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你的十年盛夏 第3章 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2

顾凡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他有时也会仔细看一看这个小夏同学。

起初他只是怀疑，她总是很安静，甚至在楼道里迎面走来都是低着头不和他打招呼。补课班也是坐在角落里学习，但是讨论问题会很积极加入，大部分时间倾听，偶尔插话。即使坐在他身边，她也可以一下午不说话。

所以顾凡最早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定。

直到她等他送球衣，默默等待和落荒而逃让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可是……他一直觉得和她只是普通同学，相貌平平，学习普通，他也不喜欢她这种性格，八杆子打不出个p来，太无聊了。

不过幸好，夏云清够聪明，没有挑明，没有告诉别人，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至于双方尴尬。

这是一个仅属于她们两个的秘密。

其实对于不爱的一方来说，这不能算个秘密，只能算个潜藏的麻烦。

他觉得在此事上夏云清是个聪明人。这也是他目前唯一欣赏她的地方。

他最近有很多烦恼的事情

近一段时间家中的气氛不太正常，却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母亲总是眉头紧锁，但是面对他时，又会马上出现温柔的笑脸。

他不敢问，因为他问了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他觉得自己不是顾凡，至少不完全是。

人们看见的，永远先是“某某的儿子”，然后才可能是顾凡。这个标签像一件隐形又沉重的礼服，在每一个场合裹着他，华丽，却不合身。

从小到大，顾凡活在一种透明的壁垒里。别人需要奋力跳跃才能摸到的门槛，于他而言生来就在门内。起初他并不自知，以为世界本就如此平坦。直到听见同学的父亲在电话这头谦卑地弯下腰，直到意识到围绕自己的笑脸里，有些弧度精确计算过。

顾凡拥有很多，却常陷入一种深刻的虚无——他的成就有多少真正属于“顾凡”？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竞赛的奖项，除了自己的挑灯夜读，是否也因评审委员看到了履历表上那个显赫的姓氏而分量更重？老师的认可，领导满意的表扬，究竟是因为他的能力，还是因为他身后那张无形的关系网？

友情和爱情在这里也变得可疑。靠近他的人，是和自己有共同的爱好，还是向往他所能连接的世界？每一段感情和友情都像一场审计，顾凡会费力地剥离对方眼神中，那层对权力和资源的渴望。他甚至渴望一场纯粹的争吵，一次不为利益的背叛，甚至一次只因“顾凡”这个个体本身而来的、彻底的否定。但这都很奢侈。

父亲是一座山。顾凡觉得自己站在他的影子里，既享受荫蔽，又渴望阳光。他为自己铺的路，平整、宽阔，直通世人眼中的成功。但顾凡总想在上面踩出几个歪扭的、属于自己的脚印。他疯狂地想证明，剥离那个姓氏，他依然是顾凡，甚至能成为一个更好的顾凡。

可悲的是，顾凡不能也不敢真正剥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身份的便利。这种清醒的自我厌恶，是我最忠诚的伴侣。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父亲了。

或许是吵架了吧，只是这次吵架有点严重，回来他一定要站在母亲这一边。

他马上就是成年男人了，他要守护这个家。

夏云清这种克制的喜欢到底是因为什么？也是因为这些世俗的事情么？

每当顾凡分出一点点心思挖掘夏云清和自己时，他的狐朋狗友和迷妹团就会凑过来，他也不愿再去想这些麻烦事。

至少这些美丽的笑脸能让他暂时忘掉烦恼，

他只会用特权换来这一点好处，以后的自己一定会做真实的顾凡。

这是顾凡最后一次这样想。

第二天下课后他看到夏云清，决定试探她一次。

——————————夏云清——————————

顾凡第三次“不小心”把书本抛向夏云清的时候，夏云清终于抬起了头。

书本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像以前摊开的物理习题集上，震得旁边的保温杯都晃了晃。而顾凡就站在两米开外，双手叉腰，装模作样地喊：“不好意思。”

顾凡的眼睛亮得可疑，嘴角拼命往下压，却还是泄露了那点藏不住的笑意。

夏云清默默拿开课本，课本表面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小夏，这是你们班的书，班主任让我抱过来给你们，你递给我一下。”他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做出接球的姿势。

