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麦麦在听到陆驰这句话之后晃神了片刻,目光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玻璃杯里稳定不变的水位线,半晌后才抬头吐出一个字“行”。
她既没办法左右陆驰的想法,也没有这种打算。
距离一周目结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最开始最有把握的攻略对象到近一个月来的毫无进展,郁麦麦就算能理解他说这句话的脑回路,估计也差不多看开了。
根本没有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青梅竹马,攻略陆驰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就是一场异常漫长的拉锯战,高起点带来的根本不是低难度,而是永无止息的拉扯和试探。
这甚至都无关好感度收集任务,只要他们两个的关系开始变质那经历这个过程就是必然,本质上他们两个都把对方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一旦所有物开始脱离管控就会想方设法进行镇压。
郁麦麦的沉默被陆驰看作逃避的信号,这虽然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苗头,但也算不上坏事,至少能让她消停几天没心情干别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俩都没再搭理对方,一个盯着桌布一个玩手机,气氛有点尴尬,好在李女士回来得及时,总算让郁麦麦顺利地熬过了这顿饭。
饭后她跟陆驰一起把李女士送到机场,回程的路上失去了从中调和的角色,郁麦麦为了避免发生不愉快从上出租车的那一秒开始就闭眼假寐。
陆驰盯着她看了两眼,不管是煽动的睫毛还是略显僵硬的动作都明晃晃地宣告着一件事,这人在装睡。他有些坏心思地解除静音拿起手机凑近怼着她白嫩的脸颊肉拍了张照片,然后在她听到快门的“咔嚓”声烦躁地皱起脸的时候又迅速按下了拍摄键。
连续两次的偷拍终于让郁麦麦彻底装不下去了,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伸手瞬间夺过陆驰手里的手机,“到底想干嘛?”
“没人理我我无聊啊。”陆驰摊了下手,语气里有点无奈。
“无聊就能偷拍?有点边界感好不好!”郁麦麦指着陆驰手机里角度清奇把自己拍的像藏食的仓鼠一样的照片忍不住谴责道。
郁麦麦没有继续保持沉默的义务,陆驰实在是太清楚怎么撩拨她让她破防了,她甚至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怀疑自己看起来是不是真有那么肉。
陆驰在她按下删除之前眼疾手快地抢回了自己手机塞到兜里,他当然注意到了郁麦麦捏脸的小动作,觉得有点好笑,开口解释道:“角度问题,没长胖放心。”
郁麦麦咬了一下后槽牙,不想理会他,但也确实没再装睡。
她完全没顾及陆驰就坐在自己旁边,一边撩拨罐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其他攻略对象聊天,反正她贴了防窥膜,陆驰就算真的放下个人素质也看不到什么具体内容。
“你们ai看人是真不准。”
罐罐完全没料到郁麦麦一开口就是吐槽,它在尊敬宿主和维护自我尊严之间左右摇摆了一下,还是开口反驳道:“你不是也开香槟开早了?”
郁麦麦被怼的哑口无言,被迫在脑子里重新反刍了一下陆驰反复无常的操作,她这才意识到陆驰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她说的那些话当回事。因为没当回事所以十分配合,结果对方一开始过于配合的态度还真让她掉以轻心了,认为陆驰真的可以随她摆布,甚至还在对方面前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的进度、向他寻求帮助,其实每一步都无异于是在给后来的自己挖坑。
“后悔了,想买点侦查与反侦察的书,二周目我肯定不这么诚实了,努力把自己的狐狸尾巴的藏藏好。”郁麦麦承认失误的态度倒是坦率,让罐罐连一点谴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不过它有点不解,“怎么就直接二周目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解释道:“没摆烂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次的结果大概率不那么称心如意。”
毕竟谁又能想到自己任务里的最大变量竟然是初始好感度最高、态度最配合的陆驰呢?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学校,郁麦麦在跟陆驰分道扬镳之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对方,“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反复无常?”
