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远帝国的小河畔,少年的歌声空灵悠扬,飘飘洒洒萦萦绕绕地钻进女孩儿的耳朵里,听得不知不觉间入了迷,听得颤抖着瞳眸难以置信。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歌声?动人至极,竟能令人莫名地安下心来,陷入沉静,忘却烦恼。
小瑶听得痴了神,沉浸在歌声之中忘却了自己,这时自她耳间夹着的耳机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在悄然间把耳间戴着的东西摘了下来,塞进口袋,又顿了顿,犹豫了很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突然握住金鲤的手,低声道:“金鲤……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呢?”
“离开?”少年的歌声戛然而止,却一时没有答话,按理说他当然想离开,但就这么突然叫他走,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犹豫。
“没错,就三天以后,我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等实习期一到,我立马就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我们去长途空间站,那里查得不严……”
“你对于上将来说也就只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只能你能逃出去,他不会再愿意浪费人力物力去满世界找你的,那划算不来。”
小瑶这么说着,她望着金鲤的眸子中满是光芒:“等到了别的地方就不会再有人管着你了,你就不再是一个奴隶了,至少不会再有主人来限制你的生活……”
“那时候,你就只是你自己。”
她的这些话,少年听得清楚,而且听得心动。
他知道奴隶要想自由,需要的也就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机会而已,可是这个机会却也鲜少会有人愿意给予,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真被人找上门来,说不定还要扯上什么罪名,为了一个奴隶,不值得。
可金鲤很幸运,遇到的是一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儿,这样的机会他这辈子恐怕不会再遇到第二次了,按理说他应当是没什么可犹豫的。
或许是对于这莫大的善意,少年也会害怕拖累了对方罢,沉了许久也没答话。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时间已经告诉你了,刚才跟你说的老榕树,我会在那儿等着你。”
女孩儿说罢便匆匆离开,只剩下金鲤,他心不在焉地往回走的时候,脑袋里乱糟糟的,却又空荡荡的。
偷偷逃走,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呢?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如果对方是个可以利用的陌生人或许他也这么犹豫。
但因为对方是于若瑶,是眼下唯一一个愿意真心待他的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会不会后悔呢?
那天他回到家,栾颢是在他之后回来的,他不知道栾颢是否察觉到自己又偷跑出门,他不想再费力与之周旋什么,甚至不愿意再上前去迎他。
他觉得自己现在对这个男人已经厌倦了,耐心已经被全部消磨光了,于是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远远看着,眸中黯淡无光。
“金鲤,研究团他们走了,你就别总跑出去了,这几天帝国庆典,就呆在家里吧。”
栾颢也没在意这少年的异常,从他身边走过时,这么随口说道。
“……我不要。”那时少年昏昏沉沉的,低沉着声音开口。
男人的脚步,就停驻在声音落地的那一秒,栾颢反应了很久,自己刚刚究竟是听到了什么?
他微微回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少年淡漠的眸子波澜无惊,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烈烈燃烧,有种**从未像此时一般强烈过。
“我说,我不。”
男人的面色阴沉了下来,他向着少年的方向走过来时,金鲤能感觉得到,那股可怕的气场到现在依旧还是会叫自己的胸膛撞动,可心底却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不再妥协。
男人微微俯身,手掌搭上了他瘦小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言:
“之前的研究院确实是有些影响我们的生活了,可现在他们已经走了金鲤,你该回到从前的了……”
他这么说着,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却突然用力,叫少年那似乎在神游的目光,猛地落入了自己的眸子里。
“你最好记清楚自己是谁……我不想再听到,你对我说‘不’。”
栾颢说罢松了手,转身离去,一直到他走后许久,金鲤的肩膀才突觉一阵刺痛,他掀开衣领瞥了眼,却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被男人那巨大的力道按出了通红的印记。
他咬了咬牙,一股脑地跑回自己那间小阁楼里,呆在里面一连闷了三天,就只喝水,什么东西也没吃,竟倒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反正自打他跟了栾颢,本就没再吃过什么正经东西了。
这中间栾颢曾上楼来找过他几次,可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是铁了心地绝不出门,就好像是孩子到了叛逆期,突然之间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他已经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一开始是为了活命,再之后是为了力量。
可栾颢现在正在他心里熔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是那条被圈养在小鱼缸的海鱼,供人观赏,最终也将躺到饭桌上!
只是现在忽然有一个人瞧中了他,愿意将他放生,所以……离开吧!不能再等了!
*
应约的那天,金鲤才愿意从阁楼上下来,感觉身体稍微有些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那间连通着车库的空房间门口。
可当他去开门的时候,扭了几下把手,门却丝毫未动。
再仔细看看的话,那把原本不知道已经坏了多少年的门锁,突然被换上了个新的?
“干嘛去?”身后忽然传来男人冷峻的声音。
金鲤没回答,只是反问道:“为什么换锁?”
“我家,我想换就换。”男人冷言。
“你上次答应我……”
“我现在反悔了,你怎样?”
金鲤沉了很久,知道跟他也讲不通什么,可是却忍不住浅笑一声,想来栾颢平日里甚至不愿多花任何一分钱用在自己身上,今天倒是愿意为了把自己困在这儿,换上一把门锁。
或许这也就算是一种进步了吧?这可怜的卑微,他受够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最近帝国庆典,你就在家好好呆着,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我上次也和你说过了吧?”少年口中,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说着,冰冷至极,“我说,不!”
栾颢怔了几秒,似是有些发愣……
随后那眸中的惊诧忽而化作了凶狠,眼神之中散出了猩红,有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毁天灭地般地席卷而来,一时间倾泻而下,一股脑地全都强加在金鲤弱小的身体上。
少年支撑不住这浩瀚无边的庞大力量,被砸得一下子趴在地上动弹不了。
当那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拎起来的时候,地面被他的脑袋砸出了个大坑,鲜血肆意流过他的眼帘染混了他的瞳眸。
他勉强在男人的手下挣扎,但现实却没有任何改变。
男人的手指轻扫过他细嫩的面庞,骨节缓缓摸上了他火烧似的喉咙。
这已经不知道是栾颢第多少次想杀掉他了,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给这条小老鼠活到了现在……
“是谁给你的勇气,违抗我?”男人冷言,少年沉默着没回答,但想念透过空气,似乎给出了解答。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