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收了长弓,反手背于身后,驾马赶至高琰身前,翻身下马后跪地行礼:“臣复李迟意李将军之命前来救驾,太子圣安。”
李迟意……
高琰几息之间历经生死,此时终于回复心神,他捂着胸口,点点头,心道自己果真没看错人。
他重新上马,问徐淮:“昨夜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淮说:“末将也不知,昨日我便已经出城蹲守在此处,刚刚没有及时出手救下太子,是怕贸然出手会打草惊蛇,希望太子莫怪。”
太子摆摆手,“徐副将,你刚刚救了我一命,我感谢你还来及呢,怎可能怪你。”复又道,“我收到消息说裕王挟持了我父皇,意欲逼宫,咱们快些赶回去吧。”
徐淮一听脸色突变,如若裕王逼宫,那李迟意今日上朝,岂不是有去无回?
他大喝一声:“回京!”
古道上马蹄纷飞,所过之处,扬起万千沙尘。
京城。
今天天色灰蒙蒙的,乌云遮天蔽日,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杜若兰端来李大人送来的朝服,放到李迟意面前。
李迟意脱了外裳就要披上,杜若兰见他脱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身后久未有动静,她回头一看,见李迟意把朝服穿得七歪八扭,找不到扣子扣哪儿,见她回头,有些委屈道:“嫂嫂,这衣裳我穿不上。”
杜若兰轻叹一声,提手替他顺衣,很快大红朝服便服服帖帖地穿在了李迟意身上,尺寸大小正正好,身长玉立,红色衬得他眉目愈发俊美,可此时杜若兰却是没心情欣赏美色的。
想起昨夜的刺客,她的心就揪得死紧,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用过早饭后,杜若兰送他到门口,提醒他:“你上完早朝早点回来,外面不太平。”
“知道。”李迟意一改往日地不着调,正色道,“我可不忍心让嫂嫂久等。”
杜若兰:……
这时荣伯在一旁乘上了李迟意上阵杀敌时惯常用的那把玄金古剑。
李迟意把剑往腰间一别,随后干脆利落地走向门口停着的马车。
他身上的朝服薄薄一层,根本无法御寒,奈何大厉朝官历如此,官员冬日亦不能着暖衣上朝,修得就是苦性,高祖有言:“在朝为官,若是这点子风雪都不能忍受,又如何会为饥寒交加的百姓着想。”
杜若兰看着少年有些单薄的背影,莫名想到了当初送他上战场时的场景,那时他双手双脚绑着镣铐,身子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杜若兰眼眶泛起热意,今天不知怎么的,就莫名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待李迟意已经走远了,她还驻留在门前。
蓉儿见状拿了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外边儿天冷,娘子回屋等将军吧。”
他才刚走,自己就已经在等他了吗?杜若兰轻吐出一口气,摇头暗道自己实在是太多心了,就像他说的他在战场上都能活着回来,不就上个朝去究竟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厉皇宫。
许多官员等在宫门前,御林军严防死守,不让文武百官进去。
领头的御林军军长苏成出来通禀:“诸位大人回去吧,升仙桥显危,恐各位大人过桥时受伤,皇上已经免了今日早朝。”
众官心生狐疑,升仙桥好端端地怎会断呢,来了又让回去,这不让人白跑一趟吗?
李迟意姗姗来迟,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群臣被堵在宫门口不让进,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他走过去问:“不是上朝吗,诸位大人堵在门口干什么?”
李迟意还未在众人面前正式露过面,大家一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的小郎君,一上来就熟稔地与大家打招呼,见他身着官袍,心道又是哪家小少爷走了后门被送入朝中当官,难免有些轻视。于是纷纷噤了声,偏过头去,皆不搭理他。
这时礼部侍郎李旦见李迟意到了,从旁绕出来,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耳语了几句:“昨夜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消息,说皇上病重,被裕王挟持在成皇宫,”
李迟意闻言双目一凝,偏头看了眼守门的御林军,见领头那人神色有些苍白慌张,心道裕王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动静,怎会突然逼宫?
“前两日才入宫见过皇上,我瞧他身体硬朗得很,不像会突发重病之人。”
“李将军道该当如何?”
“当然是闯进去。”
“御林军守着呢,贸然进去,只怕刀剑无眼,且小心被冠上个谋逆之罪。”
“李大人放心吧,我有分寸。”
李迟意说完沉着脸大踏步往宫门口走去,腰间别着的黑剑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
众臣见他气势逼人,纷纷让开路来。
刚到宫门口,两把明晃晃的枪就交叉抵在他的面前。
御林军头头苏成:“这位大人,今日免朝,请回吧。”
“就算是免朝,也得有赵公公前来宣皇上口喻,请问赵公公何在?”
