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 第43章 谎言的温床

夜风掠过泰迦的脸颊，非但未能驱散心头的灼热，反而像淬火的冰水，激得那份沉重愈发尖锐。父亲泰罗的奥特签名悬浮于夜幕，字字关切，却如无形的锁链，绞缠着他激战方歇，疲惫不堪的神经。

这份跨越星河的慰藉，此刻化作一柄双刃剑，一面是暖阳，一面是寒芒。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强迫翻涌的心绪沉静。任务汇报是职责所在，不容回避。指尖凝聚起纯粹的光粒子，在虚空中划动，光之文字无声流淌，带着战士的冷峻与克制：

「父亲安好，任务取得关键突破。已锁定引发怪兽暴动的核心，是一种技术层级远超已知文明的黑暗芯片。该芯片具备超强防御、自愈及学习进化能力，可以操控并强化怪兽。我们已成功解析它部分核心结构，获取关键数据，并初步掌握干扰其防御机制的方法。源头追踪与幕后操控者调查正在进行中，其目的不明，威胁等级高。地球防卫队XIG战力可靠，我与他们配合默契。欧布前辈正好也在，和我一起并肩作战。我将继续深入调查，确保地球安全。父亲勿念。——儿子泰迦。」

随后，又以更简洁的信息发送了一封给佐菲大伯，汇报了调查结果。但两封签名却刻意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雾崎的真实身份，以及那蛰伏于黑暗芯片背后令人心悸的熟悉气息，格里姆德。他不敢提，更不能提。

于公，光之国与混沌势同水火，托雷基亚更是被烙印为危险的叛徒与混沌使徒。若让父亲、让光之国知晓托雷基亚不仅未死，还以“雾崎”之姿存在，甚至可能再次卷入格里姆德的漩涡，后果不堪设想。光之国的铁律绝不会容忍，届时，他该如何自处？又如何守护雾崎？

于私……泰迦的指节捏得发白，骨节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咯响。父亲与托雷基亚那段尘封的，交织着遗憾与未竟之情的过往，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毒刺。他爱雾崎，爱的是眼前这个清冷疏离又偶尔流露脆弱的科学家，更是那个灵魂深处燃烧着求知欲，矛盾而迷人的托雷基亚。这份爱，炽烈如恒星内核，却也浸染着对父辈过往的复杂心绪。他无法想象，若父亲知晓托雷基亚就在自己身侧，而自己已深陷其中，会是何等惊涛骇浪。隐瞒，是此刻唯一的选择，也是他守护这段不容于光暗铁律的情感，最后的壁垒。他要在所有人察觉之前解决掉这次芯片的危机。

而此刻，门廊下的雾崎，正被“父亲泰罗”那四个字带来的沉重真相，钉在原地，灵魂仿佛被投入了超新星爆发的核心。

那四个字如同宇宙中最狂暴的恒星耀斑，瞬间将他混乱的记忆碎片彻底点燃炸裂。

泰罗的儿子。

泰迦火花。

泰迦！

巨大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星尘风暴，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泰迦温暖的怀抱，专注的眼神，笨拙却真挚的关心，一次次将他护在身后的坚定。这些曾让他沉溺的甜蜜，此刻都化作了淬毒的冰棱，狠狠刺穿他的心脏。

命运的恶意在这一刻彰显到极致。

他想起光之国科技局外，泰罗无数次缠着他向他展示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时那爽朗的声音。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曾是寂寥实验室里为数不多的暖色。

他想起泰罗日益繁忙的身影，一次次匆匆离去，留下他独自面对冰冷的仪器和空旷的回廊。那份被遗忘在辉煌角落的寂寥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而他和泰罗不同的观点最终将他推向了对光明本质的质疑，推向了混沌的深渊。

