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远被送到医院紧急抢救。
陆祎安的身上也被烧伤,特别是那两条腿,皮都被烧退了一层。
他在救护室来回的逡巡,喊他处理伤口,他基本都拿这话当一个屁在他耳边飘过。
直到里面的医生将柳时远推出来,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他才勉为其难的跟着护士走了。
护士拿着镊子将他腿上的和裤子布料粘连的皮肉分开,本来就烤得皮开肉绽的腿现下更是鲜血淋漓。
陆祎安只轻微的皱皱眉,任护士摆弄,好似这腿是别人家的,跟他没啥关系一样。
酒精淋上去时,陆祎安眼睛也不眨,护士心里叹道,眼前的这位是条硬汉。
而硬汉本人在护士给他处理完伤口,准备拿绷带给他缠上时,他死活不愿意:“这东西缠在腿上还怎么走路,跟木乃伊一样啊,小烫伤而已,包什么。”
护士:“你这不包起来伤口容易感染。”
陆祎安弯腰捋裤腿:“感染了也不关你的事。”
“那怎么能行……”护士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萧予。
他不知道站在门口多长时间了,见护士看过来,冲她微微一点头。
陆祎安见护士话说到一半没了声,抬起头来,穿着一身病号服的萧予已经走了进来,身形修长,头发蓬松,看起来精神不错。
看见他,陆祎安就想到那天晚上的事,说实话,有点尴尬。
具体尴尬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按理说,他确实对萧予感兴趣,但这种兴趣到了什么程度,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简单的想跟他玩玩,还是认真的处下去,也没个定论。
萧予身上有太多让他困惑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徘徊于中间,按照他理性的一面,他现在就算再喜欢萧予,短期内也不会出手。
坏就坏在,那天的酒让他把本来就少的可怜的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他们的关系真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
这边陆祎安正在头脑中过电一般的想着前晚发生的事,浑然没有了在警署和其他地方吆五喝六的神气。
那边萧予的眼睛却紧紧盯在他没有包扎的伤口上,眼里的心疼毫不掩饰,浑然没想到尴尬这件事。
他走到陆祎安的面前:“你怎么伤成这样?”
陆祎安:“西城巷林析白的小洋楼被人烧了,我可能和嫌疑人打了个照面。”
萧予自然的蹲下身来,检查陆祎安的伤口:“你这烫伤很严重啊,还有哪里?”
陆祎安砸吧了一下嘴,近距离的闻到了萧予身上特有的那股好闻的味道,心里一痒,思绪又飞到了其他地方。
萧予见他没回答,抬起头来,两人正好一上一下的角度,视线对视了一下,陆祎安的喉结上下翻动了两下,答道:“其他地方不严重。”
“哪里?”
这把旁边的护士问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陆祎安朝自己的大腿处指了指:“上侧。”
这会不光护士脸红了,萧予的脸也泛起了红,连带着耳尖,粉红色的看着有冲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陆祎安深吸了口气,看脸红的萧予,模样就更加可口了,他按捺了一下躁动不安的心道:”大腿内侧,但不严重,这地方我自己会处理。”
萧予道:“那这边呢,你不裹纱布能好吗?”
陆祎安:“怎么好不了,这天天涂药,还能怎么着。”
萧予:“你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爱惜了。”
陆祎安龇嘴一笑:“干我们这一行的,这点伤算什么。”
他看到萧予眼里的关心,心里喜滋滋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你身体太虚,不要蹲太长时间。
萧予却一改刚刚的和煦,微皱眉头道:“那几起案子进展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相当棘手了,你们署里的一个人已经倒下了,你作为领导身体再出问题,是想给别人留下打倒你的可能。”
陆祎安挑了挑眉,心想,这点小烫伤对他而言再小不过的问题了。
萧予看了他一眼,似乎就在这一眼当中看出了陆祎安的心思,又道:“你知道蝴蝶效应不,一个硌在马车上的沙子,就能让一个国家灭亡,虽然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但道理大致都一样,身处的形式越复杂,就越要懂得保全自己,哪怕是破了一层皮,都有可能是你丢了命的原因。”
他说着眼睛看向前面,半晌,回过头来勾了勾嘴角道:“你不想到时候看见歹徒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吧。”
陆祎安很不喜欢别人用一副说教的语气对他说话,他通常会觉得这人既古板又不动变通,在他面前指指点点。
但这次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的将这些话听完,倒也没觉得心烦。
可能是萧予第一次当他的面讲了那么长的话,也可能单纯的被色相蒙蔽了双眼。
萧予的声音低沉而斯文,像是被刚出生的小猫用奶乎乎的爪子挠过一样,有点酥麻。
*
陆祎安拖着包扎完的腿进了柳时远的病房。
梁剑正坐在柳时远的面前给他掏西瓜,那瓜已经是夏末的瓜了,不怎么甜,他掏了满满一大碗准备待会喂给柳时远吃。
柳时远已经醒过来了,挂着点滴,小脸蜡黄,黑眼圈深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多少年的大烟鬼呢。
好在已经醒了过来。
梁剑见陆祎安过来,忙起身给他找凳子,陆祎安走到柳时远床头,开口就道:“我就随口一提,你就把那荣誉勋章的事惦记上了,这上赶子自己凑到枪子底下。”
柳时远苦笑一下,这次他算是栽了,陆祎安又继续道:“让你好好在办公室休息,你非倔脾气,这下好了,不想休息也不行了。”
柳时远摸了摸自己的头,吃力的开口道:“这事的责任我推卸不掉,随时接受调查。”
陆祎安被他逗乐:“你是哪个方向的内奸啊,能得多少好处?数量够诱人的话我也叛变算了。”
柳时远知道他在插科打诨,认真道:“我在医院的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陆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剑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献宝似的将刚掏的西瓜往他们面前送,并且体贴的拿着小勺准备喂现在行动不便的柳时远。
陆祎安一把抢过梁剑的勺,将西瓜放在自己嘴里道:“看来你是不想让副局好好活了,这刚做完手术,通气了吗?”
