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墓官 第24章 成型

是个晴天，风轻云淡。

顾涯领着十六套衣服和十六块象征着他们独特队伍的木牌，风风火火地回了大院。

长明自他进来，眼神便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套闪亮亮的装备。

顾涯注意到了，从那堆衣服里挑了一件，将其中一块木牌包着，丢了过去：“呐，你的。”

长明立刻反应过来抬手接起。

他捧着那件衣服，来回翻转着看，指尖服过“驰送”二字，神情是藏不住的喜悦。

“多谢你！”

“稀奇，拿件衣服换你声谢谢，不亏。”顾涯故意调侃他。

长明面上浮现血色：“我…我平日里也并非无礼之人啊！”

流民们为了以示尊重，一直在前厅候着去拿衣装的顾涯，此刻见他回来，一窝蜂涌过去，在顾涯的允许下，开始拿起了合适自己尺码的衣服。

质感很不错，比他们平日里穿的要好很多，赤色的衣衫无论在哪里都是亮眼的存在。

换上这件衣服后，满院子的人都是精神焕发的模样，与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关延见长明竟然也有，屁颠屁颠地跑到顾涯跟前：“哥！顾哥！我的呢？”

顾涯伸出一根手指，将他隔离开：“你小子只会吃，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可用之处，所以你没有。”

关延急了：“不公平！哥他也有！”

“你哥识数会算账，你暂时只能帮我喂马，不过…”顾涯思索了片刻。

他抓起一块木牌，递给了关延。

“不过你是我们的一员，职责不同罢了，牌子还是给你。”

关延顿时就不难过了，连忙伸手接过木牌，笑嘻嘻地挂在腰间：“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顾涯见满院子的人都换上了那一身精心制作的衣装，见时候不早了：“走！现在出发！”

郎城中心有几家特别爆火的店，其中以两家为代表。

一是张记茶馆，倒不是里边的茶有何独特之处，而是里面卖的荷花酥。

酥皮三叠九擀，油皮水皮交替折叠，外皮经油炸后薄如蝉翼，酥脆可口，内馅以豆沙和莲蓉为招牌，入口即化，香软绵滑。

这其二便是郎城烧卤，一家极其爆火的烧卤店。

熬煮好的骨汤里放入丰富的佐料，荤素相卤，一出锅便香飘十里，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而他们此行的目标，便是这两家店。

他们一行人行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目光注视，赤色的衣服鲜明又亮眼，根本不是刚入城那班，他们昂首挺胸，腰间的红绳木牌行走时轻轻摇晃。

顾涯作为领头人，像类似“洽谈业务”这种工作只能他，也只有他做的来。

他迈进张记茶馆前，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转过身对着驰送众人说道：“你们在这整整齐齐摆好队列，暂耐高温，莫要到屋檐下蔽日。”

众人虽然有些不解，但动作大于想法，郑豪带着他们快速摆好了队列。

顾涯入了茶馆后，有人走上前：“客官您好，有什么需要的不？”

“我需要见一见你们的掌柜。”

这位店小二不解：“掌柜？”

顾涯点头。

“在二楼呢，您先候着，我去……”

“不必了，我亲自去访求，有劳你通报一声。”

见他态度友好，店小二应允了，转身便上了楼。

茶馆茶香四溢，这里不仅有售出清茶，还有清酒，空气里若隐若现还有一丝浓郁的糕点香，一笼一笼的荷花酥被送出，售口处人山人海，排起了长龙，极其拥挤。

过了片刻店小二下来了，然后邀请顾涯：“我们掌柜答应了，您跟我来！”

顾涯被店小二引进了二楼侧边的一个房间，是一个简洁明了的茶室。

中间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低垂着眼拨弄着算盘。

眼尾和额角都泛着褶皱，嘴角下垂，眼神狭长，像是变老了的李淼。

但与李淼不同的是，这个人天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掌柜停止了拨算盘的动作，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顾涯：“有何贵干啊？”

顾涯先微微躬身，礼貌地行了个礼。

随后站在离他桌前的一米以外，恭敬道：“我有一些关于茶馆的经营方面想与您商讨。”

那掌柜见他一副青年的模样，意料之外的，竟然没有驱逐，也没有质疑，他继续拨弄着算盘：“坐下吧。”

“洗耳恭听。”

顾涯坐下，微微点头示意，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您的茶馆经营的很好，茶酒糕点各具特色，是河□□一份，尤其是贵店的荷花酥，工序繁琐，味美色香。”

他话锋一转：“正因如此，有不少人慕名远道而来，心心念念想到贵店尝上一口正宗美味的荷花酥，可每次长途跋涉，顶着烈日来到茶馆，却都被临近的住客抢先，两手空空，无获而返。”

茶馆掌柜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你想替他们送啊？”

“是的。”

茶馆掌柜抬眼看着他：“要知道无论是远来的客人还是近邻的客人，钱我都是一样挣的，你的想法于我而言并无意义。”

顾涯微微一笑：“您是生意人，我也是生意人。”

“我们只需要您这家爆火茶馆的名字就好。”

