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子的喂养手册 第46章 四季幽灵12

人鱼确实不会让姜荼死，但会让姜荼生不如死。

再一次短暂透气又被拉下水后，姜荼终于克服得过且过的心理与人鱼交手，他知道水里打不过，干脆动了神力将人鱼打晕，加速游上了岸。

得益于人鱼的独占欲，姜荼没看见第二条海洋生物，他趴在岸边，被太阳晒得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骸骨之花蹭不动他，也学他耷拉下茎干，银色的小花焉在他脸侧。

而另一边，骨衣两人一下水就被拦住了去路，领头的男鲛冲他们挥舞利爪，身后的水母连成网，看上去敢靠近一点就会把他们毒死。

“嗨呀，这就不道德了啊，抢人小媳妇还有理了？！”

传译的话男鲛显然是听不进去的，见两人不退，龇牙下了不知什么令，水母渐渐成圈包围了两人。

骨生余光被掠过的银光闪到，他感慨：“不听人话，见血了多不利于净水系统工作啊。”

他想了想，朝骨衣游去。

“弟弟！打个商量，我给你断后，你去找弟妹吧！”

“……”

建议不错，但被一鲛一人狠狠瞪了。

骨生不在乎，他被瞪得还少吗？如他所言，骨衣脱身后利箭似的飞射出去，留下他面对要发疯的男鲛，“嗨呀”一声，无数能量齐齐迸发。

顺着腕上指南针的方向游向城中心，选择生物最少的地方前进，因为低等生物会自觉避开高等生物，人鱼作为基地中等级最高的水下生物，有一片独属于自己的领地。

远远的，骨衣看见了悬浮在水中的蓝色人鱼。

他停在保守的距离外没有再靠近，得益于珊瑚上摆放的夜光珠，不用接近也能判断人鱼周围并没有第二个人形生物。

能跑就说明状况还行，骨衣静静飘了一会，抬手按下氧气罐上的红键，见飞去的银色渔网兜住人鱼往下沉后才全力上浮。

总还是要让这条鱼付出些代价，比如去水底困着吃几天沙子。

城中心有很大一片湖，骨衣破水而出后很快就看到了趴在近湖心处观赏石上的姜荼，那人看上去完全没有被鲛人拉走的危机感，睡着也算了，宁肯在水里趴在石头上睡，也不愿意坐到石头上去等。

摘下面罩，缓缓游近的骨衣并没有惊醒姜荼，倒是趴在姜荼脸颊边的小花，颤巍巍地直起茎干，几片晶莹的小叶直指骨衣。

“……”

无声对峙中，不知名的暗流在两者之间汹涌，最后，小花慢慢收回叶子，蜷进姜荼掌心之中。

尽管半截身子在水中泡这样久，姜荼依旧没有要醒来的征兆，一缕一缕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他脸颊边，似墨色的花纹。

骨衣把金属篝火架好，默默浮在一旁，等人醒。

天地间墨色渐褪，水温下降，睫羽扇动微波，长睡的神明终于舍得睁开眼。

借着微暗的光，入目是骨衣结了细碎水珠的领口，姜荼眨眨眼，伸手抹开。

“你来多久了？”

刚睡醒的嗓音略微沙哑，音调柔软，仿佛是小别后在枕侧等候得来的撒娇，骨衣目光微动，如实回答：“有三个小时了。”

“……”这孩子是不是傻？

姜荼注意到他唇色都有些白了。

[0408，你怎么也不叫我？]

0408：“如非必要，本部并不能干涉任务者。”

姜荼正要开口，突如其来的轰鸣自天际传来，接连的浪涌向二人。

骨衣伸手扶住姜荼后腰，另一手抓住观赏石，两人一同循声望去，只见天边墨赤色的云被白色的烟划开，偌大的载行性飞行器破开气层跃入宇宙。

飞行器很快消失在天际，远处喧声一阵一阵随浪而来。

“这是能源宣告枯竭后第一架成功起飞的飞行器。”

姜荼看向骨衣，歪头。

两点墨似的眼睛太干净，骨衣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幽灵之神，会带来万物复苏吗？”

【不太对，他好像……】

破水声突然自二人背后响起，打断了姜荼思路，来人粗暴抹把脸，抬眼一看，惊道：“草！那是啥！？人形飞行器？！”

天际银色的身影悬空良久，如流星般砸进宇宙星河。

“那是机械城城主。”骨衣收回目光。

“噢。”骨生称奇：“以前那群机器人可没这么积极，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他关心姜荼：“那条鱼没把你怎么样吧？”

