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涡流的剧烈撕扯感逐渐平息,耳边震耳欲聋的轰鸣也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而清脆的鸣叫声。
一只腹部带着绒黄的小雀歪着脑袋,停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顶端,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散发着奇异光芒残留物的不速之客。
它跳跃了几下,似乎在寻找可食用的虫子,但很快就被那残留的、微弱的金色光芒吸引。
它扑棱着翅膀飞近了些,落在贝奇脸颊旁几步远的草地上,不满地叽叽叫了几声:什么嘛,原来是个人类啊,还以为是什么亮晶晶的好东西。
意识像是从深海缓慢上浮,贝奇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首先触碰到的是怀中冰冷坚硬的金属——那对双刀还在,完好无损。
一丝安心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撑起手臂,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鼻腔里充满了潮湿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味,与他记忆中流星街的腐臭和金属铁锈味截然不同,也和他之前待着的那个沉闷压抑的房间味道完全不同。
眼前是茂密的、几乎望不到边的森林,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湿润而温暖,充满了旺盛的生命气息。
“这是哪里?”
贝奇低声自语,声音因长时间的紧绷和时空穿梭的副作用而有些沙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皮肤触感,确认自己并非身处幻觉。
这里绝不可能是流星街,那片被世界遗弃之地不可能有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友克鑫大陆附近,这次穿梭的距离和时间跨度似乎远超他的预估。
偏差太大了。
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提醒着他身体的消耗。时空穿梭,尤其是这种依靠强烈意念引导的、不稳定的穿梭,对身体和精神的负担极大。
他现在又累又饿,头脑也有些昏沉。必须先补充能量。贝奇心想,先找点吃的,恢复体力,然后再想办法确定自己所在的时代和地点,寻找库洛洛的踪迹。
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草屑和泥土,将双刀重新牢牢固定在腰侧。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林间行走,脚步有些虚浮。
没走多远,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人为活动的痕迹——几处被折断的树枝,地面上模糊的脚印,甚至在一棵树干上看到了用粗糙石器或骨器刮擦出的标记。
更远处,似乎还有篝火熄灭后留下的灰烬。
“用木矛和石器打猎?”贝奇皱了皱眉,这种原始的狩猎方式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现在还有人用这种东西吗?难道我回到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时代?”
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他选中附近一棵尤为高大的乔木。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尽管身体疲惫,但猎人训练打下的基础还在。他双脚蹬地,手臂发力,灵活地攀上树干,借助凸起的树瘤和粗壮的枝桠,迅速向上攀爬。
树皮粗糙的触感磨着他的掌心,但他毫不在意。他需要尽快看到更远的地方,寻找可能存在的果树,或者人类聚居的村落。
如果实在什么都找不到,他也只能强忍着饥饿和疲惫,尝试再次进行时空跳跃,尽管那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消耗。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哦,那是什么东西,金灿灿的……贝奇拨开挡眼的树叶,调整姿势,让自己头下脚上地倒挂在粗壮的树枝上,好奇地望向下方。
一个穿着宝蓝色民族服饰的小孩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孩子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柔软的金发在林间的光斑下闪耀着,
那是贝奇格外偏爱的颜色。
他在干什么?迷路了吗?
贝奇玩心顿起,尽管身体还残留着时空穿梭后的疲惫,但逗弄一下这个漂亮的小家伙似乎能带来点乐趣。
他悄无声息地又往下降了降,凑得更近了些,然后猛地发出一声怪叫:“哇呜!!!!!”
“啊……”那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剧烈一颤,肩膀抖得厉害,却没有哭出来,只是抱紧脑袋埋得更深了。
“哎呀,别怕别怕。”贝奇看他抖得可怜,连忙放缓了声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腕,触感纤细得让他心头微动,“跟哥哥说说,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那孩子这才犹豫着,缓缓抬起头。
一张精致得过分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惶和不安,水润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这个倒挂着的、笑容古怪的陌生人。
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贝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一下。
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金色的发丝,那即使在惊恐中也难掩清澈的眼神……
不会错的!
