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途 第3章 换班

早自习预备铃刚响，班主任抱着花名册出现在门口时，裴野正跟后桌的张弛掰手腕，胳膊肘压着练习册，指节绷得发白，校服袖子滑到肘弯。抬头撞进班主任的笑里，他赶紧松开手坐直，趁人不注意偷偷踹了张弛小腿一脚：“上课再跟你算这笔账。”

“新同学，郁时，之前在三班。”

教室后排的起哄声顿了半秒，张弛凑过来戳了戳裴野的背：“哎，这哥们看着柔柔静静的”裴野叼着笔往门口扫，笔帽没叼稳，“啪嗒”地砸在练习册封面上。郁时站在讲台，校服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晨光从走廊窗户斜进来，把他眼尾那颗痣衬得亮闪闪的。他没像其他转学生那样弯腰鞠躬，只是抬手蹭了蹭额前的碎发，声音低低的，像刚睡醒：“郁时。”

班主任指了指裴野旁边的空位，手里的花名册敲了敲讲台：“你先坐这儿，等期中考试完再调座位”

全班的目光“唰”地聚过来，郁时走过来时带了点外面的凉风，扫过他露在外面的手腕，没吭声，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得没怎么碰响桌椅。他把书包塞进桌肚，掏出数学练习册和笔，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跟他的人一样安静。张弛还想凑过来打听点什么，被裴野用眼神狠狠怼了回去：“写你单词，再废话我告老师你上课唠嗑。”

早自习的读书声裹着油墨味漫开，教室里只剩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页的动静。裴野盯着自己的英语课本，余光住往郁时那边悄悄看两眼，这人握笔的姿势有点特别，食指第二节有点弯，跟初二那年篮球赛前，帮裁判理记分牌的人有点像。

那天的球场边吵吵嚷嚷，他因为一个三分球跟裁判争得面红耳赤，旁边突然冒出来个声音，轻得像风吹：“确实踩线了，记分牌上记着呢。”他当时气得没回头，现在想起那声音，跟身边郁时的调调几乎重合。犹豫了几秒，裴野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郁时的胳膊，语气挺随意：“你初中在哪上的？你有点眼熟。”

郁时的笔顿了两秒，没抬头，继续写题：“绍阳”

“哦”裴野应了声，心里却不由得犯嘀咕跑这么远来这上学干嘛。

高一下的期中考试像块突然压下来的乌云，把课间十分钟都浸在了试卷里。上课铃刚响，数学老师就抱了一沓卷子进来，拍在讲台上：“这礼拜五考试，今天开始每天一张限时练，谁都别想偷懒。”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张弛趴在桌上装死：“杀了我吧，数学比跑八百米还累。”“没那么简单”

裴野接过卷子，扫了眼题目，迅速开始写起来，写了半页就开始转笔，笔在指尖转了圈，余光里看见郁时的笔尖没停过，草稿纸已经翻了一页。裴野指尖顿了顿，把自己的练习册往中间推了推，语气装得漫不经心：“这题辅助线，你是怎么想的？我试了两种都绕远了。”郁时抬眼扫了眼题目，指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先连AC，其实不用证平行，你看这两个三角形的高是共线的。”裴野盯着他指尖的位置，眉峰动了动：“共线？那是不是可以用面积代换？”郁时弯了弯眼：“嗯，代入边长比的话，后面步骤能少一半。”裴野拿起笔在纸上划了道线，笔尖顿在半空又侧头：“那这里的角度……”

话没说完，郁时的铅笔已经在他练习册上补了个小标注，字和人一样清瘦：“用外角定理，和刚才的面积公式能串起来。”裴野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笔下速度快了起来，嘴上却还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行吧，这思路比我的顺点。”张弛在后面凑过来伸长脖子：“带我一个呗！我也卡这儿了！”裴野踹了他椅子腿一下：“自己看，没长眼睛啊？别打断思路。”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挺吵，有人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有人在传小纸条。裴野刚把数学卷子写完，就听见前桌林晓然跟同桌嘀咕：“听说这次期中要排名，还要开家长会，完了完了，我妈肯定又要念叨我。”他忍不住接了句：“怕啥，考多少算多少，念叨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林晓然回头瞪他：“你当然不怕，每次都考那么好。”裴野笑了笑，没再反驳。正说着，郁时突然递过来一支笔，他手里的笔刚好没墨了。裴野愣了愣，接过来：“谢了，等下还你。”郁时摇摇头：“不用，我还有。”说完继续低头写题，裴野捏着那支笔，笔杆是凉的，跟郁时的人一样，透着点疏离，却挺细心。

