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安景舟低骂一声。
谁他妈能料到这种地方会突然遭遇袭击?更要命的是,他们今天临时换了便装,身上根本没带枪。
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安景舟迅速摸出别在腰后的呼叫器,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有些发紧:“一组二组听令,南部发现枪手,不清楚对方几人,立刻前来支援!收到请回复!”
呼叫机里几乎是立刻传来了回应:“收到!”
安景舟攥紧呼叫器,指腹抵在冰冷的机身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能出去,只能躲在这暗处,祈祷支援快点到,祈祷他们两个人别在下一秒被子弹射穿。
车身铁皮被子弹击出的凹痕越来越密,锈蚀的边缘像被啃噬过的烂纸,簌簌往下掉渣——这破车恐怕撑不了三分钟了。
“砰!”又一颗子弹狠狠凿在头顶岩壁上,碎石混着尘土披头盖脸砸下来。
沂琛猛地低头,用胳膊肘护住后颈:“怎么办,队长?”
安景舟快速扫了眼四周,左侧是陡峭的岩壁,右侧开阔地外隐约有枪声回荡,只有斜前方十来米处,岩壁上裂开个半人高的洞口,被丛丛杂草遮着。他转头拽了把沂琛,下巴朝那一点:“看见那个洞吗?”
沂琛探身一看,那洞确实不大,黑黢黢的,看着刚够塞进两个大男人。可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冷汗浇灭,声音压得更低:“要跑过去?咱们都不知道对面有多少人,万一出去就成筛子了呢?”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密集的扫射,车身发出痛苦的呻吟,后窗玻璃“哗啦”一声碎成了渣。安景舟迅速趴在沂琛头顶,声音冷硬如铁:“总比在这儿被活埋强。等会儿我先出去吸引火力,你看准时机冲过去。”
“不行,你在开什么玩笑?!拿不准的事就出去干,疯了吗?”沂琛极少如此失态。
安景舟像是没瞧见他的焦灼,眉峰轻挑,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道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说不清的戏谑:“你听。”
远处的枪声十几发子弹倾泻而后,总会有片刻的停顿,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搜刮,规律得近乎刻意。
沂琛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眼底的怒意褪了大半,只剩下犹疑:“你能确定吗?”
安景舟垂眸望着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他换子弹的空隙,咱们一块跑过去。”
“好。”
两人身子紧绷如拉满的弓,等待那个转瞬即逝的时机。
枪声再一次停歇,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的决绝已然明了。
“跑!”
一声低喝划破寂静,两人几乎同时弹射出去,像离弦之箭般朝着对面的山洞猛冲。
五秒,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脚下的碎石被踩的咯吱作响,身后似乎还能感觉到子弹擦肩而过的灼热气浪。
沂琛率先扑进山洞,浓重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下意识转身想拉安景舟一把,耳边却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砰——!”
安景舟半个身子刚探进洞口,动作猛地一顿,右肩骤然绽开一朵猩红的花,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沂琛瞳孔皱缩,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
安景舟沉重的身躯撞在他怀里,带着子弹穿透/肉/体/的冲击力,两人一同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
“你没事吧?队长?!”
安景舟皱紧皱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伤口的剧痛像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尖叫。他大口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下喉间的闷哼,声音有些发哑道:“没事。”
“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他一手死死捂着流血的伤口,另一只胳膊撑在沂琛身上借力稳住身形,“对面的人发现我们躲进了安全区,肯定会主动过来搜,支援队一时半会儿不好走过来,得再想办法。”
沂琛赶紧将安景舟扶到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边坐下,自己也挨着坐了下来。
山洞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刚才冲刺的剧烈运动和突如其来的枪击,让两人都还没有缓过劲来,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
少顷,安景舟打破了这份紧张的氛围。
“怕死吗?”他侧过头问,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在他看来,沂琛这样年轻气盛,浑身是劲的小伙,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总爱往前冲的。
沂琛却侧过脸,定定地看着安景舟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非常诚实的吐出一个字:“怕。”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安景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牵扯到伤口,让他疼得呲牙咧嘴。随后抬手拍了拍沂琛的肩膀:“没有人不怕死,这辈子要是还没娶到老婆就死了,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啊。”
没有人不怕死,哪怕他们是常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赤手空拳面对枪口的警察,也一样有牵挂,一样会畏惧那片永恒的黑暗。
正是这份对“怕”的坦诚,让那份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信念更显滚烫。怕归怕,可当正义的旗帜在心中竖起,所有的胆怯便都成了砥砺前行的磨刀石。
他们怕子弹穿透身体的剧痛,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怕辜负身后守护的人,但更怕是眼睁睁看着黑暗吞噬光明,看着罪恶在眼前横行。那份对正义的执着像一束永不熄灭的光,在每一次犹豫的瞬间照亮前路,在每一次濒临绝望时注入力量。
所以哪怕浑身是伤,哪怕身陷绝境,只要想到自己肩上扛着的责任,想到那些需要被保护的人,他们就能咬着牙站起来继续与黑暗对峙。
正义二字早已刻进骨血,成了跨越恐惧、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唯一理由。
安景舟猜的没错,对面的人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步朝洞口逼近。
沂琛最先捕捉到这动静,刚才还后怕这会儿却稳得很,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侧头看向身旁已经闭着眼养神的人,喊道:“队长。”
安景舟眼皮都没抬,从喉咙里应了声:“嗯。”
“你怕死吗?”沂琛又问。
安景舟这才缓缓睁开眼,借着微光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端起队长的架子,梗着脖子硬气道:“不怕。”
话音刚落,就听见沂琛慢悠悠的接了句:“那一会儿外面的人进来了,你先出去顶着吧。”
安景舟:“……”
他刚还紧绷的脸瞬间垮了一半,伤口的疼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将一军”冲得淡了些,他瞪着沂琛,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小子……”
沂琛突然借着石壁的支撑站起身,贴着洞壁移动,最终隐在洞口内侧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根漆黑的枪管率先探入,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左右扫了扫,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穿着厚重的防弹马甲和迷彩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透着恶劣的眼睛,他浑身的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每走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手里的枪稳稳地端着,显然是个经验老道的狠角色。
肌肉男第一眼就落在了坐在对面石壁下的安景舟身上。
安景舟心里暗骂一声——好家伙,这是真把他当活把子了?