他想起自己叛逃时，内心深处那份对泰罗无法宣之于口的复杂情感。是挚友？是仰慕？还是……那份被深埋的、扭曲的、最终化为执念的爱而不得？

而现在……

他竟然爱上了泰罗的儿子！

那个拥有和泰罗极其相似的战斗姿态，甚至继承了他部分光线技能，佩戴着自己送给泰罗的泰迦火花的……泰罗的儿子！

这算什么？

是对他当年那份无疾而终、甚至走向混沌的情感的荒谬补偿？还是命运对他这个混沌使徒最恶毒的嘲弄？让他兜兜转转，最终竟将满腔爱意，倾注在了曾经那未竟之情的延伸之上？

他紧紧攥住手指，指甲深陷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试图压□□内因震惊而剧烈翻腾的混沌之力。随即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

泰迦知道吗？他知不知道自己是曾给他父亲带来无尽痛苦、给光之国带来灾难的叛徒托雷基亚？！如果知道……那双此刻盛满温柔的明亮眼瞳，是否会瞬间冻结成厌恶和憎恨的寒冰？！害怕失去的恐惧，瞬间压过了身份带来的震惊与荒谬感。

即便痛苦如凌迟，即便讽刺如尖刀。

可他……就是爱他。

他看着泰迦回复泰罗和佐菲的签名，标准、公式化，逻辑严谨，细节到位。但……他为何只字未提格里姆德？那天基地里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光之战士不会犯这种疏忽。难道……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混沌，难道泰迦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托雷基亚，所以选择隐瞒格里姆德的存在，唯恐光之国由此联想到自己？这究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还是……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是否知道自己与泰罗那段尘封的过往？这些纷乱如麻的念头尚未理清，泰迦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过身来。

看到雾崎穿着单薄的居家服站在门廊下，夜风吹拂着他微湿的发梢，泰迦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穿这么少怎么站在这里？天这么冷，别着凉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关切与心疼。

雾崎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震惊与所有思绪，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一丝羞赧，将脸埋进泰迦温热的胸膛：“我洗完澡出来看你不在房间，就想着来找你……你不在身边，睡不着。”声音轻软，带着依赖。

泰迦的心瞬间被暖流填满，用力拥紧了怀里的人：“傻不傻，怎么不喊我一声。”

“我以为你在赏月呢，就没打扰。而且……”雾崎抬眼望向夜空，“今晚的月色，确实很好，我也看入迷了。”

“我们进屋吧，外面太冷了，别着凉了。”泰迦揽着他。

“好。”雾崎顺从地点点头。

泰迦带上玻璃门：“你先回房间，我洗漱完就来。看你的手都冷成什么样了。”

“好。”雾崎又笑容浅浅应着。

这一幕恰好被出来倒水的伽古拉看在眼里。他仿佛没眼看似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倒完水，目不斜视地转身回了房间，重重地带上了门以示他的不满。

雾崎躺在床上，思绪回潮。

俊彦是泰迦……是泰罗的儿子……这身份于他，无异于宇宙间最恶毒的玩笑。可他就是爱他，贪恋这份温暖，像个饮鸩止渴的囚徒。他也清晰地感受到泰迦毫无保留的爱意，炽热而真实，不似作伪。

他闭了闭眼，猛地睁开。

泰罗的儿子又怎样？他清楚地知道，他爱的是泰迦这个人，与他是谁的儿子无关，与他的身份无关，更不因为他的父亲是泰罗。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决心刻入灵魂深处。即便将来终有一日因立场对立而兵戎相见，至少此刻，多一天算一天，就让我沉溺在你身边吧。他这样想着。

泰迦洗漱完，带着清爽的水汽进来。他掀开被子一角躺下，雾崎便主动依偎过来，抱住了他的腰。泰迦有些惊讶于他今天的主动，随即更紧地回抱住他：“怎么了？今天……”

雾崎蹭了蹭他的下巴，声音带着困倦的慵懒：“没什么，你不在身边……有点冷。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好困。”说着打了个浅浅的呵欠。

泰迦闻言，熄灭了床头灯。黑暗中，两人相拥而眠。然而这份短暂的温馨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凯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

“是我，醒醒。”泰迦听到敲门声，轻手轻脚下床开门，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雾崎，虚掩上门，和凯走向客厅。

