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来某些人还没有忘记回来的路。”
一直到晚宴逼近尾声,狐泽才又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宴会会场。
宴会中途被人从会场当面抢走女伴的矜贵大少从鼻头里哼出了口冷气,用这种克制的过了头的方式表达着他的不满。
可惜,这样的克制方式显然不足以撼动某妖怪的良心。
狐泽疑惑偏头,诚恳发问:“景吾生气了吗?”
迹部景吾的脑门上又多冒出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咬牙切齿,模样并不隐忍,道:“本大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不华丽的事情。”
狐泽权当是真。
只可惜这份情绪的味道不能被列入到他的情绪数据分析库中了。
无伤大雅,迹部景吾的味道和五条悟的味道本就不同。
一股玫瑰凝露的芬芳在宴席的四周扩散。
宴会已达尾声,这话不假,剩余的三两宾客也都在最后的寒暄中离去,就连网球部的一众人等也在迹部景吾的坚持下先行离开。
四周只剩下他们熟悉的一妖二人,以及一道狐泽并不陌生的视线。
迹部景吾的面色沉了下来:“七海先生失踪了。”
狐泽闻言挑眉。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自己的雇主口中再一次听到这份同样的信息。
看来大家都很关心七海海的下落嘛。
也并不只是关心。
七海建人的失踪这件事本身就是环环相扣的计划中的一环。
想要钓上一条大鱼,除了准备恰当的饵料还需要什么?
一定的危机。
计划中未被狐泽所知的部分被迹部景吾娓娓道来。
“今晚邀请那位最强咒术师出席宴会是七海先生的主意。”
“七海先生告诉我如果能有这位最强术师出席,那么绑走迹部瑛子女士的诅咒师无论是谁都多少会因为忌惮五条而有所动摇——动摇就是破绽。”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今晚的宴会上,迹部景吾抓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富家子弟。
在五条悟与狐泽相继离开会场后,这位富家子弟便匆匆地也想要逃离。
他似乎是为了传递什么讯息,但他离去的路却被桦地崇弘拦住。
那是九川一家的小儿子,九川乐。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长处,标准的混日子类型的纨绔子弟。
“九川本家的老头们没指望这小子继承家业,他在国外读了两年书镀了层金后就回来日本到自家的公司里领了份闲差。”
“那小子看上去不像是能有胆量对本大爷母亲动手的类型。”
“但人心是很难看透的吧?”千百年来,狐泽也不乏见过些模样懦弱的人犯下滔天大罪的例子。
懦弱与疯狂原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迹部景吾并不否认,他点点头:“是,所以本大爷没有排除他的嫌疑。”
“他头上还有三位能力不俗的姐妹兄长,或许最初的计划是由他们设下也说不准。”
“但本大爷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
“——七海先生真的失踪了。”
可在刚才所谈的言论中,并没有能够举证七海建人消失事实的证据。
狐泽不解,明明七海海的失踪按理说是计划的一环,可迹部景吾现在又是如何得出这样一副确切的答案?
谜题就在谜面上。
今晚的宴会中,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还有一位。
奴良鲤伴来的比五条悟要更晚,但相较于五条悟的狂傲,他的出现就显得彬彬有礼许多。
一头中长的黑发柔顺的被他拢在身后,那对琥珀色的双瞳不笑时与狐泽有七分相似。
不止是容貌,或许是因为曾是师徒,奴良鲤伴从小便跟着狐泽学习,将其不着调的性子学成了个大半。所以即便是后来伪装成了贵公子的模样,那份轻佻的模样也仿佛镌刻在灵魂中一般会在某些呼吸的频率中透出。
所以有那么一个瞬间,尽管不可置信,但虎杖悠仁还是几乎要把他当成是自家老师换了副模样又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不是都说妖怪可以装成其他人的模样吗?
他的老师如此神通广大,就算是会一点变幻之术也完全不足为奇嘛!
虎杖悠仁已经完全是狐吹的形状。
一直到奴良鲤伴的视线恒久的粘在狐泽身上不放时,狐泽这才纡尊降贵地发现了这位早就出现在三人以外的还算熟悉的妖怪。
“是奴良组的二代大将啊,还真是稀奇。七海海失踪的事情是你告诉景吾的?”
