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式无限流 第2章 茶馆

纯白的光芒如潮水般褪去，一种干燥的、混杂着尘土与草木的气息涌入鼻腔。

沈存野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小巧的木质建筑前，面前是一座雕花木门，屋檐下斜挑出一根杆子，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方方正正的“茶”字。

她退后几步，走出低矮栅栏围出的院子，一条看起来长期使用的土黄色驿道横在院门前，两端都看不到尽头。

周围树林郁郁葱葱，只能听见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沈存野抬手捂住脸，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扭头走回院子，推开那道看起来相当牢固的门。

茶馆内摆放着四张方桌，一个柜台，一个嵌入墙壁的博古架，干净，整齐，空空荡荡，就像一个刚交货的样板房。

左手边墙壁窗旁挂着一个拱形栖架，那只把她坑到这里来的夜鹭单脚立在上面，另外一只爪子抓着一个小巧的木质茶杯，不时低下头吃着什么。

不过相比于在那个纯白的空间，它现在提醒缩小了很多，看上去似乎可以直接握在手里。

“哦，上午好啊老板，新生活快乐。”看到沈存野进来，夜鹭拍拍翅膀，高兴的打了个招呼。

“并不快乐朋友，”沈存野敷衍地应了一句，拖了把凳子坐到它面前，“好了，嗯……7583号系统对吧，先来说说看我要做什么怎么样？”

夜鹭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把爪子抓着的茶杯往前递了递：“来点？”

沈存野稍微探探头，能看到杯子里装着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五谷杂粮，果断摇头：“不了，你自己享用吧……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我听到你说原来的世界，所以我还能回去，对吧？”

“那是当然，我们这儿可是正经工作。又不是绑架，”夜鹭又低头吃了口谷子，“叫我七五就好了，每次都叫全称怪怪的。”

“好吧七五，那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放轻松，老板。这个世界很安全，根据分析这个世界的异常值只有百分之零点几。只是一个……嗯，用你们的话说，一个平平无奇的封建朝代。”它歪了歪头，“你的任务很简单：经营好这间茶馆。”

沈存野挑眉，等着下文。

“当然，经营是手段，不是目的。”夜鹭用细长的喙梳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情报，这并不难完成。”

它红色的眸子似乎深邃了一些：“你需要做的，就是泡好你的茶，听着那些闲谈，然后将其中有价值的部分——比如某条商路是否通畅，某个地方是否闹了灾荒，朝廷最近有什么新的政令风向——记录下来，归档。”

“为谁记录？归档给谁？”沈存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夜鹭发出一声类似轻笑的气音：“当然是以后会来这里的同僚们，不过他们和我们的任务肯定是不一样啦。”

“那我们就是先头部队喽，这就是你要的平静生活？”沈存野若有所思，下意识抬了抬手，七五马上从栖架跳到了她的手臂上。

“你干什么？”她奇怪地看着七五在手臂上跳了几下，蹲到了肩膀上。

“耶？我以为你要我过来的，算了，也没关系，不重吧？”七五扭着头问了一句，见到沈存野摇头后才继续说，“当然喽，这种任务可是相当轻度了，和度假也没什么区别。”

沈存野边听它说着边起身，还用手扶了一下确保它不会掉下去：“听起来你以前签的人得到的任务相当重？”

她把凳子拖回原位，从柜台旁边挂着帘子的门洞绕到后厨，翻箱倒柜地找物资。

“还是当年年少不懂事，你看看那些S级的系统，每天在总部和宿主两头跑，累都要累死了，”七五在她肩头长吁短叹，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以前也一直追求绩效，主系统就一直给我派做任务很积极的宿主，你看，我现在都A 了，可不能再升了。”

沈存野拉开一个橱柜，拿出角落里一块月牙形的铁片在手里抛着，叹了口气：“所以，你这是……职场倦怠，找个清闲地方摸鱼，顺便拉我当你的搭子？”

“互惠互利，老板。”七五理直气壮地用喙梳理了一下她肩头的衣服褶皱，“你得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环境优美的世界作为任务场所，反正等你回去也才过不了几个小时，就当提前养老了。我呢，也得到了一个不用卷绩效的长期外勤岗位。而且……”

它扑棱一下飞到灶台边缘，用爪子敲了敲冰冷的灶膛：“只要任务完成的好，你的‘奖金’……会相当丰厚。足够你在原来的世界过上真正悠闲的、再也不用为生计‘上班’的生活。”

沈存野直起腰，环顾这个同样空空荡荡的后厨，连水缸都是干的，厨具倒是齐全，角落里还摆着几个不知什么作用的瓶瓶罐罐。可食物嘛……她只在角落看到了几个还没发芽的土豆。

“好吧，七五前辈，”她带着点调侃开口，“那么，作为资深系统，对于我们现在一穷二白的处境，有什么快速启动的建议吗？比如，变出点基础物资的权限？”

七五的红色圆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规则就是规则，我不能无中生有。不过……”

它拖长了调子，翅膀指向后院的方向，“后院有井，林间有柴。驿道通往三十里外的镇集，以你的体力，步行两三个时辰也该到了。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吧，老板。”

它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迷之鼓励：“想想看，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建设你的家园，这才是积极养老的精髓所在！我看好你哦！”

沈存野看着厨房，又看了看肩膀上这个似乎打定主意只动嘴不动手的“前辈”，深吸一口气。

行吧，在古代异世界，带着一只只想躺平的鸟系统，从捡柴打水开始她的“新工作”。

这日子，可真是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

一个小时后，茶馆门口。

躺在从仓库里头翻出来的木质躺椅上，沈存野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眼皮一搭一搭，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

“……你不是捡好柴火了，还不出发吗？”七五蹲在躺椅角落，依然在吃着它那好像永远也吃不完的谷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天哪朋友，我过来之前才刚上了两个夜班哦，现在就去干活，我肯定会晕倒在半路的，等我先休息一会儿吧。”

她被七五一闹，刚要合上的眼睛又睁开，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双手挡住眼睛：“而且啊，这是古代哦，你把我带过来的时候怎么不给我变身古代衣服出来呀？现在我穿的这种都算得上奇装异服，别被抓起来就好了。”

七五停下啄食的动作，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它红色的圆眼睛里光芒微闪，一道半透明的光屏在沈存野面前展开，上面快速滚动过类似服装图鉴的影像。

“嗯……服饰模块加载正常，基础能量充足，”它用喙点了点光屏，“理论上，是可以给你换一套的。”

沈存野把手挪开，狐疑地看着它：“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也没问啊，而且这可是我自掏腰包帮你买的，”七五理直气壮地回应，翅膀一挥，“来吧老板，选一套。粗布麻衣，干净利落，保证你混进人群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光屏上定格在几套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很耐磨的古代平民服饰上。

沈存野盯着那毫无美感可言的设计，沉默了两秒，又缓缓躺了回去，重新用手臂盖住眼睛。

“算了，下次吧。”

“啊？”七五没跟上她的思路。

“这躺椅挺舒服的，”沈存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闷闷地传来，“我现在一动都不想动。奇装异服就奇装异服吧，反正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人看见……等我睡醒再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真的在秋日暖阳和规律的“咔哒”啄食声中，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过去。

“这么累啊？”七五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松开爪子，茶杯好像落入虚空一样消失无踪。它干脆也缩起脖子，陪着它的新老板打起了盹。

对于收集情报和经营茶馆的伟大任务来说，这或许算不上一个积极的开端。

不过嘛，管这么多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