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鸳·婚异志 第3章 姻缘已定

叶老爷跨进《桐禅别墅》大门时，锦缎长衫的下摆还带着几分风动，他扬声唤着夫人的调子比往日里还高了八度，尾音里裹着的喜气几乎要漫出喉咙：“夫人！夫人你在哪儿呢？天大的喜事来啦。”

他二步并一步的来到正房客厅，想把这喜事告诉夫人。但只见佣人王妈一人正在打扫客厅，就急忙问：“王妈，太太呢？”

“太太在二楼呢。”王妈说。

叶老爷赶紧走出客厅，噔噔噔的上了二楼。

老爷太太的房间在正房客厅的楼上，那是整个宅子最为庄重且私密的所在。

上了楼梯后，就是一排长长的朝南阳台。阳台上放着几盆盆景。阳台的木栏杆和一排木凳紧紧相连，做成了舒适的美人靠。冬天的上午可以坐在这里的凳上，靠着栏杆，沐浴阳光的温暖；夏天的夜晚，可以望着星空，闻着楼下花园的芳香，品茶、纳凉。

此时，明媚的阳光已照射在阳台上，并透过一排落地门窗的玻璃，洒进每一间房内。

只见老爷推开厚重的木格窗花玻璃门，门“吱呀”地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雕花床榻，床榻用木质厚重的红木打造而成，床柱上精雕细琢各种祥瑞图案，有龙凤呈祥，那龙鳞凤羽都刻画的细致入微，仿佛在床柱上盘旋飞舞；还有松鹤延年，可见松枝苍劲，仙鹤灵动，寓意着长寿安康。床榻四周挂着层层叠叠的锦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卉图案，颜色鲜艳却不失庄重，在微弱的光线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房间的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地毯的图案是传统的云纹样式，脚踩上去柔软而无声。正对着床榻的是一个高大的屏风，屏风以檀木为框架，中间镶嵌着丝绒制成的画屏，画是一副山水图，高山巍峨，流水潺潺，云雾缭绕间仿佛藏着无尽诗意与禅意。

房间的一侧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衣柜，衣柜是红木质地，柜门上雕刻着梅兰竹菊的图案。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老爷太太的各式衣物，从华丽的锦缎长袍到精致的丝绸旗袍，衣料的香气混合着衣柜本身的木香气，与檀木味的屏风交织在一起，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房间的一角摆放着太太的梳妆台，梳妆台也是红木的，台上摆放着各类精美的梳妆盒。打开梳妆盒，里面有金银打造的发簪，镶嵌着珍珠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还有各种女人爱好的香粉，胭脂，让人能闻到那淡淡的香气。那面不太清晰的铜镜也始终摆放在梳妆台上。梳妆台旁边有个檀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太太的陪嫁——父母亲送的蓝顶官帽和珠宝镶嵌的美丽凤冠。

楼上房间一共有五间。一间供老爷太太休息的起坐间；一间为老爷太太的卧室；另外两间分别为老爷和太太的书房，主人房的旁边是太太的贴身丫鬟翠儿所居住。

房间朝阳台的是一排排落地的门窗。窗的下部为木头雕花，上部为木格玻璃。窗内用蓝方格的厚质线布做窗帘。木质的门框、窗户雕刻着吉祥图案，工艺高超细腻，图案美丽大方。阳台的围栏是木质结构，并且和地板一样都是由红色油漆刷成的。

“夫人，夫人……！”叶老爷声声呼唤和寻找着。

房间的门敞开着，房内却没有人。

此时叶老爷刚要退出房间，忽听隔壁夫人在应道：“老爷回来啦！什么事儿？我在书房里呢”。

老爷的书房隔壁就是太太的书房，那是一方充满着她独特喜好与细腻情感的小天地。

推开书房的窗格玻璃门，一股淡淡的书卷香便悠悠地弥漫开来。书房的地面和其他房间一样铺就着木地板，上面铺着一块苏绣的地毯，图案是一副淡雅的兰花，那细腻的针法，仿佛将兰花的高洁神韵都绣进了这一方织物中。

靠墙的一排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的书籍，这些都是太太陪嫁之物，其中有许多是古典小说，如：《红楼梦》、《西厢记》、《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七侠五义》等等，书籍多得将书架已经塞满了。那些被翻阅了的书皮有些磨损且看上去好有历史感的书籍，静静地被堆放在最显眼的书架上，还有些书的纸页已经微微的泛黄，却依旧是太太最喜欢的，也是常常翻看的。

太太的书房窗前有一把舒适的躺藤椅，藤椅的扶手被磨得十分光滑，躺椅旁有一个红木茶几，茶几上有一盏漂亮的琉璃煤油灯，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工笔画仕女图，图中的女子神态安详而专注，仿佛与太太有着某种心灵上的契合。

听见太太的应诺，叶老爷紧接着来到书房，只见夫人正躺在藤椅中，怀里躺着一只黑里带白的小花猫。一旁有丫鬟用纸卷着的引子为太太点着了火，让她舒服的抽着水烟。此时她手中拿了一本“红楼梦”，悠闲的正在翻阅着。看见丈夫兴高采烈地跨进门来，忙起身迎去。

