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正欲离去,忽听殿外剑气破空,直冲开阳殿而来。
剑鸣清越如鹤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响亮。
一袭白衣的剑修凌空而至,来人剑眉星目,正是玄天宫大弟子,沈星河。
“阁下深夜不请自来,不知有何指教?”沈星河横剑而立拦在殿前,挡住了闻昭的去路。
闻昭面具下的眼神一冷。
麻烦。
见已惊动玄天宫之人,他也不恋战,玄衣翻飞,足尖在琉璃瓦上轻点,身形掠过重重殿宇。
“站住!”身后沈星河紧咬不放,剑气直冲前面的黑影而去。
“阁下究竟是何人?”沈星河赶忙提步,运转灵力追了上去。
玄天宫上空,剑气激荡,两道身影踏空而立,一黑一白在夜色中留过残影。
“雪魄!”沈星河召唤出本命剑,一剑递出。
[雪魄]清吟一声,剑气如雪瀑倾泻,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冰晶,空气冻结成霜。
闻昭连头也不回,手腕轻翻间,[寂无]横斩,剑势如夜风拂柳,无声无息,却将袭来的霜寒剑气尽数吞噬。
沈星河瞳孔微缩,暗自心惊,此人剑意凝实,每一招都带着的威压不输元婴期,自己的剑气竟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眼看那道飞影距离越来越远,沈星河只好祭出杀招,剑招陡变。
“星河坠!”刹那间,剑光分化万千,如繁星坠落,每一道剑气都蕴含杀机,封锁闻昭所有退路。
闻昭终于转身,看到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剑修,不耐烦的轻“啧”一声。
动静太大了。
此地还在玄天宫内,再这样纠缠下去只怕不消片刻,玄天宫就会派人过来围堵,届时再想脱身就麻烦了。
他右手猛然握住悬在空中的[寂无],剑柄下压,周身灵力以[寂无]为中心,霜纹蛛网般极速蔓延。
“奉剑为薪,寂照无明。”
他低声轻语,最后一个字吐出的瞬间,身形如残影般无视剑势,在剑雨中穿梭,转瞬间来到沈星河眼前。
[寂无]剑锋一转,剑意凌厉异常。
“铛——!”
[寂无]与[雪魄]陡然相撞,刹那间一阵磅礴的灵力在两人之间散开,二人被这余波冲撞的齐齐后退。
沈星河只觉虎口剧痛,一股灵力顺着手臂经脉直冲心脉。
[雪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险些脱手而出。
“你的剑,太慢了。”
闻昭收回[寂无],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借着反震之力转身再次向宫外飞去。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紊乱的气息,好似刚才那一剑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沈星河额角渗出冷汗,仅是刚才那一式他便知自己不敌此人,方才那一剑,若非对方留手,自己此刻恐怕已经……
但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还是咬牙跟上。
只要能拖到长老来到……
“咚!”
就在此时,急促的钟声响彻云霄。
一名弟子踉跄奔来,脸色煞白:“大师兄!周天星盘异动,宫主急召!”
沈星河动作一顿,就在这瞬息之间,闻昭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沈星河握剑的动作一顿,急忙问道:“星盘因何异动?师尊那边发生了何事?”
弟子仓皇摇头:“我也不知!宫主说事关七宿命盘耽搁不得,让你速速赶去!”
沈星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闻昭消失的方向,终是收剑入鞘,叹了口气。
罢了,星盘异动事关重大,还是以要事为紧。
他回头吩咐道:“你去开阳殿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另外请开阳子前辈来一趟观星台。”
“是!”弟子点头答应。
待弟子离去,沈星河最后望了一眼闻昭消失的方向,转身向观星台赶去。
…………
今夜无星,月光隐蔽。
沈星河来到观星台的时候,玄天宫除开阳子之外的六位天机使已经肃立于周天星盘旁,目光凝重的看着周天星盘。
星盘广逾百丈,其上三万六千道星轨交错纵横,每一道皆映照着凡尘众生的命数。
此刻,那些原本莹润的星纹却隐隐泛着暗红,如同被血浸透的脉络。
“师尊。”沈星河对站在星盘中心的一位老者作揖。
此人正是玄天宫宫主云无涯,白发如雪,却非苍老之态,反而泛着淡淡月华光泽。
他的身影与星盘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这片星穹的一部分。
“开阳子何在?”他的声音低沉苍凉,让人感到一股威严之感。
“弟子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方才开阳殿中……”沈星河话音未落。
“嗡——”
一声低沉的震颤自星盘深处传来,仿佛远古巨兽的吐息。
下一瞬,玄天宫内七处大殿中命晷同时爆发冲天光柱,原本晦暗的天幕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痕。
「破军」骤然亮起,血色星光如利刃穿透云层,笔直坠入星盘中央。
那光芒妖异刺目,竟将整座观星台映得如同浸在血海之中。
“破军正曜,大凶之兆!”天权子失声惊呼。
只见星盘上,那道被黑色魔力缠绕的星芒愈发明亮,并不断在星盘扩散,如蛛网蔓延,所过之处,众多星纹化作黑雾升腾。
云天涯缓步上前,指尖轻触星盘。
“咔嚓!”
