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西雅图 第12章 chapter 12

这好像是个过分直白的问题，靳汀的神色没有变，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僵持。

林茜子有想过，他沉默或是随口敷衍。

然后这件事或许会马上过去，她不担心姨妈会在这么一小会就出来。

在他难得的沉默间隔里，她看见，他的发丝乱了，他错过头，手不经意地摆弄桌上的餐具，“因为我和你待在一起很开心。”

她看见，他的酒窝，小小的两处，在半侧阴沉沉的天色和餐厅的暖光里，不真切的浮动。

面对他的笑，茜子的念头在终于或居然里打转。

是他终于笑了。

还是他居然笑了。

她一时间择不出，自己到底应该想哪个。

靳汀觉得理由不够，于是继续解释：“无论在西雅图还是在LA. 我觉得我们都很能玩得来，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聊吃喝玩乐。”

这份回答，算切题，也不算切题。

他知道她问的不是为什么请吃饭。

这份回答，对朋友，还是对暧昧对象，都可以套用。

林茜子放弃向他再索求什么，她很干脆，手摊开撑在桌上，身子却不前倾。亦如初见，那新生的发丝绒毛，因为这动作微微垂下来，趴在她光洁莹白的额角。她薄厚刚好的唇略微抿起，神情板正。

林茜子用不大的音量，松软的语气坦白：“抱歉，我很害怕。我们把距离拉远一点好吗？”

“好。”

靳汀在说完后，撇了眼她摊在桌上的手。

刚刚端菜，她白嫩的指尖被烫得有点绯红。

—

原来说出这一切，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靳汀自顾自吃完饭，而后离开餐馆。

她正常收拾桌面，而后招待其他客人，而后下班。

林茜子昨晚和舟舟打完电话后，她还收到舟舟的信息，或许这能说明她今天的举动。

舟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段话。命运给你的任何礼物，早都在暗中标注好价格。】

舟舟：【我很久没收到你的信息，不知道你想留美还是回国。但至少不要因为所谓的礼物，干扰自己的心和你真正重要的选择。】

茜子：【我想留下来读本科。】

舟舟没有问她，如何承担四年房租开销，最终也只是简单回一句【加油】

内心想留下来，和说出口的留下来，是两种性质。这并非空穴来风，林茜子回去就把考卷的分数算完。

她连考前复习都忘记抽时间，也刚好裸考看看自己到底忘掉多少。

主科满分四百五，她对比上次一检的成绩，主科总共掉了整整三十分，都不知道报2 2的希望大不大。

实话而言，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天赋异禀。她已经脱离学校被迫管束的环境，没有稳定的师资和专攻难点的密题。

她在国内精神状态好的时候，偶尔看看电子教辅，翻翻以前的书，上上网课，做考卷掉分都是绝对的情理之中。

更别说现在是上班。

算完分数后，她一下子鼻子就酸了，关瑜和她共用一个房间，趁着关瑜去洗澡，她才敢小声痛哭。

林茜子难得的和妈妈打了电话，问了问父亲的近况，仍然是被搪塞。

父亲出生在小县城，但很争气，几经辗转在不错的城市，有了很多人眼里的体面工作。

后来他出国经商，但同时和妈妈离婚，与白人结了婚，也就逐渐和她疏远，至于这些年打到妈妈卡上的抚养费有多少，她全然不知。

她近乎快忘记了父亲的声音。

她给父亲播了电话过去，一阵静默后，她问过近况，得知他居然刚好住在西雅图。她才知道。

聊到成绩，男人没有避讳：“高考掉分，所以你想留在这？”

从前想到本科留学，她还在摇摆不定，单凭妈妈一个人肯定供不起她四年。

她休学后这么久一张考卷都没做下来，就是怕掉分。

可是有些事就是要面对，就像她鼓起勇气去打这通电话一样，无论能不能争取到，都要试过。

茜子的话有点噎住，过了会说：“可能麻烦您做材料和经济担保，我半工半读交学费，如果在西雅图读大学，我可以寄读在您那吗？”

她总不能一直住在姨妈这里，她和姨妈总归不是直系亲属，而且洛杉矶和西雅图的大学她都看过，感觉还是西雅图更合她心意。

男人还没有回答，电话另一头就传来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他的新妻子。

“John 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茜子知道没戏了，主动掐断电话。

她弯腰伸手摸书桌底下她的书包，考卷都抽出来了 ，里头空空的，扁扁的，很凉，像她那天从靳汀车上下来时，钱都掉光了的钱包。

可是，随后手机传来响动，是一封 Gmail.