巨大的惊喜冲刷着他的神经,让他脱口而出:“爸……”
一个音节脱口,贝奇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咳嗽两声掩饰,脸上重新堆起一个灿烂却略显不自然的笑容:“咳咳,哈喽!你好啊!”
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怯生生的酷拉皮卡,内心翻江倒海。
原来爸爸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这么漂亮,难怪他刚才会下意识觉得是个小女孩。
他摸了摸心里的小时钟,一把把酷拉皮卡抱起来:“你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酷拉皮卡有些害怕他:“不用了大哥哥,我在原地等,我会等到的。”
贝奇强行压下心头的狂跳,脸上那略显僵硬的笑容变得柔和起来,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沾在酷拉皮卡柔软金发上的草屑,动作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珍视。
“迷路了吗?”他放低身体,让自己不再是倒挂着,而是稳稳地蹲在树枝上,平视着下方的小家伙:“别怕,告诉哥哥,你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酷拉皮卡小小的身子往后缩了缩,双手依旧护在身前,警惕地看着他,声音细细的:“不用了大哥哥,我……我在这里等就好了,爸爸妈妈会来找我的。”
“真的不用怕,你看我,像是坏人吗?”贝奇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无害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语气轻松:“我是来帮助你的,算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吧。”
酷拉皮卡眨了眨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不信任,身体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逃跑。
看到他这副模样,贝奇心中微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诱哄:“不信?那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
话音落下,贝奇那原本漆黑深邃的眸子瞬间被艳丽的绯红取代,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却又带着奇异的安定感。
酷拉皮卡怔住了,小嘴微张,那双碧绿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贝奇的红瞳,全身的紧绷感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恐惧被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取代了。
他不再后退,反而带着浓浓的好奇,怯生生地问:“大哥哥……你的眼睛……我好像从来没在村子里见过你?”
“都说了,我是天使嘛。”贝奇眨了眨红色的眼睛,俯身,轻轻在酷拉皮卡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温热的触感让小小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
这个吻似乎彻底打消了酷拉皮卡的疑虑,他仰起小脸,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羞怯的笑容:“大哥哥长得真好看,是很像故事里的天使呢。”
他扭头看了看森林深处,然后小手指向一个方向,“既然大哥哥要送我回家,那还是我来带路吧。”
“哦?”贝奇挑眉,顺势将他抱了起来,入手的小小身躯轻得让他心疼:“你自己认识路,刚才为什么一个人蹲在这里等?”
被抱在温暖的怀里,酷拉皮卡似乎安心了许多,他搂着贝奇的脖子,睁大那双清澈的绿眸,小声解释:“因为这附近有好多很凶的大野兽,我一个人不敢走,只能等爸爸妈妈找到我。”
“原来是这样。”贝奇了然,抱着怀里的小珍宝,足尖在树干上轻点,带着他轻松跃上更高的树枝,两人一起望向远处山腰上那轮染红天际的落日:“那现在有天使保护你了。我们回家吧。”
贝奇抱着怀里小小的、散发着淡淡奶香和青草气息的酷拉皮卡,遵循着那只白嫩小手的指示,在高耸入云的古树树冠间灵巧地跳跃穿梭。风声从耳边掠过,带着傍晚森林特有的湿润凉意。每一次足尖轻点,都像是踩在无形的阶梯上,稳稳地带着怀中的珍宝向着家的方向前进。
他低头看了一眼酷拉皮卡,小家伙虽然被抱在高空,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好奇地睁大那双清澈的碧绿眸子,认真地辨认着方向,不时伸出小手指点:“大哥哥,往那边,那棵最高的弯脖子树旁边!”
贝奇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感慨万千:原来爸爸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聪明冷静了。
迷路了没有慌张哭泣,而是懂得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耐心地等待家人来寻找,而不是胡乱跟着陌生人走。
现在,又能清晰地记得回家的路线,即使是在这复杂茂密的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