夏云清没动。只是看着他在夕阳里泛着金光的轮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砸到了她的书包，第二次砸到了陈小琳，这次直接命中了她的习题。

多么精准的“失误”。

“你不会扔吗？我教你？”顾凡见她不动，又往前一步。

夏云清当然会扔。上个学期的体育课考试，夏云清的篮球投掷是全班女生最高分。

“我不会。”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说什么。

夏云清轻轻把课本放在隔壁桌子上。

“我比较擅长做题。”她重新拿起笔，指了指被篮球砸出折痕的书页。

顾凡愣了一下，突然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抓起习题集和笔：“别写了，看我教你扔”。说完就把我和旁边桌子上的书拢一拢，“首先要瞄准。”顾凡做出瞄准的姿势。

“顾凡”，夏云清终于叫了他的名字，“把书包还我。”

“扔完这批就还你。”顾凡抱着夏云清的书包——那个印着小猫咪图案的书包，在他怀里显得特别小巧——“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他转身跑回去继续抛书给同学，有些同学还和他对抛，间隙还抬头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夏云清坐在原地，看着他在教室里奔跑、跳跃、“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过剩的精力，每一次得分后都会状似无意地朝我的方向瞥一眼。夏云清的书包被他小心地用校服外套盖住了它——是怕弄脏吗？

这个认知让夏云清的心脏轻轻缩了一下。

夏云清认识顾凡一年了。高一他是楼下班的男生，唯一说过一句话是：同学把饭勺给我一下，夏云清只是觉得他很帅。后来在雨中相遇，心中便从那时有了一片隐藏的空间，放着一个小小的秘密。

十分钟后，顾凡玩够了，夏云清依然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安安静静，眼睛却闪闪发光。

顾凡心中微滞，她从未见过这样平静明亮的目光。

她总是这样，特别平静，特别淡定，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动一下。

他们之间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教室的喧闹、窗外的蝉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成了背景。

虽然仅仅几秒。

“不错，投的很准”。夏云清首先打破了平静，她怕再对视下去，她的脸会红透。

夏云清走到讲台，拿起自己的书包，把他的校服外套叠好，递还给他。转身离开。

“夏云清你的书诶！”顾凡大声喊，“扔你桌上了啊！”

夏云清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轻轻挥了挥。

走出校门，夏云清越走越快，大跳两下，最后跑起来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透了。

顾凡觉得，应该有50%是真的喜欢他。也可能更少一点，但是肯定是有的。

他觉得她们可以做真心朋友。

“回家了回家了，老五你不是说请我吃煎饼果子吗？…..”

夏云清回家依旧写了日记，这次写的更多了，比如他对她说的话，他们的对视，还有……自己红到发热的脸……

不行不行，我得学习，学习才有未来。

可是真的好开心～

她觉得，自己和顾凡，至少可以做真心朋友。

未来的一个月，夏云清没有再见到顾凡，她没有问，只是在听到别人议论他的声音时捏紧了笔，她也偶尔“路过”顾凡好朋友的班级，他的朋友们依旧有说有笑，只是少了顾凡的身影。

她每天都会打开□□群聊，观察他的头像是否在线。

事实上他一直在线，可是他的人一直都没有在线。

她有一天下定了决心，发送了好友申请。

发完马上关掉了□□，她害怕被拒绝。

——————————顾凡——————————

今天回家顾凡习惯性抬头看，已经晚上7点了，厨房和隔壁卧室的灯没有亮着。

顾凡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会是什么……吵架了吗……甚至是打架了？

他跑出电梯，发现家里的门没有关，他冲进家里，家里一片狼藉，衣服扔在地上，还有纸箱，麻袋，摔碎的瓷碗……目前坐在沙发上，听见他回来，抬起红红的双眼看着他。

“妈，怎么了这是？是爸他……”

“小凡，你听我说……”

随着母亲带着哭腔的陈述，顾凡松开了手里的书包，散在地上掉出一片狼籍。

“我不，我要问问爸，他说他会做个好父亲！他答应我的！！”顾凡转身就要往外冲，母亲扑过去抱住他。

“小凡你不要去，你听话……”

“我去找爷爷，爷爷和大伯会管教他的，我去找……”

“小凡你先跟妈妈走……”

“爸在哪，妈你快告诉我啊！”

“你爸爸……他不在这……”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