见姜荼摇头，他又问骨生：“你没把鱼怎么样吧？”

“没。”

骨生就放心了。

他放心早了。

沉默。

骨生水下的脚趾抓紧，干巴巴建议：“不如我们先回去——还是你们要，赏个星星？”

姜荼弯弯眼，自然地游向骨衣，探头与一直避开他目光的人强行对视:“我自然听你的呀。”

骨生:“……”

他可真多余呀。

同骨生分别，姜荼缀在骨衣后头，晃去了城中心最朴实无华的一座小房子，骨衣太久没回来，每样家具上都落了薄薄的灰，在昏黄的光线里镀上了时光的印迹。

骨衣取出空间里干净的折叠椅，支开放在浴室门口后招呼姜荼：“坐这。”

姜荼自然不会拒绝，撑着脸，看骨衣挽了袖子清理浴室。

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走势优美，姜荼自己也有，只是从来不用，软软附在一身懒骨上。

最后试了试热水，骨衣松了口气，把睡衣和毛巾备好，带着被姜荼看得起了一身的汗离开浴室，合上门道：“你泡泡热水出来，我去准备其他的。”

【真贤惠。】

姜荼沉进略微发烫却舒适的水里，闭目感慨。

0408泼他冷水：“任务进度有下降趋势。”

【又不是攻略好感，进度还能降？】

0408：“是更新后的设定。”

【好吧。】

所以为什么会降呢？

姜荼目光放空，在他视线中心，浴室上方的小窗里悬着一个模糊的光点，这一层废土尘埃造成的纱，淹没星空，仅存的这一颗看上去很快也要沉没。

不知道看了多久，姜荼刚想低头，那颗星突然爆发刺目的白光，甚至短暂的照亮一片天。

姜荼微微睁大眼，下一秒骨衣破门而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他正在通讯中，另一头的骨生啧啧称叹：“好像是遇上了流浪者，真狠啊，直接爆了一颗星来抢飞行器。”

“机械城城主呢？”

姜荼突然出声，骨生大概没想到骨衣会外放，愣了一下才回答：“它啊，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人形机械，只要有能源供应应该能全身而退吧。”

他自顾自感慨：“也不知道机器人哪来的信仰，听说整个内城都愿意给它供应能源，不出意外，它应该是第一个抵达遗失之地的生物了。”

“骨衣啊，听说之前方类还想劝你去来着，你既然回来了，应该是不去了的意思吧？”

“……”

姜荼拉下眼睛上的手，黑沉沉的目光直视着骨衣。

另一头的骨生完全无法感受到这儿的沉默对峙，听不到回答只是叹气：“每次和你打电话就像是喂树洞，没意思，不说了，看好你的小美人，萨莫发情期还有段时间才结束。”

通讯结束，骨衣目不斜视，不去看水下光溜溜的某人。

“别泡了。”

姜荼不肯他转移话题，开门见山问道：“你不去遗失之地了？”

“……”骨衣垂目，不肯对视，也不说话。

“说话呀。”

他等不到回答，索性将冰凉的手贴在骨衣脖颈上，无声威胁的压迫着掌心的喉结。

骨衣忍不住吞咽，终于在小窗外星星完全沉没时投降。

“本来要去的。”

那就是不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

骨衣掀开眼帘，终于舍得直面姜荼的目光，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一张湿漉漉的芙蓉面，仿佛也盈上春水，情波荡漾。

因为我的神明，就在身边。

***

在第六基地住了三天，姜荼终于知道骸骨之花是怎么与基地达到平衡的了——这儿有一条矿脉！

这条信息来自找他闲聊的骨生。

骨生把水晶雕的瓜子分给姜荼一捧，两人肩并肩坐在小板凳上围观骨衣和萨莫打架。

“我弟弟帅吧。”骨生摇头，“他天生会打架，方类却只想让他找那破劳什幽灵之神，真是暴殄天物。”

“幽灵之神没找到，倒是找到了这条矿脉，你别看第六基地这儿有点破，但我算了算，我们完全可以吃这条脉吃到宇宙毁灭。”

姜荼因为新奇磕了两颗水晶瓜子，因为没有味道全数倒回了骨生手里，他对骨生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那真不错。”