考试前一天，食堂里闹哄哄的，下课铃刚响五分钟，窗口前就排起了长队。裴野仗着腿长，挤到前面抢了最后一份红烧茄子，端着餐盘刚要往张弛占的位置走，就被隔壁班一个男生撞了下，排骨汤洒了小半碗在他校服袖子上，油渍瞬间晕开一块。

“对不住对不住！没看见你！”男生赶紧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擦。

“下次注意点”裴野皱紧眉，刚要找纸巾，就看见郁时端着餐盘从旁边走过，递过来一包纸巾：“擦一下，不然干了会粘在衣服上，不好洗。”裴野接过来，抽出两张按在袖子上擦：“谢了，回头我给你带包新的。”郁时“嗯”了一声，没多停留，端着餐盘往靠窗的位置走了。林晓然正好端着一碗面路过，看见他袖子上的油渍，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扔给他：“用这个擦，干纸巾擦不干净，我上次也洒过，用湿巾擦完没留印。”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裴野捏着湿巾，顺手塞进裤兜，继续吃饭。考试前一天晚自习，刚上半小时，教室突然停电了。班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尖叫，有人在起哄。班长赶紧摸出手机开手电筒，又去办公室拿了几根蜡烛，点上放在讲台上，橘黄色的光晃得人眼晕。张弛兴奋地拍裴野胳膊：“哎哎，停电好啊，不用写卷子了！”裴野白了他一眼：“就你高兴，明天考试，你卷子写完了？”张弛立刻蔫了，趴在桌上装死。

窗外突然打了个响雷，班里女生吓得尖叫起来，林晓然从前面跑过来，往裴野旁边站了站，声音有点发颤：“裴哥，我怕打雷，等下放学一起走呗？”裴野点头：“行，等下我叫你。” 郁时低低地说了句：“窗户没关，雨要飘进来了。”裴野抬头一看，果然，窗户开着条缝，外面的雨丝正往里面飘，桌上的卷子都要湿了。他起身走过去把窗户拉上，风裹着雨丝扫在脸上，有点凉。坐回来时，看见郁时把一本数学公式集往他这边推了推，封面朝上：“这里面有常考的公式，期中可能能用得上。”

裴野没接，指了指自己的桌肚：“我有，我妈上次给我买了本，谢了啊。”郁时“嗯”了一声，把公式集拉回去，没再说话。张弛在后面喊：“大神，也借我看看呗！我那本落家里了。”郁时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递过去，张弛接过来，笑嘻嘻地说：“谢大神！考完请你喝饮料。”

过了十几分钟，应急灯突然亮了，惨白的光照进教室，比烛光亮多了。班里的吵闹声渐渐小了，大家又开始低头写题。晚自习结束铃响时，裴野刚好把卷子写完，收拾东西时，郁时已经把书包收拾好了，站在座位旁边等他，张弛和林晓然也在门口等着。

出校门时，路灯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弛在旁边絮絮叨叨：“明天考数学，我肯定要凉，早知道昨天就不打游戏了，应该多刷两道题。”林晓然踹了他一脚：“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考完试我们去吃冰，裴野说有家店超好吃。”

裴野看了眼郁时，随口问：“你去不去？张弛请客，不吃白不吃。”郁时侧头看他，眼尾的痣在路灯下亮了亮：“嗯，去吧。”裴野“哦”了声，转回头继续跟张弛吵吵晚上打游戏的事，没再提这茬。

第二天早读，裴野刚坐下，就看见桌角放着一块巧克力，包装纸是他常吃的那个牌子，没那么甜。他愣了愣，抬头看了眼郁时，对方正低头看着课本，好像什么都没做。裴野拿起巧克力，递到郁时面前：“是不是你的？放错位置了吧。”郁时抬了抬头，目光落在巧克力上，语气挺平淡：“别人给的，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没放错。”裴野“哦”了声，把巧克力揣进兜里。

早自习的读书声里，张弛在后面偷偷戳裴野的背：“哎，大神人真不错，以后能一起玩。”裴野没回头，踢了他椅子腿一下：“玩不玩看心情，别天天想着玩，先把试考好。”嘴上这么说，捏着笔的指尖却挺稳，继续写着单词，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新同桌人挺好，以后当同学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