她打开看完，来信者是父亲的新妻子。

新妻子答应了，哪怕她父亲刚刚同她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一点不乐意，他的新妻子居然答应了。

想决定或许拖泥带水，但原来下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

林茜子和身边重要的人都说了这件事，发现坦白没有那么难，意外的，大家其实都很支持她。

她立马上网做了资料，舟舟听到这个消息，提醒她留学中介可以试着找找，一个人做准备工作难免有不懂的。

茜子想起什么，朋友圈往下翻，因为联系人不多，很轻松的找到那条，她看过的留学中介广告。

可翻到这，她又像想确定什么，继续往下翻。

Ethan 的那条，有关她的朋友圈已经消失。

因为三天可见吗？

或者是，把朋友圈删掉了。

林茜子打开他的联系主页，再次点开那个实名，那个“卫”字却还在。

至少，他没有删她吧。

但两个人还能再说点什么吗？

她不是后悔今天的发问，这大概只是戒断反应。至少，她也必须承认这个结果没问题，是合她对他们种种结果心意的其中一个。

继续对话她想不出，也不敢想，随后，她居然真的又收到 Ethan的消息。

今天有好多个居然，在她每次感觉自己什么都不剩的时候。

Ethan：【我不知道你今天说的拉远距离，是多远。如果你希望全然切断，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至少，我还希望和你可以保持偶尔说话，打电话的关系。】

Ethan：【如果你觉得这不越界。】

如果真正重要的选择已经做好，她是否可以，伸手碰碰这命运的礼物，在未表明想收入囊中下。

她只看一看，摸一摸，命运会要她付费吗？

茜子：【当然。】

林茜子不知哪来的底气，回复得又利落果断。

她又不知以什么心情，清了清嗓子，给他发语音：“我打算留学了，读美本，可能有关申请的事情想问问你，你方便吗？”

“我想去西雅图读大学。”

那个她要再度前去的西雅图，有靳汀在的西雅图。

靳汀听到这话后，迅速地帮她分析一通。

因为想选金融，西雅图金融专业较好的知名大学有考虑到一所，QS 七十六的UW，华盛顿大学西雅图分校。

其他排名差得太大，学费也并没有便宜非常多。

说到金融专业，其实在 QS 前五十里，茜子比较想申的其实是纽大和哥大。但哥大本身每期学费比 UW 高出好几千美金。

而纽大的学费比哥大还贵，两所大学都在纽约她也没法住，故而就没出口，埋在心底当作愿望。

这下，林茜子意外连留学中介费用都省了，他哪怕是早些年留学，也对现在的消息很灵通，就像本百科全书，任由她翻。

不，她都不需要翻，她一问，他就翻好那页，答案清清楚楚，漂漂亮亮。

UW 的申请时间截止在十二月一号，算上考试出成绩的等待时间，她最晚十月底就要考试，等待两周，在十一月中左右去申请。

她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备考雅思。

但一个高中生，英语如何好，要一边打工，一边在两个月内，把雅思考到7.0或以上，太不现实。

毕竟 UW 要求的6.0只是要求线，最好分数在7.0或以上好申请，更别说哥大，哥大的要求线就已经在7.0。

于是这段时日，她向姨妈辞职，选择全职备考。关瑜本有提出可以帮忙练习英语口语，但美国高中已经开学，关瑜回了西雅图。

茜子怕耽误关瑜学业，故而没有答应。

毕竟一八年这时候已经流行网课，她在网上也能翻到不少资料。

除去这些，申请还需要做一份英文文书，介绍个人情况。

在和靳汀打电话研究文书时，茜子有点纳闷。

她想起朋友圈的那份留学中介广告，开口：“我看留学中介的广告里，对文书精细到了，对标每所大学，和每项专业的不同喜好来修。好夸张。”

