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传来腐烂味,刺鼻而腥臭,前世顾照渊大学时舍友脑袋一抽说要养蒜,可这二货养蒜的方式居然是把蒜丢进瓶装水里,让它静静地待在水里,不出三个日夜全宿舍都是生了虫般的泥土味与恶臭味,令人反胃。
而那个味道,比不上如今他们脚下这片土地的万分之一。
顾照渊不知为何,眼前幻视了一个身披白袍的文弱少年,他的手指细嫩,脸上带着自然的娃娃肥,他的身形瘦弱身后的死气却滔天而起,那个少年孤独地望向上天,水光在天境打转,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眼前是七星璀璨,身后是死尸成群。
“死乐道人。”顾照渊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为一个人毁了无数个人,这是值还是不值?”
“不值。”于难为认真地回答,没在意这只是顾照渊的碎碎念。
“分情况。”江墨雨沉默片刻说道,语气如斩钉截铁,“人活一世,眼中只需有自己与珍视的人而已。”
城门已到了,顾照渊穿越来后没来过柳城,读书时料想这该是个满岸柳树,碧水蓝天的风雅之地,如果微风在岸边抚过青衣少女的长发,他会希望有一位极好的少年,头戴鲜红的系带,哪怕不是城中的少爷也无妨,只要他能有勇气伸出手在风中捋顺少女的头发就好。
毕竟敢于喜欢女孩的人不少,跋扈而花心的少爷也不少,愿意细心地为他人梳头,愿意在风中为心上人解忧、而不仅仅是脸红旁观的人,这世上可是没那么多呢!
不过城门现在都已漆黑,天空沉着墨色的乌云,隐约还有死尸的气息浮现,料想湖畔边的人早已远去,连那总是飘荡的红缎带,想必早已黯淡失色,落到了湖底也说不定。
但只希望别落进那少女的怀里,在这样的乱世中,手握一根少年的缎带,历经千辛万苦也总是会拦不住让它掉落,这是一份心意,心意被他人打落,不管是谁心都会很痛吧?
可若这根缎带不是因为少女掉落,少年的心,也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想远了。
城门微敞,这瘟疫被高修有意控制,消息被全面封锁,城内原先乱成了一锅乱粥,瘟疫发酵,如今已是成了一潭死水,无人看门,几人毫不费力地便进了城。
“有杀气!”顾照渊瞳孔紧缩,刚推开门便有寒气扑面而来!
“当!”寒气凛冽,冰锥如雨扑面而来,刺落地面留下不浅的地坑,顾照渊冷哼一声,凌空起越,双指并拢翻飞,指尖凝气,竟是硬生生将那些冰锥击飞了出去!
“太多了!小心!”江墨雨下意识大喊,他前世修为不低,自然能看出来这冰锥虚实交错,威力异常,而且这冰锥太多太猛了…狂冰如舞,众人目光所及的整个天空,仿佛都在下一场名为猖狂的冰雨!
“你们两个,站我身后!”顾照渊眉角高扬,单手紧握,自腰间划出一道狠厉的白光,大如船帆,覆天盖日!
这是问心剑的剑光,这是顾照渊的剑光!
“蹭!”凡击剑的冰锥,无不被这剑光击碎,冰光锐利而剑光更盛,顾照渊在半空纵剑张扬,宛若一条在雷雨中肆虐的凶蛟。
“顾峰主,我来助你!”长剑映上于难为认真却平静的脸,他的肌肉紧绷他的剑招飞舞,可脸却始终保持着极大的平静,如水一般。
“原来是顾师弟,好巧。”坚冰碎裂,有人自漫天冰雨中闲步而来,他的表情并不轻佻,反倒是很冷淡,像冰一样难以化开。
“百里师兄!你为何!”顾照渊正要收剑,瞳孔中却在这时充盈起了一片冰色,危险尖锐,他急忙招架,剑刃扫落之处无不利落地斩落冰屑。
“什么意思!”他沉声问道。
“从今天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怀疑你是不是我的那位顾师弟。”百里霜身体微躬,如长鹰俯瞰,他不爱笑,不爱笑的人也不会爱开玩笑,“我那位顾师弟,可没你那么好讲话。”
“不像?”江墨雨下意识问道。
“但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辨别真假。”百里霜长刀在地上拖着,火星与冷气同时在刀上流转,他缓缓逼近,冰冷如王。
“你怀疑我是夺舍的?”顾照渊心头一紧,下意识退后两步。
“我什么都没说。”百里霜竖瞳爆出璀璨的金光,两指抹上,长刀忽地度上宛若实质的寒气。他轻吹口气,像是在冰雪王座上叹息,长刀寒霜被吹动,四处纷飞,好似在悲鸣。
“长封!”百里霜长刀拖地,疯狂的神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转瞬又化为冰般的坚硬,他长刀如歌,他刀锋如星,这如冰的刀光压缩炸开,竟在空中引爆了一片尸气!
大家终于明白了他口中的方法是什么,夺舍之法不能轻易继承原主的功法,是真是假,打一架便知道了!
“太阴剑意,来!”顾照渊怒喝,剑意白湛如月光,招式却狂野激昂,剑招肆虐翻飞,直直迎上那冰封长刀!
“砰!”长刀击剑,爆出璀璨的光,冰屑月光飞舞,两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撞击在一起,竟让这黯淡的尸城都亮起了一刹!
是啊,夺舍之法的确无法完全继承原主的功力招式。
可我,根本就不是夺舍啊!
“给我开!”数天的压抑逼得顾照渊根本喘不过气来,他嘶吼他怒目,仙力不要命似地奔涌而出,像是只想泄愤的猛兽。
百里霜眼眸微眯,长刀猛地发力推开剑招,收刀入鞘,刀声清脆。
“这不要命的路数,是你。”他倚刀而立,声音冰冷。“暂且饶你一命。”
“百里峰主,您误会了顾峰主,理应跟他道歉。”于难为上前拱手,诚恳地道。
“说得对。”这话说得顾照渊略有惊讶,却又听到那如冰的声音,“可是我不。”
神经病啊!
“无需与他计较。”顾照渊尽力模仿着原装货的装劲,冷声道:“百里师兄在峰里嚣张惯了,想杀谁杀谁,谁能拦得住?只是希望这名声别传出去坏了我玄机派风范,让其他人都以为我玄机派皆是些欺软怕硬,杀人不吐骨头的主。”
“哼。”百里霜冷哼一声,“那也总好过泄密得要好!”
他说完便走了,意思大概是要分头行动,顾照渊长呼一口气,娘的,真不习惯这样说话,可是受了怀疑也只能这样了。
他扭头看向江墨雨,只见他也望着自己,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确认。
这二缺孩子还能想点啥?顾照渊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