“这,”苏成被问住了,顿时有些心慌,大颗汗珠更是往下直冒。
众臣一听,是啊,皇上有个风吹草动,都是赵公公来通知大家,怎会是御林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迟意冷哼一声,以手掀开挡着自己的两把尖枪,率先往里走去,守门的御林军还要再拦,手中的枪被他提剑斩断。
苏成喝住他:“你竟敢带剑入宫?谁给你的胆子!”
“皇上给的。”李迟意留下几个字翩然离去,余下群臣见状,连忙跟着进宫去。
众人也回过味儿来,被皇上亲准可带剑入宫的大臣,当今有且仅有一人,那便是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更是被百姓封为战神的李将军李迟意。
一改先前的爱答不理,纷纷围了上去,“原来是寒阳君李将军,难怪如此威风凛凛,小臣们刚刚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还有一个人,在群臣都入宫后,停在了宫门前,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群臣瞬间围拢在其中的少年,似乎要把李迟意的后背给盯穿了去。
苏成与他道:“李院士,我只能拖到此刻,他们要硬闯,我也没办法……”
李青云仍是看着李迟意的背影,说:“够了,足以让太子相信皇上被挟持了就行。”
说完也提步进入了皇宫。
参事殿,老皇帝望着空空如也的大殿,和赵公公两人大眼对小眼,这时才见文武百官纷纷入殿,平时都是群臣等他这个皇帝,今日倒反天罡,居然让他这个皇帝等。
“众位爱卿看来昨晚宿在一处啊,竟是一起起晚了。”
这话一出,众臣可是“皇上,咱们早就到了,是刚刚守门的侍卫不放我们进来,说是升仙桥危了,你怕我们过桥遇险,所以免了早朝。”
老皇帝想了想,说:“升仙桥确实是危了,但朕没下口谕免朝,说的是让诸位爱卿从西门进宫,绕过升仙桥去。”
众臣一听,面面相觑,这时户部尚书站出来,“那许是守门的侍卫弄错了,竟是一场乌龙。”
这时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嘴:“我记得昨日上朝时,皇上确实也说过要免朝几日……”
这时李青云站出来,说:“可我记得昨日上朝时,皇上确实也说过要免朝几日啊。”
老皇帝问赵公公,“朕说过这话吗?”莫非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赵公公低腰小声回:“昨日皇上确实提过一嘴,但只是戏言,许是那守门的御林军当了真。”都说君无戏言,老皇帝自己说的话,被侍卫当了真,好像也合情合理,若要发落下去,也没个道理。
横竖没什么大事发生,老皇帝扬手道:“此事过去了,莫要再提,议今日之事吧。”
朝堂下,礼部侍郎与李迟意对视一眼,皇上老态龙钟,看模样哪里是重病之身,裕王这时也来了,看来昨日他宿在宫中,与老皇帝两人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逼宫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此中有人放出这等消息是为何意?
刑部张尚书站了出来,“皇上,自前任大理寺少卿袁青被革职罢免后,大理寺少卿一职便空缺已久,许多事务堆积到了刑部和衙门,现在两部人手不够,还望皇上早日提任新的大理寺少卿。”京城衙门里都是些不中用的废材,近日刑部忙得是脚不沾地,张尚书是苦不堪言,他每日上朝都要提此事,但皇上就是对此置之不理。
“大理寺少卿一职至关重要,朕有自己的考量。”
这时久未出声的裕王道:“父皇若无决断,儿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京城知府贺章,此人年少有为,脑子活络,当能担此重任。”
裕王举荐完贤臣后,朝堂上有一瞬的沉寂。
老皇帝握住龙椅的手微微收紧。
这时宋皇后亲爹,当朝国丈,更是位列百臣之首的丞相宋羡林站了出来,不急不缓道:“皇上,关于京州知府贺章,老夫也略有耳闻,听说他从小便异于常人的聪慧,且在奉阳时便屡破重案,若他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当得朝臣信服。”
俩人一唱一和,迎来不少人附和,老皇帝骑虎难下,不答应也不行。
这群乱臣贼子,真是欺负他老了,都敢当众逼他做决定了。
这时老皇帝看到了自入殿便沉默不语的李迟意,脑中念头一转,把他喊了出来:“景泉君李将军何在?”
一听老皇帝倏然提起自己,李迟意回过神来,往前一步站到龙座下方,躬身道:“末将在。”
“朕听说你近日在京中无所事事,整日待在家中足不出户,清闲得很,朕的江山不养闲臣,给你找点事做,你意下如何?”
李迟意:“……”
“谨听陛下安排。”
“好,”老皇帝慢悠悠道,“朕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明日即刻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