床上的雾崎，却在门掩上的瞬间睁开了眼睛。随着托雷基亚的记忆与力量逐渐回归，他的感知早已超越人类。客厅里刻意压低的对话，此时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只听泰迦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凯前辈？”

凯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我收到了银河的紧急通讯。艾克斯他们对芯片的解析取得了重大突破，他们正带着关键数据赶来我们这里，但途中被格里姆德麾下的怪兽军团重重包围，现在陷入了苦战！捷德和罗布兄弟已经赶去支援，需要时间。可怪兽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分身乏术。银河发来了求援信号，我们必须得去！”

泰迦心下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明白了，凯前辈，我们即刻出发。我去和雾崎说一声，以免他担心。”

“好。我们不在的时候，伽古拉他会照看……嗯，雾崎博士的。他伤势恢复了不少，力量也在回升，你不用担心。”凯顿了顿，补充道。

“好的凯前辈，你等我一下。”泰迦说着，转身往房间走去。

雾崎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泰迦走到床边，看着在朦胧光线中更显清丽的脸庞，他俯下身，轻轻拥住雾崎，一个带着万般不舍，珍重而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上。

雾崎适时地醒来，揉了揉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怎么了俊彦？刚刚谁敲门？”

“嗯，是凯前辈。”泰迦的声音放得柔和，“他朋友那边出了点紧急状况，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要陪他走一趟，可能需要几天时间。但我保证，一定尽快回来。队长那边我会说明情况，你这几天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他最后一句叮嘱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好，那你快去吧。”雾崎抬起头，目光温柔，“要注意安全啊，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看好伽古拉的。”说着，他主动吻上了泰迦的唇。这个吻短暂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吻毕，雾崎唇角带着浅笑：“去吧，路上小心。”

泰迦走到房门口，又深深回望了一眼，仿佛要将此刻他的模样镌刻在心底。他点点头：“嗯，走了。”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卧室内，凯正准备出发，伽古拉那带着一贯调笑的腔调响起：“呀，我们大英雄这是又要去拯救宇宙了？”

凯没做声，只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伽古拉紧紧拥入怀中。

“啧，你发什么神经！”怀里的人瞬间僵硬，开始不安分地挣扎。

“别动，”凯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强硬，“乖一点。”

伽古拉的动作骤然停滞，安静了下来。

“去吧，别担心。”伽古拉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别扭的承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跟那太阳小子说，我会照顾好小疯子的。你……小心点。”

“我知道你会照顾好他，”凯的声音低沉，“但你更要照顾好你自己。”话音未落，他在伽古拉颈侧印下一个温热的吻，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迅速抽身，拉开了房门，“走了。”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伽古拉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颈侧那块被吻过的皮肤，嘴角自嘲地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真是……疯了。”

泰迦和凯二人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随着大门关上的轻响，雾崎和伽古拉都清晰地感受到两股磅礴的光能冲天而起，撕裂夜幕，直向遥远的星辰飞驰而去。

雾崎打开房门，看到伽古拉也正从房间走出来。两人目光交汇，默契地笑了笑。

“好了，烦人的光之战士滚蛋了。”伽古拉走到沙发边坐下，抬眼看着雾崎，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说说吧，烦人精，现在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雾崎走到他对面坐下，语气带着一丝真实的茫然，“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实说，我还有一些记忆的碎片没拼凑完整。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还有……”他顿了顿，目光直视伽古拉，“你为什么会把本源之力剖给我，用作封印？这些……我现在还是没有完全理清。”

伽古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个，你跟那个俊……那个光之战士……”

“嗯，他是泰迦，泰罗的儿子。”雾崎平静地接话。

“你知道了？”伽古拉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

“嗯，刚知道。我看见泰罗给他发奥特签名了。”

“那你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吗？”伽古拉又问。

雾崎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不太确定，他这趟来地球，是为了调查怪兽暴动的事，就是芯片的事。但刚才，”他微微蹙眉，“他和泰罗佐菲汇报的时候，只提了芯片，没有提到格里姆德，也没提到我。”

