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几渊在高中时短暂的被一个人照亮过,又被这个人亲手推进地狱。
“砰!”
少年撞在储物柜上脊背被撞得生疼。
“呵,你早点说你是个没妈的杂种,我也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姜弘济笑得嘲讽,抬脚踩住他的膝盖碾压,拍着他的脸嘲笑。
“你除了这张脸能勾搭上她还有什么?”
“你说……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是什么意思。”岑几渊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抽了口凉气。
姜弘济,岑几渊的第一个朋友。
他大部分的课余时间都留给了兼职,被撞见在巷子里打架后班上的人更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他在收到那封情书时是诧异的,几乎是本能就要拒绝这段感情的开始。
可是青春期的悸动从来不是只言片语几笔带过,杜昕冉好奇岑几渊,好奇了好久,她目光总盯在这个沉默寡言每天课间总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身上,很久了。
班里人每每讨论什么,他会短暂地抬起头看一眼,那双疲惫的眼睛每次一闪而过的渴望都让她越发不解,他总在放学铃响得第一时间拽起书包就走,他总是在奔走,削瘦的肩好像扛了千斤重的东西却始终挺得笔直。
杜昕冉的好奇在偶然撞到他蹲在酒吧后门抹眼泪时,彻底变了味道。
“你为什么在这。”少女的声音没有恐惧,很轻。
岑几渊抬起醉醺醺的眼睛,很眼熟,是班里的人吧,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和你有关系吗。”他想让眼前的人滚,余光撇到巷口朝里张望的一群混混身上咬住下唇起身,拽着女生的手腕。
“敢去班上乱说我就弄死你。”
杜昕冉垂眼,手腕上的手攥的很轻,和它主人凶巴巴的语气截然相反,下一刻肩上搭来的酒气吓得她一颤。
“滚!”岑几渊一把撞开那个男人,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被自己的同伴拉住。
“哎哎,走了走了,里面还有妹子呢,你对俩小屁孩较什么劲儿?”
“妈的,晦气东西……”
杜昕冉被拽着走了很久,回神时两人已经停在公交站台下,脸被一瓶矿泉水贴住。
“以后别来这种地方。”岑几渊说完转身就准备走身子一顿,侧眼看着拽着自己衣服的手。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喝酒对身体不好。”
“和你无关。”
杜昕冉低头,那只手缓缓松开后看着那个身影半晌:“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少年没回头,路边的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秋风扫径卷着几片落叶吹起他被光晕浅的发丝,那个影子,也就跟着发光了。
那天课间她红着脸递出那封情书时,心里其实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告白不会成功,她望了他太久,也发现岑几渊的世界没有给感情留一丝空隙,她听着那句抱歉,笑着抬头看了眼天空。
“岑几渊,快入冬了,再那样蹲在巷子里,会很冷的。”
她没办法放弃,越是将目光锁在少年身上心中越是无法放弃,原来他手上那些伤不是因为打架,原来他会躲在巷子里把半块打折的面包全喂给小猫。
喜欢,原来最先涌进心里的是对他的心疼。
她自作主张的偷偷在他课桌里塞面包牛奶,便签上只写下一句“好好吃饭。”
那目光太灼热,岑几渊忽视不了。
他再次把人拽到楼梯间时,将兜里存了好久的钱递给对方只为了划清界限。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转身就走,没有听到杜昕冉的啜泣,也没有看到楼梯转交的人影。
岑几渊本以为自己的高中时期就这么过下去,冬天确实很冷,他裹着校服哈了口白气,兜里却忽地被塞进一个暖手贴。
“岑几渊是吧,冬季校服发下来为什么不穿?”少年笑着给他围上一个围巾,转身时只撇下一句。
“明天来学校的时候再还我吧。”
姜弘济就这么一脚迈进岑几渊的世界里,和那个围巾一样,给了他那个冬天的第一丝暖意。
他总能变着法的让岑几渊主动去找他,有时是为了还一块橡皮,有时是为了还他一顿饭,两人变得形影不离,班里人也逐渐开始发现这个少年并没有那么可怕。
姜弘济,一把把岑几渊扯进了热闹里。
这热闹在立春来临时,被永远留在冬季。
“你一个孤儿,凭什么让她哭啊?”