一道裂痕突然自他指尖裂开,星盘剧震,七十二道辅星同时移位,沈星河瞳孔骤缩。
天机,乱了。
星盘之上,原本清晰的命轨此刻混沌一片,唯有一道漆黑如墨的魔气向西北方[贪狼]星冲天而起,凝成魔影,盘旋不散。
“贪狼破星,渡厄缠身。”云无涯声音微哑,“当年被星宿之力诛杀的那位……回来了。”
沈星河握剑的手猛然收紧,不解的问道:“师尊,二十年前异灾降世,五位天机使献祭寿元,不是已将其诛灭了吗?”
"非是诛灭。”云无涯看着紊乱的星盘轻声道:
“所弑之人命格极硬,气运冲天,即便是五位天机使耗损全部寿元,也无法彻底杀死他,不过斩断他半数根基。”
他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本以为会让他元气大伤蛰伏百年,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而且这次远比二十年前,更为强大。
他之间抚过星盘裂痕,一缕血丝自他唇边渗出,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几分。
这世间,不太平了。
…………
流云剑宗结界泛起涟漪,一道残影快速掠过外围禁制,最终停留在忘机峰上。
直到确认无人追踪,闻昭才猛然停步。
“咳……”面具下的唇角溢出一丝猩红,他抬手摘下那张纯白的面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鲜血自唇边滑落,滴在地上,溅开几朵刺目的花。
强行使用归寂的反噬,终究还是压不住了。
他的身体本就重伤未愈,与沈星河一战中强行催动剑招,此刻经脉如被烈火灼烧,灵力紊乱如刀割。
闻昭闭了闭眼,喉间血气翻涌,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再睁眼时,他的眸中已恢复一片冷寂,仿佛方才那一瞬的脆弱只是错觉。
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迹,将面具收进芥子空间,迈步走过走后一道山路。
闻昭反手合上门扉,终于卸下所有伪装,他靠在门边,呼吸沉重,指尖抵住心口,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剧痛。
半晌,才从怀中取出两枚丹药。
一枚固元丹,莹白如玉,丹纹中灵气流转。
一枚洗髓丹,赤红似血,隐约有雷纹隐现。
他盯着掌心丹药,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为了这两枚丹药,他不惜拖着残破之躯潜入玄天宫,甚至动用尚未恢复的灵力,强行施展归寂。
而换来的固元丹,或许在谢婉眼中,不过是随手可弃,不值一提的玩意儿。
值得吗?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在心底,指尖微微收拢,将丹药攥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答案,此刻也已经不再需要答案了。
闻昭闭上眼睛,撇去驳杂的思绪,指尖微动,固元丹入口即化。
一股温润药力顺着经脉流淌,如春雨润泽干涸的土地,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任由药力一点点修复破损的灵脉。
窗外,夜色渐褪。
两个时辰后,晨光穿透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体内灵力已运转一个大周天,固元丹的药性彻底化开。
待药力彻底吸收后,闻昭睁开眼睛,体内紊乱的灵息平稳几分。
他拿起剩下的最后一枚洗髓丹放在眼前。
洗髓丹,清除经脉中杂质与暗伤,恢复灵气流速,提升修炼速度。
他修炼的速度太慢,留给他成长的时间太少。
而他想要的东西须得亲手抢回来。
闻昭漠然抬手,正准备将丹药送入口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忘机峰的弟子并不多,而他因为与峰内众多弟子关系并不算好,所住的侧峰平日里除了承渊也根本不会有人来。
闻昭不禁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洗髓丹放下正准备出去一探究竟,忽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敢拦我?我可是浮光峰的人,还轮不到你们忘机峰来管,闻昭呢?叫他滚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