今天的奴良鲤伴扮做了人类的模样,他身上本就流有半妖的血液,在伪装成人类这件事上几乎有超乎万妖的天赋。
所以在迹部景吾眼里他就只是一名普通人类而已,或者说应该算是虎杖悠仁与狐泽共同相识的,一个有些像是咒术师的普通人类而已。
是的。
就目前而言迹部景吾还不知道狐泽妖怪的真实身份。
奴良鲤伴没有否认狐泽的猜测,他惯如平常得轻扬着嘴角,只是这样一副两百年前还算明媚的笑容如今怎么看怎么沾上了几分忧郁美男的气息。
好吧,并非无端。
奴良鲤伴大概是有些难过的。
比起被讨厌的情感,更多人更加难以接受的是“漠视”。这是种隐形的霸凌,可奴良鲤伴却还自虐般地凑了上来接受着这种隐形的霸凌。
“是,七海先生三天前失踪了,但真正确认这个消息的时间是刚刚。”
“我们已经有三天没有接到过七海先生传来的任何讯息了,而在刚才我们发现了七海先生遗落在一处神社外的手机。”
“手机躺在神社外的丛树林中,已经没电自动关机。我们没有在手机上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只唯一留下的是七海先生留在现场的那道指向日暮神社的咒力残秽。”
“就只是这样?”狐泽的模样看不出担忧关怀。
就好像七海建人的失踪在她这里掀不起任何波澜一般。她有些无聊地收回落在奴良鲤伴身上的视线,模样大有继续将无视其存在的动作继续进行下去一般。
奴良鲤伴的视线划过了在场的虎杖悠仁与迹部景吾。
很显然,他在犹豫是否该当着这两人的面将接下来的话和盘托出。
这就纯粹是奴良鲤伴多虑了,因为事实上他不可能有和狐泽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里的四个人中,唯一的外人是他才对。
奴良鲤伴闭了闭目,再次睁眼时已看不出刚才的忧愁:“那个封印被解开了。”
“封印就在日暮神社,接下来或许会有大量的妖怪涌入这个世界。”
“老头和陆生都守在结界附近,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要找到四魂之玉然后借助四魂之玉的力量将结界再次封印才行。”
“什么封印?”
“什么妖怪?”
虎杖悠仁与迹部景吾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回答他们的是奴良鲤伴有些空灵的声音。
数百年前,战国时期。
群妖乱斗,血染寒江。
妖怪与人类的斗争、妖怪与妖怪的斗争……以及人类与人类的斗争,无数的战争充斥着百年前的世界,于是和平的存在开始变得难能可贵。
有人厌倦了这样的战争。
也有妖怪拾起了本不该有的怜悯之心。
——所以他们联手了。
无法灭杀的大妖被封印,无法保护的人类被切割。
这些被封印的妖怪与一小部分的人类被他们联手封印在了另一个世界,两个世界中只留下了一道连独木桥都算不上的狭窄通道,用于证明那段血腥的历史还曾经存在。
可是现在,封印被人解除了。
狐泽掀了掀眼皮:“那你去想办法找找四魂之玉不就得了?这样的事情几百年前滑瓢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吗?稍微向他寻求一下指导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可七海先生被卷进去了,不光是七海先生,还有生活在日暮神社的一名普通女高中生,日暮戈薇。”
“而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他们并不那么容易的存活下去。”
“那不就很糟糕了吗?!”虎杖悠仁没有错过奴良鲤伴所说的任何一条讯息。
狐泽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啧,真是麻烦。”
明明他们这个时候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师是迹部同学的保镖,现在迹部瑛子女士的下落还毫无头绪,虎杖悠仁伸出双手,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狐泽很快收拾好心情。
虽然有很多事要做,但她还不打算让实力暂时还弱于七海建人的自家学生踏足那个世界。
“放心好了,悠仁。”
“虽然那家伙说的很危险,不过就算是那个世界,大妖也不是路上随便就能捡到的白菜。大多数普通妖怪应该不会是七海海的对手。”
“只要他不和四魂之玉扯上联系的话——七海海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通常来说是不会的。
虎杖悠仁不大确定,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直觉道:“虽然应该不会,但是老师既然都开口说出来了,没准七海海真的会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也说不定。”
“悠仁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努力把我教给你的那些术法学会,至于剩下其他的——景吾,你刚才说行踪诡异的富家弟子,名字是叫……九川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