岑几渊被按在墙上,嘴角的红肿刺痛让他大脑嗡嗡作响。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这种人会有朋友吧,怪胎一个那双眼睛我看着都反胃。”
“你在这种地方兼职啊,岑几渊,脏不脏。”
“这事传到学校里你就等着退学吧,你最好老实点。”
“什么?你说什么呢,你这样的人,能对我做什么呢?一个流浪狗你不如跪下来求我帮你守着这个秘密……”
……
姜弘济,我本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岑几渊扯出一个笑,疯狂又扭曲,死死按着身下的男人眼角的泪还未落便蒸发成一缕白烟。
他忽地拽住对方泛起符文的手,听着那声声哀嚎,将手中的手腕猛地捏碎。
“疯子!疯子!你他妈知道这个故事有多难出去吗?你他妈再不恢复正常你也会死在这里——”
“死?我早就死了!”岑几渊的声音暴怒,心中的绝望化身成一个怪物与与自己的声线重合。
“我要谢谢这个故事啊,把你也拉进来让你没办法忘了我,让你进入这个故事死了无法复活,姜弘济。”
他指尖发力,刺进脖颈的皮肤涌出汩汩鲜血。
“被我杀掉,被你最瞧不起的孤儿杀死,被你耍的团团转的狗亲手掐死,恶心吗?”
“恨吗?”
姜弘济的双眼被勒到失焦,不远处的两人昏迷不醒,心中只剩下绝望。
“对不起……”
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极度地缺氧将他视线掠得发白。
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意识濒临溃散他侧头望着紧紧抱着那抹黑影不撒手的男人。
“岑几渊!”
“滚,滚!放开我!”岑几渊赤红着瞳孔恨不得将地上的人削成碎泥,拦在腰上的手碍事,他暴怒下伸着利爪朝着身后的人心口掏去。
鬼爪猛地停顿,离那人胸膛只有毫米。
下唇被口中的獠牙咬破,溢出血迹,心中那股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杀意反复拉扯他的理智。
“岑几渊,我说过,你可以杀了我。”严熵握住那只颤抖的手贴上胸膛。
“这颗心,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
“严熵……”
那双被折磨地只剩暴戾绝望的双眼,终于在自己被拥进怀里时泪腺崩断,他哽咽着埋进严熵的脖颈。
“我找不到你们,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对不起…”严熵声音破碎,死死搂着怀里的人。
“我找到你了,我在…别怕。”
“就是说……那个,哥们你能不能,先给他灌点药。”旁边痛得呲牙咧嘴的男人爬到姜弘济身边死掐着他的人中。
岑几渊在听到这声音瞬间扭头死死盯着那两人,吓得他拽着姜弘济的手臂就要爬走。
“放开我。”岑几渊声音冰冷,指尖原本淡去的黑烟再次涌动。
“我艹,我不知道你俩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他妈的一会怪来了我们全都要死在这啊!”江岭真的要被吓疯了,这个残影者追了一路比怪都吓人。
“他他他他是我队长,你要杀就杀那个躺地上的,你别杀他啊呜呜呜……”
“艹你妈的江岭,老子没聋啊!”树下的人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对上岑几渊那双眼睛腿又一软。
“哥们,哥们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不对,我们先从这里出去行不行!”
岑几渊嘴里猛地被灌了口药,双眼弥漫的黑雾终于退散,摊倒在严熵怀里呛咳着。
“先出去,好吗。”严熵揉着他的后颈,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安抚技能。
回应他的是腰间盘绕上来的白雾,严熵起身,望着远处林间微微闪烁的红光,扭头撇了眼地上被唤醒的姜弘济。
“……”姜弘济被这眼神吓得汗毛竖立,愣了半天被打了一巴掌才缓过神来。
“呜呜呜太吓人了,队长,你从哪惹上的这个疯子啊,太吓人了我以为我要死了。”贺飞尘抹着眼泪,本身就死了两个队友的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混杂,最后彻底崩断,他抱着姜弘济痛哭。
“司若死了,夏念也死了,我们怎么出去啊,没有言师,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啊……”
“那个人,是严熵吗?”姜弘济咽下心口的酸意,被搀着起身看着走远的背影。
”我们……我们跟着他,跟着他我们能活。”他踉跄,那个眼神带来的巨大恐惧让他不敢迈步。
身旁的两个队友面面相觑:“可是他是那个残影者的契约人,太可怕了我们跟着他会死的。”
“可怕的不是岑几渊……我和他的事,我会去处理。”姜弘济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
可怕的是严熵。
“咔嚓。”
姜弘济一愣,吐出自己嘴里的牙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扭头看着两人咽下口中的血沫下定决心。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岑几渊解除鬼化后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有多高,他环着严熵的脖颈昏昏沉沉,抬手拨弄他未完全干透的头发。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声音被烧到干哑,艰难地吞咽喉咙中的甜腥。
“雨停了,就找到了。”严熵望着前方道路围在那辆废车旁的几个人影。
“岑几渊,我不该让你去的。”
岑几渊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扯出一个笑。
他往这个冰凉的怀抱里缩了缩:“你们都还活着就好。”
严熵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发寒。
“那个人是谁。”
没有回应,他低头看着怀里陷入沉睡的人出神。
岑几渊,我缺席你的过去,无力触及,无法治愈,可那枚铭刻你我的戒指那么滚烫,为什么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