梁剑一拍脑袋:“对啊,我把这事忘了。”
*
到后半夜,警署的其他人来向陆祎安交代了下西城巷的情况。
林析白住的那栋小洋楼被烧的塌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几个房间还保存完好,但也被熏得漆黑,显然已经不能住人了。
本来短暂的时间不会造成屋体那么大的损伤,但由于里面有大量的汽油助燃,才会导致火势不好收拾,最后损毁严重。
而且现在西城巷的居民都陷入恐慌之中,让他们联想到了之前的火灾,流言四起。
陆祎安揉了揉眉心:“派人去西城巷贴个澄清公告,告诉他们没有所谓的鬼怪作祟,适当的遏制恐慌的情绪,不然这种恐慌蔓延到其他地方,不好收场。”
王岸的人应了声是。
陆祎安又道:“在西城巷附近调查最近汽油买卖的记录,详细一点,就算是阿猫阿狗,但凡动了汽油的念头都不要放过。”
“明白。”
“排查到行迹可疑的人了吗?”
王岸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此时大概是后半夜了,陆祎安拍了拍有些发涨的脑子:“继续搜查。”
但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截查时间了,此时那人可能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西城巷。
陆祎安点了根烟,坐在床头,就这会功夫,他缓过劲来才觉得有点腰酸背痛,腿那边也有点火辣辣的感觉。
医院里基本已经没人了,梁剑在柳时远的屋里,跟他汇报的人也走了。
他站起身来,将自己衬衣上的扣子松了几粒,现在笔挺的裤子就多少有些碍事了。
本来陆祎安也应该换上医院的病号服,但这人直男癌发作,死活让人回家给他讨了一套衣服过来。
现在又觉得衣服碍事了,特别是某个部位,由于刚刚事多,他都还没来得及上药。
他将门关上,走到床边把刚刚小护士配的药拿到小桌旁……
裤子刚脱到小腿处,门就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我他妈……这大半夜的……”
陆祎安手中的药瓶差点没扔出去,他手忙脚乱的提裤子,碰到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候全家的话在嘴边即将破口而出。
他转过头去,瞧见了站在门边的萧予。
萧予也是一愣。
陆祎安修长的腿直戳戳的站在那里,被光照着在旁边的墙上倒映出斜斜的两条杠,从床头一直到门口。
嗯,很长也很直。
他连忙说了声抱歉,迅速的把门关上。
陆祎安内心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系好腰带之后,他将门打开,萧予再次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上药。”
陆祎安觉得这几天在这人面前把他二十几年存下的老脸全部都丢光了,他假意不在乎的道:“没事,多大点事。”
大家都长一样,还怕被看着了,再说了,看到了也没关系,就当是低调的炫耀吧。
萧予并不知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的不要脸的想法:“你这么快就出来了,药都还没上完吧。”
“没事,我待会再弄吧,你到我这边来……”
萧予将手里的中药提了提:“听说这东西对烫伤有好处,正好我屋里有,想拿过来给你分点。”
陆祎安接过药,萧予道:“你赶紧去上药吧,已经这么晚了,上完药好好休息。”
陆祎安作死的问了一句:“你刚刚没看到什么吧。”
萧予一笑,轻轻的道:“没有。”
陆祎安哦了一声,这一声的含义颇为丰富,也不知是庆幸呢还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