肌肉男这时也察觉到少了一个人,刚要转头,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的阴影里窜出一道身影!沂琛侧身探过,右臂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打向他持枪的手腕。
“哐当”一声,枪管向上扬起,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子弹擦着石顶飞了过去,震得几缕石灰簌簌落下。
还未等石灰飘到地上,沂琛的拳脚已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左勾拳直取面门,右腿横扫下盘,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
肌肉男那身结实的肌肉可不是摆设,哪会轻易被体型差压制,眼看来人一计右拳横向扫来,他眼中寒光一闪,非但不躲,反而探出手,精准地攥住了沂琛的手腕。
不等沂琛收力,肌肉男借着他出拳的惯性,猛地向后一拽,同时身体顺势后翻,竟是用了个利落的后空翻!他双手发力,硬生生将沂琛的身体抡了起来,随即重重砸向地面。
“咳咳咳……”这一摔力道太狠,骨头像是散架一般,疼得沂琛眼前一阵发黑。
安景州不知何时已经扶着石壁站起了身,闷不吭声地朝着肌肉男冲了过去。肌肉男没来得及招住,一记凌厉的侧踹,结结实实落在腰侧,弄的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赶紧起来,别一会儿被他踩死了。”安景舟一边警惕的盯着眼前的敌人,一边冲地上的沂琛喊道。
沂琛咬着牙用手抹了把嘴角的灰,活动了下发僵的脖颈,嘴上还不忘犟一句:“没那娇弱命。”
“妈的……!”肌肉男稳住身形,眼底的狠戾更甚,双手握着发出咯吱声,看样子是打算彻底解决这两个麻烦。
安景舟忍着肩伤,率先冲了上去,他知道自己右臂不便,便专攻下盘,左腿如鞭般扫向对方膝盖。肌肉男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只是晃了晃,反手就抓住安景舟的衣襟。
沂琛瞅准时机,手肘狠狠顶向肌肉男的腰侧。
“唔!”肌肉男吃痛,抓着衣襟的手松了半分,安景舟趁机矮身挣脱,顺势一记扫堂腿绊向对方脚裸。
肌肉男踉跄地后退两步,却在倒地前猛地回身,一记重拳砸向沂琛面门。
沂琛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指腹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
安景舟跨坐在肌肉男身上,方才压制的怒火与受伤的戾气在此刻尽数爆发,拳头像密集的雨点,一下下砸在对方蒙着面罩的面中,带着毫不留情的力道。很快,拳头上便沾了湿滑的液体,顺着面罩的缝隙往上淌,竟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染得通红。
“够了,再打下去就没活口了。”沂琛双手撑着膝,大口喘着气,开口劝阻。
再打下去,性质就变了。
安景舟动作停住,身下的肌肉男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像摊烂泥。他狠狠吐了口气,从对方身上站起身。
沂琛缓过些力气,走了过来,蹲下身,伸手将肌肉男脸上的面罩一把扯了下来,一张被打的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的脸露了出来。
“这人是施安烨派来的?”
沂琛盯着那张脸看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本该没了动静的肌肉男,喉咙里突然滚出一阵尖利的笑,像破风的哨子,听的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他嘴里吐着一串晦涩古怪的音节,既不是方言也不是常见的外语。
“操!没死透!”安景舟眼神一厉,抄起旁边一块石头就要冲过去补几下。
可还没等他迈步,那肌肉男竟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不像刚被痛殴过!他左臂一扬,带着劲风砸向沂琛,同时右腿横扫,结结实实踹在沂琛胸口,将人重重撞在安景舟身上。
两人撞在一处,滚倒在地,安景舟的肩伤被这么一压,疼得他倒抽冷气。
而那肌肉男却不再恋战,连滚带爬的起身,像疯了一样朝着洞口狂奔,几乎是他消失在洞口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紧接着,一阵枪击扫射声而来。
救援队到了!
数道身影从山林间窜出,手中的枪精准地对准那架升空的直升机,“砰砰砰”的子弹打在机身上,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卷着碎石与枪声、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而激烈。
但山洞里的情形,却已经容不得沂琛分心去关注外面了。
安景舟脸色白得像纸,刚才被撞了一下,本就有伤的右臂再次被狠狠拉扯,血浸透了衣服布料,顺着指尖一滴滴往地上流,呼吸变得逐渐微弱,显然是失血过多,开始出现昏厥的迹象。
“队长!队长!”沂琛半跪在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你没事吧?醒醒!别睡!支援队已经来了,我们安全了!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