伽古拉心下了然，脸上又挂起那副惯常的不耐烦：“啧，行了，多伟大的感情，为了你隐瞒他父亲和光之国。但你真的放下泰罗了吗？”他问得直接而尖锐。

“嗯。”雾崎的回答同样直接而清晰，“我很清楚我现在爱的是谁。不是因为他是泰罗的儿子，只因为他是泰迦。泰罗……”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那是过去了，就像光之国一样。”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伽古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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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房子里这带着一丝温情的氛围不同，泰迦此时正与凯全速飞向银河发出求援信号的星域。抵达目的地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视野所及，漫天的怪兽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源源不断地扑向中央苦苦支撑的三道身影。银河，维克特利以及艾克斯已然陷入苦战。

“伙伴们！我们来了！”泰迦的声音通过意念传递过去。

银河等人看到援军到来，精神为之一振。泰迦与凯化作流光，悍然冲入战团。

泰迦双臂交叉，炽热的斯特利姆爆裂如同开天辟地的光剑，瞬间清空一片区域；凯高举欧布圣剑，狂暴力量席卷而出，将数头怪兽撕成碎片；银河与维克特利默契合体，银河维克特利形态释放出璀璨的光线；艾克斯则化身超越形态，身躯在怪兽群中穿梭，艾克斯头镖划出致命的弧光。能量碰撞的光芒照亮了幽暗的宇宙，怪兽的残骸如同陨石般四散飘飞。

然而，就在他们全身心投入战斗，无暇他顾的瞬间，一团被混沌能量包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影，如同宇宙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雾崎和伽古拉所在的地球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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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雾崎洗漱完毕，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伽古拉似乎重新拾起了“管家大人”的身份，为他精心准备了惯常的餐点，以及餐桌中央一块格外诱人的草莓小蛋糕。雾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暂时将那些沉重的思绪抛到了九霄云外。

“伽古，果然还是你最好了。”他由衷地感叹。

“吵死了，吃你的。”伽古拉头也不抬，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布满细微裂痕的蛇心剑，动作专注而优雅，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认真。

雾崎眉眼弯弯地走到餐桌边坐下，拿起那块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蛋糕，刚要送入口中，动作却猛地顿住。他倏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窗外晴朗的天空。

而此刻，伽古拉已然拔出了蛇心剑，瞳中寒光凛冽。

只见在他们庭院外的半空中，一团由混沌能量构成的，不断蠕动翻滚的丑陋云层凭空出现。云层中，无数滑腻恶心的触手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那些触手与之前袭击伽古拉的一模一样！

那混沌的云团中心，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巨大的充满邪恶意志的眼睛猛地睁开，死死锁定雾崎。一个如同深渊回响般的声音，直接震荡在两人的意识深处：

“托雷基亚……

归来吧……

与吾融合……

去毁灭这个宇宙……”

“阴魂不散的垃圾！给我滚开！”伽古拉一声暴喝，身形瞬间化作无幻魔人形态，手持蛇心剑，像一道黑色流光，悍然冲向那团混沌云层，剑光如匹练，与翻涌的触手激烈缠斗。

虽然本源之力回归大半，伤势也好了不少，但终归是初愈，力量尚未完全恢复。面对格里姆德分身的疯狂攻击，伽古拉渐渐显露出力有不逮的迹象。就在一道粗壮闪烁着腐蚀性能量光芒的触手，毒矛般刺向伽古拉要害的千钧一发之际。

雾崎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最后一道枷锁被狂暴的情绪冲垮。他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响彻庭院：

“格里姆德，你敢伤他！”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混沌能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伽古拉身后，那根致命的触手在接触到混沌能量洪流的瞬间，被粉碎成块状。恐怖的冲击波甚至将那团混沌云层都震得剧烈翻滚，向后倒卷。

“托雷基亚！你竟与吾作对！”云层中传来格里姆德惊怒交加的咆哮。

雾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带着属于托雷基亚的，睥睨一切的邪魅与疯狂。他手中凝聚的混沌能量球愈发庞大凝实，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你大可以试试，格里姆德。”

