在提防。他一伸手,苏宜立即侧身躲过,武大华的臭手只擦到她衣服,这已经像碰到蛆般,让她足够恶心。
苏宜瞪眼怒喝:“你干什么?!”
万没想到苏宜这般不识抬举,武大华的火气顿时也被激上来!
顾府里的女人被摸,第一反应是知道这种事丢人,要顾及廉耻,得装聋作哑,不能声张。若遇上脑瓜灵活的,还用那眼睛似娇似嗔地飞他一眼,柔声慢气地骂一声:“作什么?”更有那知疼知热懂情趣的,反过来追着他打。
他在前面故意慢慢跑,后面小脚婆娘狠命追,追上了,小粉拳辟辟啪啪在他身上打一顿,又不疼,按摩一般,让他浑身舒爽,二人都不吃亏,岂不大有趣味?
苏宜这已婚的大脚□□,和自家汉子背地里不知苟且了多少次,偏在他面前装处女节妇。摸下胸——还没摸到——便像受了奇耻大辱,眼睛瞪得要杀人。
他武大华长了四十三岁,女人的胸摸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没遇到过这种装腔作势、假正经的浪蹄子□□!
武爷摸你是看得起你!一个刚进顾府的外地人,没权没势,就该缩着尾巴做人,乖乖让武爷摸,给了武爷甜头,有事武爷自会罩你!你不给武爷面子,武爷以后自然不给你脸!
武大华怕惊动了顾奶奶,姑且咽下这口气。他收起脸上的□□,阴沉着脸,杀人般瞪了苏宜一眼,扭头走了。
这是前几天的事情,此时听到老婆痛骂苏宜,武大华小眼睛一眯,笑道:“休这般说,宜娘又标致又温柔,行事也庄重,不似那撒泼放刁、不知进退的□□。若是那样人,顾奶奶也不会抬举她。”
武大华知道他维护其他女人的言论,必定会激怒老婆。
果然不等他说完,大华媳妇胸中醋缸直化成醋海,眼中瞬间迸出恼恨,拳头雨点般砸到他身上:“活砍头的贼奴才!那□□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向着她?她不是,我便是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嫌我丑,玷辱了你,你拿了休书,我去就是,让你趁早儿娶她!”
武大华见老婆果然中计,心中万分得意。他故意装模作样的倒在床上,摇头摆尾,出乖露丑,做出种种可怜样儿,哎哟哎哟叫唤,求老婆饶命。
自家老公是什么货色,大华媳妇岂不知道?
大华媳妇明知武大华垂涎苏宜的美色,更把苏宜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咬下她一口肉来!她又重重打了老公背上的厚肉一巴掌,这才收手。但是仍然越想越气,怒气冲红了脸,她非得找个发泄的法子。
所以她在自家屋内脸朝门外,指桑骂槐地野骂:“没廉耻的□□!你浪得慌了,自家短命汉子不舍得用,背地里偷我的汉子!我入顾府三年,谁不知我是老实可怜的人儿,被人打了,也不知还手。我这般好人,碍着你什么来,你这般排挤我,还想占我的汉子!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你平白欺负惯了人,想要把我也降伏下来,你做梦哩!惹急了我,把王八□□的衣裳剥了,让你自在日子过不成!”
苏宜还待在顾奶奶院内侍候,洛书河在家点着油灯看书,听到处面一声声的叫骂。他竖起耳朵,似懂非懂,便没放在心上。
厨娘童嫂穿一身素净的青色布袄衣裙,坐在油灯下缝衣裳,桌上的竹笸箩里放着各色针线,十二岁的儿子叫拴住的,穿着同样的青色棉袄棉裤,脚上一双青布鞋,坐在她脚边的矮凳上,正摆弄一柄尺来长的木剑,一边作刺杀状,一边听大华媳妇骂人。
他听得津津有味,等大华媳妇歇了嘴,好奇地问他妈:“娘,你听武姨骂人哩!却骂的是谁?”
童嫂三十七岁,在顾府里做了快十年。那武大华和大华媳妇平日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她看不惯,但是不想管,也不敢管。小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他们立即上窜下跳,四处拉帮结派,合起伙来欺负人,甚至恨不得置人于死地。她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儿子的安危上心。
所以她停了针线,兜头给儿子一巴掌,低声喝道:“贼小奴才!昨日叫你帮我倒茶,你推听不见,飞也似得跑出门。今日隔着墙,这些浑话你却字字入了耳朵。还不悄声!”
童嫂是个强壮的妇人,拴住被打得身子一歪,抓抓耳挠挠腮,不敢再说。
另一边,武大华觉得自己两腿间多了一点,和顾奶奶、顾大奶奶的地位至少是平等的。其他女子都是天生低贱,而那些不在家操持家务、纺织刺绣、穷得出来给人做奴作仆的女子,则叫“下人”,属于低贱中的低贱。至于没有裹脚的女仆,都是不知礼仪廉的贱民家出来的,属于最下贱,她们的奶,当然应该随便给高贵的武爷摸。
他万万没想到苏宜这个最低等的贱货□□,平日见到武爷,不仅不给笑模样,还不给摸胸。他武爷走江湖这些年,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他不整死苏宜,实在难出胸中这口恶气!
唯一难办的是她有老公。武大华早出晚归,偶尔在院中见过洛书河一面。虽没说过话,但他身形高大,着实让人有些怵,不好轻举妄动。
他的小眼睛在脸上骨碌半夜,终于想出一个毒计,先让苏宜和洛书河夫妻分离,到时再使个阴招,把苏宜发卖到娼门,方泄他心头之恨!
第二天一早,天色已明,他洗把脸,梳好头,没吃早饭,和看门的老刘笑嘻嘻地打声招呼,自己开了后门,一路穿街走巷,来到花街柳巷一个叫胡三娘的家里。
胡三娘是个暗娼,生得甚是袅娜,更兼眉眼柔弱风流,性格温柔多情,因此顾二爷最近很是迷恋她,平日都歇她家里,歌舞吹弹,酩酊大醉。
因他是个大财主,又会洒钱,胡三娘家上下侍候得他密不透风,也轻易不肯放他回家。
胡家是个甚雅致的小院,里面有多间房屋,院内红花绿柳,院中堆砌着假山石,屋檐也是雕樑画栋,布置得甚是清幽。
武大华熟门熟路,往胡三娘房间走去。
只见檐下挂着鹦鹉笼子,笼子里放着2个小瓷碗,一个放食,一个盛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穿着鼓囊囊的明青布袄,正用小水壶往笼里的小瓷碗倒水,看见武大华,知道他是顾二爷那边的下人,便娇声嫩气地招呼:“哥哥来了,二爷昨夜吃醉了,才起来梳头,脸沉沉的不大高兴。哥哥别处转转再来,不要触了二爷的性子。”
武大华挺着肚子步上台阶,笑道:“心肝小□□儿,心疼杀哥哥了。这么大冷天,你的嘴冻得不冰吗?哥哥疼你,哥哥与你温嘴。”
武大华是个房子大的蠢货,哪懂什么怜香惜玉,不占女人便宜如丢钱一般难受。他狗吃屎似地上前搂着丫头亲嘴,顺手把她头上一根包金的银簪拔了,揣在怀里。
那丫头个子小小的,哪里看得见,她被口臭熏得作恶,恨得将他推到一边:“贼砍头的,我好意与你说,你只是玩!”
顾二爷坐在屋内听到外头吵闹,便说:“谁在外面?”
武大华跟偷到屎般得意,他嘻笑着放开丫头,走到门前正了脸色,这才掀开大红毡帘,迈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