骨生满意他的倾听态度，原谅了他不懂嗑瓜子的快乐：“是不错，但偶尔我还是很有负罪感的，方类死了，他基地里的生物群龙无首闹翻了抢了资源都跑了，易滞压着的那群扬言要灭了幽灵之花和幽灵之神的实验室疯子也跑了出来，到处搞实验，星际里等死的存在太多了，但第六基地很久没有允许新人进来了，不是我们见死不救，毕竟就算进来的都签了保密协议，但人心隔肚皮，我怕最后这条脉会被毁，最后这个星球就像天上那些星星，沉没之后就无人在意了。”

姜荼安静听着，从骨生的话里听出了他和自己的拉扯。

骨生叹出胸中郁气，看到小美人清凌凌的目光，耳朵红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他又不正经起来，凑近了和姜荼用分享秘密的语气说道：“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幽灵之花既然是吸食生命力，那些生命力的最终点呢？”

姜荼从他发光的眼里了悟，微笑接话：“最终点？”

骨生点头，手神秘朝天上指：“是那位，你懂吧。”

想到刚刚还悲天悯人的话，姜荼歪歪头：“你相信幽灵之神的存在？”

“我信啊，”骨生惊讶，“你不会还没看过那病毒式传播的录像吧？幽灵之神诶，能动能说话，不过，他的脸好像被模糊处理了……”

他沉吟，突然伸手想摸姜荼的脸：“我怎么看你的脸还挺像？”

他的手被骨衣抓住，后者看他一眼：“别碰他。”

骨生：“……”他干脆起身去关心萨莫，希望这条鱼还没被打死。

而姜荼任由骨衣把自己抱起来回屋子，心里则与0408夸骨生。

【他眼里的幽灵之神就很大BOSS诶，任务对象弑神之后释放神明夺走的生命力，从此成为拯救星际的英雄，万人之上。】

0408对他的咏叹调毫无反应，精准捕捉关键词：“弑神。”

【嗯哼。】

0408：“任务进度显示为1%，任务对象已经明确不去遗失之地了。”

【那就逼他去啊。】

姜荼被安置在软绵绵的床上，他伸出玉白的两只手软软地搭在骨衣肩上不让他起身。

“你不好奇吗？”

骨衣知道他在问什么，回答利落：“不。”

“哦。”

姜荼松开他，翻身过去。

床边的骨衣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在第六基地会很安全。”

他也不需要姜荼的回答，转身离开，而看似安静的姜荼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搞事了。

【我得逼他去。】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趁其不备划拉开基地屏障，施施然选好了方向就走。

当然没走多远就被追上了，骨衣身上还有水，应该是先去找的萨莫才追上来的。

他看着神色理所当然的姜荼：“一定要去吗？”

姜荼点头：“一定要去。”

他不知道骨衣的心理，大概是生气了吧，毕竟自己的手腕几乎被他掐进皮肉里，直到被忍无可忍的骸骨之花以牙还牙勒出红痕才被放开。

得到自由的姜荼瞥一眼手腕，甩了甩，漫不经心:“你不去就算了，别拦我。”

他自顾自走，背后的骨衣默默跟着他，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身上。

骨衣在看姜荼手腕上缠了一圈，仿佛还在对自己张牙舞爪的骸骨之花，这朵花和他见多的，每一种生物身上的花都不一样，它对姜荼，更像是听令者和保护者。

那能让骸骨之花保护的存在……

骨衣想起自己为了一个能源石偷偷溜进机械之城看到的景象，被满城骸骨之花护拥着，垂目俯视的神明，高高在上，离开时毫不留恋。

他当时，是决定了要去遗失之地的。

只是当他想杀了吸食了方类的生命力的骨龙时，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像劈开混沌的光，和他见过的神明，有一样的模样。

可对视的瞬间，他脑海里画面闪烁，最后只剩下那张脸，于是当他抓住姜荼的手腕，那句“我们是不是见过”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之后姜荼的掩饰太不走心了，骨衣认定他是神明，但他还是妄想，和神明留在第六基地——就在第六基地，他一生这样短，他死了神明再走，不可以吗？

他恍惚觉得，神明，或者是姜荼，应该是欠了他这样半辈子的陪伴的。

可是，他在逼自己往前走。

骨衣快步拦在姜荼面前，垂目：“我们一起去。”

不等姜荼说话，“但不是今天。”他说，“先回第六基地，我拿些东西。”

天地间墨色渐褪，姜荼借着熹微的光看见骨衣领口凝的霜，伸手抹开，抬眸微微一笑，话语温柔。

“好啊。”

就像被导师无情鞭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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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季幽灵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