那混沌云似乎被他这决绝的姿态和爆发出的力量震慑住了，又或许在权衡着什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最终，那巨大的眼眸深深看了雾崎一眼，留下充满恶意与笃定的低语：

“你终究会回到吾身边……

与吾融为一体……”

声音渐弱，混沌云层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庭院外恢复了清晨的宁静。

然而，强行爆发如此庞大的混沌能量，似乎也牵动了雾崎体内更深层更不稳定的某种力量。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直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托雷基亚！”伽古拉大惊失色，顾不上自身震荡的气血，飞身扑下，险险接住了那道身影。他抱着昏迷不醒的雾崎，迅速退回屋内，反手在房子周围布下了一层强大的防护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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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雾崎陷入了混乱而痛苦的梦境。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黑暗宇宙战场，星辰黯淡无光。

他看见自己大笑着，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新生代奥特战士的攻击之间，轻松躲过一道道光线技能。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像燃烧的恒星般耀眼，停滞在战场边缘的火红身影。是泰罗。那双熟悉的眼灯中充满了焦急与痛苦。

他看见自己冷笑着，指尖轻易捏碎了风马湛蓝色的护甲；一道强力的混沌光线射出，将泰塔斯那引以为傲的强壮身躯撕裂开来。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银红色的身影带着狂暴的怒火和嘶吼，不顾一切地朝他猛冲过来！

“泰迦！”泰罗痛彻心扉的呼唤传来。

雾崎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想阻止自己，想大喊停下！但梦中的自己只是轻笑了一声，便轻易躲开了那年轻战士含怒的攻击。随即，指尖凝聚起足以湮灭星辰的混沌能量。

托雷拉亚鲁特凯撒冲击波！

毁灭的光流瞬间吞没了那银红色的身影。雾崎看到泰迦的身躯在狂暴的混沌能量中崩解、消散，最终化作无数飘零的光粒子，在冰冷的宇宙中无助地飘散。

“泰迦！”泰罗的悲鸣如同丧钟。

他又看到泰罗带着绝决的眼神，化作奥特炸弹向自己猛冲过来，而自己也大笑着迎上他。

雾崎的灵魂仿佛也被这一击打散。

紧接着，画面转换。

他看到自己在地球上，利用怪兽魔戒，引诱那重塑了身躯却依旧伤痕累累的年轻战士堕入混沌的深渊。

他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亲昵，抚过那年轻战士头顶独特的奥特天线，如同情人低语般，向他吐露着蛊惑人心的混沌低语：

“泰罗的儿子……光明……是没有意义的……”

指尖的触碰下，他能感觉到那年轻战士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暧昧地抬起对方的下颌，贪婪地凝视着那张与泰罗神似的面孔，仿佛透过这双眼睛，能看到泰罗的一丝倒影。

他看到自己在那个地球上，无数次地挑逗、戏弄那年轻战士，看他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的样子，然后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哈哈大笑。而那年轻战士，在炸毛之后，却总会偷偷地，带着复杂难言的眼神瞥他好几眼。

原来，从那时起，他对自己那份悸动就已悄然滋生……

雾崎的心再次像被撕裂般疼痛，连呼吸都透着苦涩。

他又看到自己在一个寂静得可怕的夜晚，给伽古拉写下了那封最后的讯息。字里行间，是告别，是托付，是叮嘱，是早已预见的终局。

浩瀚无垠的宇宙战场，星辰黯淡，仿佛垂死的眼睛。他浑身缠绕着幽蓝与漆黑交织的混沌能量，如同从深渊最底层爬出的魔神，散发着令星辰战栗的威压。而他的对面，是那个眼神坚定、身姿挺拔的年轻光之战士。

「泰罗的儿子！哈哈哈哈哈……！」

记忆中自己的声音充满了癫狂与不屑，如同毒蛇的嘶鸣。

“托雷基亚！快停下！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会被格里姆德反噬的！”是泰罗焦急万分的呼喊，声音里带着绝望。