只见那只小花猫“喵”的一声从夫人的怀里“嗖”的一下窜了出来，并经过老爷的身旁，向门外跑去。

太太抬眼见老爷心花怒放，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他双手拄着的手杖矗立在她的眼前，身子前后有韵律的晃动着，不时地将手杖戳动着地板，发出了“嗵、嗵、嗵的响声，并说道：“喜事。我们家有喜事呀！”

太太挪动着身子，来到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这是怎么了呀？不就是去茶馆么？啥喜事呀？看你乐成这样！”

叶家太太，四十出头，岁月并未在她清秀美丽的面容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而增添了几分从容和优雅。

她身着一袭蓝色格子棉质旗袍，那旗袍的蓝色如同静谧的湖水，纯洁而深邃，格子的纹路像是湖面上泛起的微微涟漪，规整又不失灵动。棉质布料贴合着她的身体，既有着质朴的质感，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她的脸庞白皙，透着淡淡的红晕，就像清晨盛开的花朵上那一抹娇羞的色彩。眉如远黛，细长而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眼神中透着聪慧与温柔，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只需轻轻一眼，便能让人沉醉其中。她的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的时候，又带着一种含蓄的美。

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整齐地盘起，只有耳边留下几缕碎发，随着微风在耳旁轻轻地飘动。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旗袍的下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每一步都像是在诉说着她的端庄和娴静。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既有大家闺秀的高贵矜持，又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包容，让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的魅力所深深的吸引。

太太性子一直很慢，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是笃悠悠的来。

她对老爷说：“你坐下慢慢说来，再乐的事也不必这么激动呀。”

此时的叶老爷也已经平复了激动的心态，缓了缓情绪，慢慢把刚才茶馆发生的事情向夫人一一道来：“乐？我何止是乐！”叶老爷一把攥住夫人的手，掌心的热乎气烫得人心里发暖，“你猜我今儿在张记茶馆撞见谁了？石狮子李家的李老爷！我已经好久没见他来茶馆，竟在茶馆隔着三张桌子看见了我，与我打招呼。”

夫人挑眉笑道：“是好久没听见你说起他了，他去了哪里呀，怎不天天泡茶馆了呢？”

叶老爷继续说：“我俩一见面就拉着不放，相互问起对方的近况，才知道他最近与夫人不和，家中闹事。他这个人就是脾气太糗，事后又后悔与老婆发怒，但是这些都是伤感情的呀。”

太太一脸疑问：“那这些都是为啥原因呢？”

“他也说不清，我也不想问太多，这是人家的家事。”老爷一脸的无奈，摇着头说。

“那你说好事又是啥呢？”太太疑惑地问道。

“好事就是，他家庭不和，小孩又多，她太太正在安排子女的出路，准备与他分家过日子，这些主意都是他那个做律师的小舅子给出的，所以他碰见我，说出了这些心事。”

太太说：“那又怎样，与我们有何关系呢，看你乐成这样，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啊！”

“什么幸灾乐祸的，看你把我说的这么不仁义，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呢！”

太太这回有些着急起来：“那到底发生了啥事呢？还能与我家有关系。”

老爷说：“我来告诉你，他要把一个女儿给我，给我的鼎儿做媳妇，也就是给我们叶家做童养媳，这回你明白了么？”

太太听后，惊讶地张大的嘴巴，手中的绢子被紧紧地攥住，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片刻，终于缓了过来：“太好了，太好了！我要这个女孩，我要给鼎儿找个这样门当户对的媳妇，这样从小在我家调教出来的媳妇一定很不错的，以后也会对我很孝顺、听话。”然后她拉着老爷的手激动地说：“这真是一件大喜事呢，我好开心，好开心！”

“那当然是好事喽，所以我乐呢！现在你明白了么？”

夫人连连地点着头：“明白明白，好事，菩萨保佑哦，我要去城隍庙里烧柱香还愿。”

“去吧，我们一起去。”

* * * * * *

再说这边的李老爷回到府上，也将此事如实告诉夫人。夫人听后心里一阵心酸，眼泪簌簌地落下。李老爷忙说：“夫人，千万别难过。叶家是大户人家，他们喜欢女小囡，不会亏待孩子的。如果今后可做媳妇，不是更好吗。他们那小儿子刚好陆岁，我看挺合适的。况且门当户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说罢，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夫人的肩膀，继续说：“喜事呀，高兴才是。”

此时，李夫人想想也罢。自己和丈夫感情一直不好，丈夫脾气古怪，时常发脾气，弄不好还要打人骂人，实在吃不消。生活环境如此不如意 ，何不将小孩有一个好安排后，自己将来也可看情况另作打算，比如带几个孩子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分开过。现在这不也正是一个好的机会，也只能这样选择了。想到此时，就对丈夫说：“既然你已答应人家，那也就算了。那么什么时候来接人？到时我们要象娶亲办喜事一样，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那当然，一切都已讲好，来年的正月十五，到时叶家会来迎亲的。”

“好吧，听天由命吧！”夫人心里不免的一阵辛酸起来，她颤抖着掏出衣襟里的丝绢，擦起了已经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