他没有觉得她天真，倒是肯定了她的话：“对，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这个我会帮你把关。我当时申请学校没有找中介。”

林茜子坐在房间，她翻紫皮雅思书的手停下来：“你是申的什么学校？我之前在网上查过，感觉很多大学想要的文书角度很刁钻。”

他平淡答：“纽大。本科硕士都是这所。”

好吧，是她的梦校，学费超贵的梦校。

有钱人总是这么云淡风轻，茜子有点被这回答弄笑了，他问她怎么了，呼吸一紧一松的，她说没事。

靳汀继续往下讲：“但是说到文书，我感觉还是哥大的文书，比纽大的刁钻。我身边有哥大的朋友，他们写文书，都有一个角度。你的录取如何能让学校变得更好。”

他这下也笑了，薄而轻的笑声像今夜的晚风，柔柔拂过：“是创业追求也好，还是为哥大建设没有的俱乐部也好。”

茜子听得心里一噎，声音飘飘浮浮：“难怪说哥大喜欢富家子弟呢…”

这样一想，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和他一个阶层，建设俱乐部，创业追求，这些都是她不可能完成的事。

甚至，这样都算简单的吧，比捐一栋楼简单。

他安慰：“嗯，没关系。UW 的文书风格比较好说，写学术自传就好，拿出你的优势。”

忙活一整晚，茜子敲定了文书的第一版，随后和他说准备继续备考雅思。她刚好可以和他结束话题，毕竟十一点了，他要睡觉。

然而茜子没想到，他再一次挽回了她的话头。

靳汀让她把这几天做的雅思习题拍给他，她顿时有种被老师监督的心虚感，拍过去时手都在抖。

图片里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和她的回答，看上去太有压迫感。

她还以为凌迟她的前夕会很漫长，然而没一会，靳汀就看好了，电话传来声音。

靳汀的语气不咸不淡：“口语方面呢？”

这语气，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专题，做得是好是坏。茜子耐不住性子，像个小朋友把玩着窗帘上的白色流苏，把流苏越搓越紧：“还好吧…”

他的声音里泛着点愉悦：“我还是第一次像个中介一样，帮人做这做那。我不想要报酬，没有向小朋友收钱的道理。”

“至少，申上让我有点成就感？”这些话冲到她耳畔时就像蜂蜜水，甜丝丝。

茜子顿时感觉玩流苏的手心一烫，她松开可怜巴巴的窗帘，很正经答：“嗯，我会努力。”

这话板正得和犯了错似的。

他满意得不行，就是想听这个回答：“为你的雅思着想，那我们下次用英文打电话？”话里，蜜意更浓。

腻到把她所有思绪都裹起来了。

茜子吓得想挂电话，在椅子上脸冒热气，背冒热汗。她想拒绝，又想同意，她害怕，又激动，最后犹豫一阵，忽地泄气…

“嗯…谢谢你，靳汀。”

这次，打完电话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

他们用英文互相道了晚安。

—

两个人的状态，好像又回到她在西雅图，刚和他吃完第一顿饭，线上聊天的那段时间。

其实林茜子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彻底失衡了。

她再也没有底气和他提暧不暧昧，尽管今晚的晚安和语气，还是普通朋友以上。

他想推进关系，她没理由拒绝，他想疏远她，她没身份质问。

只因他确实帮了她，很细致的帮了她，比任何她在外面找的机构都认真，亲力亲为的帮了她。这是人情吧，至少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还的人情。

她开始想那天决定留学后，给靳汀打电话，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对未来的过分焦虑，所以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

是因为真的觉得拉远距离，没有必要到全然切断的地步，相信靳汀会像上次那样，谢绝他带自己出去玩，就真的绝口不提见面的事。

然而这次，不是了。

他似乎不甘心和她只做朋友。

而她好像一看到他的挽留，就也不甘心了，否则为什么要那么爽快的，同意他的那番话呢。

「命运给你的任何礼物，早都在暗中标注好价格。」选用改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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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