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挟着寒意,悄无声息地掠过了城市。当第一场细雪如同糖霜般稀疏地洒落在窗沿时,裴既明发现,他家的猫,似乎……掉色了。
不是那种突兀的、大块大块的褪色,而是一种缓慢的、如同被时光悄然浸染的变化。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对总是敏感抖动着的猫耳朵。原本耳朵尖那清晰的深棕色,像是被无形的墨笔细细描摹过,逐渐向着耳廓内部蔓延,颜色也变得愈发深邃,近乎墨黑。
紧接着是那条存在感极强的尾巴。原本从根部到尖梢由浅至深的渐变,仿佛被冬日的阴云笼罩,大部分区域都沉淀成了浓郁的深栗色,只有最尖端还顽强地保留着一丝原本的色调,像雪地点缀的煤灰。
最后是四肢。当余景珩以猫形态在地毯上踱步时,裴既明才清晰地看到,那四只白色的“小手套”仿佛被人恶作剧般涂黑了,从爪垫往上,覆盖了一层厚实的、乌溜溜的毛发,一直延伸到小腿处,与身体其他部位愈发浅淡的毛色形成了鲜明又有些滑稽的对比。
整只猫看上去,就像刚刚从某个煤矿深处勘探归来,只有那张小脸和蓝宝石般的眼睛,还清晰地点缀在一片深色之中。
裴既明第一次完整观察到这种变化时,正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处理邮件。他看着那只深色的猫团子,迈着优雅却带着点冬日慵懒的步子,从阳光充沛的窗台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脚边,然后极其自然地用那颗颜色对比强烈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裴既明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电脑,俯身将脚边这团“移动煤块”捞了起来,抱在怀里,借着壁炉跳跃的火光,仔细端详。
“啧,”裴既明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对颜色深得几乎与黑色无异的耳朵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新奇和笑意,“我们家猫这是……去挖煤了?怎么黑成这样了?”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暹罗猫——余景珩,似乎对自己毛色的变化毫无所觉,甚至可能根本不明白“挖煤”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地在裴既明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喉咙里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呼噜声,对于裴既明的“评头论足”,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用那双在深色毛发映衬下愈发显得湛蓝清澈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爱答不理地闭上了。
这副全然信任、甚至带着点“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得抱着我”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彻底取悦了裴既明。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猫咪颈侧那片因为颜色变深而显得格外柔软温暖的毛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属于余景珩的、干净又独特的冷香依旧,混合着冬日毛发特有的、阳光晒过般的暖融融的气息,一股脑地涌入鼻腔。这味道让他安心,也让他心底那点恶劣的、想要逗弄自家猫的念头蠢蠢欲动。
他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吸猫”仪式。
先是用鼻尖,坏心眼地蹭着那对颜色深邃、格外敏感的猫耳朵。感受到指下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甚至试图向后抿去以躲避骚扰,裴既明低低地笑出了声。
然后是脸颊。他像只真正的大型犬,用侧脸在那片变得乌黑的背部毛发上用力地蹭了蹭,感受着那细软绒毛带来的绝佳触感。怀里的猫似乎被他蹭得有些痒,不满地用带着肉垫的爪子,轻轻地、没什么力道地推了推他的下巴,喉咙里的呼噜声停顿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带着抗议意味的“喵呜”。
裴既明才不管这微弱的抗议。他的“暴行”还在继续。他张开手掌,整个覆在猫咪颜色变深的脊背上,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用力地、从头到尾地抚摸了好几遍,仿佛要将那深色的毛发撸得更亮一些。指尖偶尔会划过那根颜色同样加深、触感却依旧柔软顺滑的长尾巴,感受到那尾巴在他触碰时,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尾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手腕。
最后,他的“魔爪”伸向了那四只仿佛穿了黑色长筒袜的爪子。他握住一只前爪,用手指轻轻揉捏着那黑色的、柔软的肉垫,感受着那微妙的弹性和温度。猫咪的爪子本能地想要收缩,却被他轻轻按住,只能无奈地伸着爪子,任由他“把玩”,喉咙里发出既像享受又像忍耐的、断续的呼噜声。
整个“吸猫”过程,余景珩虽然偶尔会有细微的挣扎和抗议的呜咽,但身体总体是放松而顺从的。他甚至会在裴既明动作稍停时,无意识地用那颗颜色对比强烈的脑袋,主动去顶蹭裴既明的手心或下巴,像是在催促他继续。
裴既明被他这小动作弄得心花怒放,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低声笑着逗他:“这么黑,晚上不开灯都找不到你了,知不知道?”
余景珩自然是听不懂的,他只是眯着那双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享受地感受着来自伴侣的亲昵和抚摸。
当余景珩恢复人形时,这种毛色的变化也同样体现在了他的人形特征上。那对总是不经意间抖动的猫耳朵,边缘和内侧也染上了深沉的墨色,像戴了一对精致的深色耳套。那条平日里被他小心隐藏的尾巴,颜色也明显加深了不少,尾尖的那点深色愈发明显。
裴既明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新奇又可爱。有时余景珩正靠在窗边看书,冬日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和那对颜色变深的耳朵,裴既明会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然后低下头,故意用嘴唇去碰那深色的耳尖。
余景珩的耳朵敏感地一颤,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了浅粉。他会微微侧头,有些羞恼地瞪裴既明一眼,声音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冷淡,却没什么威慑力:“……别闹。”
裴既明则会得寸进尺地收紧手臂,在他变深的耳尖上又亲了一下,低笑道:“没办法,谁让我家猫冬天限定皮肤这么特别,忍不住。”
余景珩抿着唇,耳根更红了,最终也只是无奈地任由他抱着,视线重新落回书页上,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心底那点纵容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喜爱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