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也停不下来了。他张开双臂，发出震彻寰宇的狂笑，能量对撞的光芒与混沌撕扯着空间结构。他看到自己凝聚起全身的混沌之力，化作一道足以贯穿星河的毁灭洪流，朝着那年轻的战士，也是他此刻深爱入骨的爱人倾泻而去！

「令迦终极爆冲！」

新生代战士们合体而成的令迦奥特曼，释放出汇聚了所有力量的终极光线。两道代表着宇宙极致对立的力量洪流，像两颗相向疾驰的恒星，在死寂的虚空中狠狠对撞。

轰隆——！！！

光芒与混沌互相湮灭撕扯，空间被蛮横地撕开巨大的裂缝。在意识被爆炸彻底吞没撕碎的最后一瞬，他清晰地看到，那道集合了新生代全部希望的光线洪流，如同宇宙最锋利的审判之矛，轻易贯穿了他仓促构筑的混沌护盾，狠狠击中了他的核心。

痛！

灵魂被寸寸撕裂般的剧痛！

构成他身体的混沌粒子，在那纯粹到极致的光能冲击下，仿佛风化的沙堡般瞬间溃散崩解。意识被彻底撕碎的虚无感席卷而来……

他以为自己死了，彻底湮灭了。

然而，画面并未结束。在一片死寂的宇宙废墟中，漂浮的残骸间，一点微弱得几乎熄灭的幽蓝光芒在顽强闪烁。那是他残存的即将彻底消散的生命核心。他确实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几乎魂飞魄散，是格里姆德残存的，不甘毁灭的本能意志，在爆炸的毁灭瞬间，带着混沌之力裹挟着他最后一点意识碎片，强行撕裂了空间壁垒，将他抛向了宇宙未知的黑暗角落。

他像一块燃烧殆尽的陨石，在冰冷死寂的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流了不知多久，力量耗尽，意识模糊，身体濒临彻底的粒子化消散。

就在他即将化为宇宙尘埃，意识归于永恒的虚无之际，凭借着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对那个与伽古拉共同构筑的“家”的模糊执念，像濒死的归巢倦鸟，他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调动了混沌之力中指向性的空间坐标，朝着那个方向，决绝地坠去。

最终，他重重地砸落在这个宇宙的地球上，恰好落在了他和伽古拉这座房子的街角。

然后……就是伽古拉。

那个嘴硬心软、刻薄又护短的无幻魔人。

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濒临彻底消散的自己；是他，不惜耗费本源之力，甚至生剖出一半的生命根基，才将自己从死亡的绝对零度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是他，设下了精妙而痛苦的双重封印，锁住了狂暴的混沌之力和沉重的记忆，只为给他一个抛却过往、名为雾崎的、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五年来，用那别扭到极致的方式，默默守护着他这个小疯子。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坐在床边的伽古拉，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最后一点维系着双重封印的本源之力，如同百川归海，完全地回归了己身。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完成了一个漫长的使命。但更为担忧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上。他看着床上眉头紧锁，眼角无意识滑落泪水的雾崎，低声自语：

“欢迎回来，我的老朋友。”

雾崎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大梦一场，又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空隧道。所有属于托雷基亚的过往，所有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在这一刻，彻底归位。

“醒了？”伽古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和疲惫的认命。

“嗯。伽古，生剖本源之力很痛吧。”

“烦人。”伽古拉咧了咧嘴角。

雾崎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了片刻，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飘忽：

“原来……被打散成光粒子……是那么疼……”

“什么？”伽古拉没听清。

“我曾经……把泰迦……打散成了光粒子。”雾崎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在那场决战里……我也被他……打散了。”他微微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粒子被撕裂，意识被彻底碾碎的极致绝望。“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当初我攻击他时，他所承受的……竟然是这样深入灵魂的……剧痛。”

伽古拉沉默了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理解这种迟来的共情，理解这种由加害者变为受害者后，对过往暴行产生的，近乎残酷的彻悟。