茶馆掌柜皱了皱眉头，面上的褶皱都被一同带起：“名字？”

“是的，我希望您的店面可以帮我的配送队放一个招牌，我们之间拟订协议契约，我们替您送，不仅替您送，配送的分成也会有部分属于您。”

茶馆掌柜似乎感了兴趣，将账本和算盘推开，故意问道：“此举于你们而言，岂不是无利？”

“怎会无利？商人之间，无利不往。”

他面上的笑自信爽朗：“您的店面为我们做了宣传，让无论远近的百姓都能够体验到我们的服务，使我们的队伍壮大，使我们的队伍自信，这是我们的双赢。”

茶馆掌柜点了点头，沉默了须臾，似乎在思考可行性，他道：“你想挂什么样的招牌？”

“本店备俱派送服务，将由专业队伍派送，价目实惠，初期营业，十里以内只需五个铜板。”顾涯回答，然后站起身亲自为这位掌柜倒了一杯茶：“分成以后我们可以慢慢聊，我们互利互往。”

“有趣，有趣，十里以内，正好是郎城中心到内郊的距离，小子很会做生意啊。”掌柜哈哈大笑，喝下了那杯茶。

随即他又道：“不过我也要对顾客负责，你的队伍如果是群地痞流子，那不成，是砸我店招牌。”

顾涯轻笑着，抬手引他出门：“您请。”

他将掌柜引到了二楼的某处窗口，然后示意他往下看。

掌柜看到的是一群年纪不算特别大，挺直着腰板站在烈日下摆好方队的年轻人，鲜亮的赤色在烈日下格外显眼，不少路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但他们却没有丝毫松懈。

整个队列意外的整齐，目光一致地望向茶馆。

茶馆掌柜静静凝视了很久，良久才出声。

“成交。”

“好的，我回去临摹招牌，片刻带过来，随后再与您签署相关契约。”顾涯笑着向他摆摆手，然后离开了。

“年轻啊…”掌柜望着他跳脱的背影喃喃自语。

顾涯转瞬来到了茶馆门口，然后打了个响指：“事儿成了。”

原本在烈日下有些焦躁的驰送成员们，一时间心潮澎湃，欢呼雀跃起来！

有拍手的，有尖叫的，在人流繁忙麻木的大街上，这群鲜活的赤色显得极其出彩。

没有人问他是怎么完成的，因为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具备管理他们的能力。

“走，下一站，卤煮！”顾涯挥手指挥着他们。

郎城卤煮的店主，意外的，并不是以年长者作为掌柜，而是一个年轻人，极其年轻的年轻人。

顾涯依旧带着那份客气：“您好。”

那年轻人是白皮书生的模样，生得很清俊，笑着给顾涯倒了杯酒：“喝吧，意气风发少年郎。”

顾涯顺着他意喝了杯酒，随后开门见山说道：“刚刚在门口应该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队伍，我想和你洽谈一些关于卤煮店经营的事务。”

那人却不急着接他的话：“我叫颜酌，小酌一杯的酌。”

“我是顾天涯。”顾涯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假名报得很顺溜了。

“和你本人风格一样的名字。”颜酌抬着眼打量着顾涯：“很俊很潇洒。”

随后他直截了当：“我对你的配送业务不那么感兴趣。”

随后又弯着眼一笑：“可我对你很感兴趣。”

“巧了，你这么一说，我对你也很感兴趣。”顾涯勾唇。

“可是颜公子这话，倒像是在骗人。”

颜酌挑眉：“我怎的就骗人了？”

顾涯微微一笑：“若是对我感兴趣，我一介商人，配送队是我创建，便是我的灵魂，所以你便是对我的配送队感兴趣，既然说对我的业务不感兴趣，又何来对我感兴趣一说呢？”

颜酌捧腹大笑：“这是什么歪理？”

随后他喝了杯酒：“好吧，看来不了解业务，就不能了解你了，你且说说看看吧。”

顾涯将自己配送队的想法还有相关事宜事无巨细地和颜酌讨论，这人也从一开始的散漫，到听到分成时慢慢认真了起来。

两人大约聊了有半个时辰。

最终，颜酌笑着承认惨败：“我服了，饶命吧天涯兄，你确实是天生的谈判者。”

顾涯笑着敬他一杯：“你也不遑多让。”

“那你怎的不去参加科举？”颜酌有些好奇。

顾涯淡淡回答：“读不进去。”

颜酌又开始笑了起来：“我也是哈哈哈！虽然开卤煮店与本人体感相当不合，今日与天涯兄真是一见如故，颇有缘分啊！”

随后他狡黠一笑：“以后你要管理配送队，就能日日见面了哦。”

“那我可多了很多了解你的时间，加上你说的那些分成，看来无论是金钱还是情感……”颜酌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涯。

“我都稳赚不赔。”

顾涯没接话，笑着起身和他握了握手，然后转身离开了：“午后拟契约时见。”

驰送的成员们见他出来，没有人过问，却默契地都明白，事儿成了。

这时候没有人欢呼雀跃，因为欢呼雀跃装在了心里。

而心上刻的不再仅仅是自己，家乡和生活。

多了“驰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