“你指哪方面?”陆驰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她打起了马虎眼。
郁麦麦看他这种态度直接放弃了,转头就走只扔下了一句,“算了。”
陆驰杵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忽然笑了,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反复无常,行动上可能有出入但他的核心目的一直没变,不管采取什么方式都是为了博取关注度然后顺利拖过这学期,他对郁麦麦设定的这个时间点很感兴趣。而且他很笃定以郁麦麦的个性对他这种做法只会越想越气,要不了多久就会来配合他绞尽脑汁地跟他斗法。
但陆驰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场博弈的参与者实际上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攻略对象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计划里的变量。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郁麦麦很快就被其他人转移了注意力,这个人就是周珩。
郁麦麦按照惯例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会抽时间去陪一会猫,给它们洗洗碗、铲下屎顺便陪着玩会逗猫棒。今天也是如此,郁麦麦下晚自习之后没去图书馆,而是直接拐去了自己的出租屋。
本来一切正常,陪着玩了十几分钟逗猫棒郁麦麦觉得两只小朋友今天的运动量差不多够了,就放下逗猫棒打算热一下猫饭给它们改善一下伙食。
她图省事把猫饭放进了微波炉里设定好了时间,结果在如愿听到猫饭热好之后“叮”的一声之前,先一步被剥夺了视觉,整个屋子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一开灯就爱拉窗帘这个习惯感到无语。
猫的夜视能力确实是比人要好的,郁麦麦虽然不怕黑但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剥夺了她的行动能力,她能感受到摩卡和黄油在断电之后就跑了过来围着自己脚边转圈,她有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抬脚误伤到哪个小猫。
但她也不能一直杵在这坐以待毙,她蹲下身摸索了一下,靠着自己还可以的臂力一手搂起一只小猫朝着自己放手机的方向走去,中途还被横档在路中间的蘑菇猫抓板磕了一下腿,疼得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好在最后她还是成功地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恢复了一点光亮,撸起裤腿观察了一下自己隐隐作痛的膝盖,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片刺眼的青紫。
她尝试着推了两下门口的电闸都没推上去,本来打算在软件上搜索一下有没有维修师傅可以上门帮她看一下,结果也不知道是这个时间太晚了还是怎么样,她连着打了两三个软件上提供的电话竟然一个都没接通。
郁麦麦在这一刻是真的有在认真反思,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去庙里拜一拜,否则一个人怎么就能无缘无故水逆成她这样呢?
她下意识打开手机跟周珩吐槽了一下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猫抓板误伤,倒不是想卖惨博取同情心只是纯粹的条件反射,可以理解为之前每天报备太多了加上最近基本上每天待在一起留下的路径依赖。
郁麦麦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钟,手机来电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接通之后听到的就是周珩一如往常平静且带着点冷感的嗓音,“是只有你那里断电了,还是整栋楼都停电了?”
郁麦麦走了两步拉开窗帘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语气无奈地对着周珩抱怨道:“万家灯火一点黑,这么特立独行的话也只能是我自己跳闸了吧?”
“你跳闸之前在干嘛?”
“用微波炉啊。”
“没事的,那就可能只是电路过载或者线路老化,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明天找人来看一下,着急就在那玩一会我待会过去给你修。”周珩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不要大晚上一个人找人来上门维修,物业也不行。”
郁麦麦沉默了一下,她都不知道周珩什么时候改行算命了,小声嘟囔道:“我倒希望能找来,连电话都打不通好吗。”
周珩本来话就不多,她这一下彻底把人干沉默了,郁麦麦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叹了口气,“那你先玩会手机等我十分钟。”周珩说完之后没留给郁麦麦反驳的时间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如果守时可以算是一种美德的话,那周珩简直是可以去评选标兵的程度,他的敲门声和郁麦麦的手机计时器竟然是同时响起来的,堪称卡点天才。
郁麦麦打开门之后第一眼看的是周珩的表情,随后马上就注意到了他手上拎着的行李箱。
她有点惊讶,“哪来的?”
“宿管大爷那借的。”周珩随口跟她解释了一下,拿着手电扫视了一下室内的环境,紧接着就把她冰箱、空调以及热水器的电源的插头都给扯了下来。
然后郁麦麦就亲眼看着自己怎么都推不上去的电闸在他手里一下就推上去了,灯光打下来的一瞬间郁麦麦甚至被刺得眯了一下眼睛。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到周珩表情认真地对着她叮嘱道:“下次不要同时用这么多大功率电器就好了,家属楼的电路有点老。”
郁麦麦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本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周珩又重新断了电,从自己借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万能表动作流畅地把电路问题重新排查了一遍。
郁麦麦的表情有些错愕,她其实一直以为周珩连生熟都分不出来应该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来着,结果对方其实是点亮了生活技能的吗?
她的滤镜这下是真的有点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