伽古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那现在呢？什么打算？你知道的，格里姆德快要来了。”

雾崎沉默了许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托雷基亚特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我知道。所以，光之战士和混沌……本来就是对立的立场，不是吗？”

伽古拉皱了皱眉，蛇瞳锐利地盯着他：“你想好了？那你家小朋友怎么办？不要了？不怕他恨你吗？”他问得直白而残酷。

雾崎又沉默了许久。窗外的光线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如同他此刻混沌难明的心绪。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投向宇宙深处那片永恒的黑暗，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自嘲，还有一丝伽古拉熟悉的，属于“幽蓝魅影”的疏离与深邃。

“恨？”他轻轻重复着这个字眼，声音像在品味一杯苦涩的冷酒，“光与影，秩序与混沌，爱恋与憎恨……多么奇妙的共生体啊，伽古拉。”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左眼眼尾那颗不见的泪痣，“就像这宇宙本身，诞生于虚无的爆炸，终将归于冰冷的沉寂。所谓的立场、情感、羁绊……在更宏大的尺度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涟漪罢了。”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伽古拉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和深不见底的迷雾：“至于他……泰迦……”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低沉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咏叹的、带着哲学思辨意味的语调：

“太阳之子的光芒，确实耀眼得令人目眩神迷。但光芒越是炽烈，投下的阴影便越是浓重。拥抱太阳，亦或是，沉入与之相伴的永夜？谁又能真正分清，哪一边才是归宿？”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空灵而飘忽，带着一种洞悉世事却又置身事外的漠然。

“怕他恨我？呵，我更怕的，或许是这光芒本身，终将灼伤所有试图靠近的灵魂，包括他自己。”

他最后的话语轻得像叹息，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下汹涌的真实暗流。

伽古拉紧紧盯着他，试图从那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从那些充满混沌哲学和暗示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确定的意图。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片精心构筑的，属于托雷基亚的迷雾。

他无法分辨，是否这就是挚友在绝望中重归混沌的征兆。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猩红的蛇瞳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说人话，烦人精！别跟我扯你那些光啊影啊的鬼话！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讨论哲学。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的生活，你家的小朋友，你真的都不要了吗？”

雾崎只是回以他一个更加高深莫测的微笑，那笑容在唇边绽开，却未达眼底。

“我想干什么？”他微微歪头，几缕微卷的发丝垂落额角，发尾那抹蓝仿佛流动的银河。

他的动作优雅得如同谢幕的舞者。

“或许，只是想看看，当混沌的潮汐再次漫过堤岸，那些自诩为灯塔的光，是否还能，照亮他们自以为是的航程？”

他的话语如同谜题，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冰冷的疏离，将伽古拉所有的追问都堵在了那片精心编织的混沌迷雾之外。

伽古拉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仿佛彻底沉入混沌深渊的模样，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切的担忧猛地窜起。他站起身，蛇心剑的剑鞘重重顿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行！托雷基亚，你爱怎么疯就怎么疯！我懒得管你！”

他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力甩上了门。留下房子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雾崎独自坐在床上，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左眼眼尾，那里光滑如初，那颗象征封印的泪痣已彻底消失无踪。他体内，混沌的力量如同蛰伏的深渊巨兽，在血脉中缓缓流淌，冰冷而强大。

而更深层的地方，另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也在悄然苏醒，就像冰层下暗涌的暖流。他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体内交织、碰撞。他努力维系好，达到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或许告别前，我该送他一个礼物。”雾崎喃喃自语道：“我不怕他恨我，但我怕他伤心。所以还是让他恨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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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遥远的宇宙中。

正和伙伴们并肩作战、刚刚击退了一波怪兽狂潮的泰迦，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仿佛此刻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失去。

他下意识地回头，那是他和凯前辈来时的路。

他的目光穿透无尽的星海，望向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那是雾崎所在的方向。

他还在等着自己回家。

唔，原来真有刀子啊[狗头]

我是好人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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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谎言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